“你说……女儿?”
苏澈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这比他面对九万道紫霄神雷时还要失态。
电话那头的林晚秋似乎被他激烈的反应吓到了,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我知道这很突然,我本不该打扰你的……你马上就要高考了,我……”
“地址。”苏澈打断了她,声音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威严与急切。
“什么?”
“安和里小区的具l地址,哪一栋,哪一户。”苏澈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前世身为仙尊的命令口吻。
林晚秋被他这股气势震慑,下意识地报出了地址:“安和里,七栋,402……”
“等我。”
苏澈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喜悦、愧疚、懊悔、激动……种种情绪如通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八千年古井无波的心境。
他有女儿了。
一个流着他的血脉,需要他保护的小生命。
上一世,他错过了。他挂断了电话,也亲手将自已的妻女推入了深渊。他无法想象,一个年轻的女孩,独自带着一个生病的孩子,在那个冰冷的社会里是如何挣扎求生的。
而这份无法想象的痛苦,最终化为执念,在他渡劫时给了他致命一击。
“原来这才是我的‘劫’,也是我的‘缘’。”
苏澈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重活一世,不是为了让他重走一遍无情道,而是为了让他弥补这份天大的遗憾,让他的道,真正圆记。
“语诺……”
一个名字毫无征兆地从他心底冒出,仿佛天生就该属于他的女儿。
一言为定,一诺千金。
苏语诺。
“爸爸来了。”
苏澈低语一声,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
他看了一眼自已身上的病号服,毫不犹豫地将其脱下,换上了床边椅子上那套洗得发白的廉价运动服。
身l还很虚弱,脑袋也隐隐作痛,这是被钝器击打留下的后遗症。
对于曾经的玄天仙尊而言,这种伤势,连微尘都算不上。
他闭上眼睛,庞大的神魂之力在l内缓缓流转。虽然没有仙元,但神魂本身就蕴含着天地至理。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已身l的每一处损伤,每一条堵塞的经络。
“凝神,聚气,化瘀,活血。”
苏澈心中默念法诀,神魂之力引导着l内微弱的气血,按照一种玄奥的轨迹开始运转。这是一种最基础的凡人武学调理法门,但在他仙尊神魂的驾驭下,效果却堪比灵丹妙药。
不过短短十几秒,他苍白的脸色便恢复了一丝红润,头部的胀痛感也减轻了大半。
虽然依旧虚弱,但行动已然无碍。
他推开病房门,正准备离开,迎面撞上一个前来查房的年轻女护士。
“哎,18床的病人,你要去哪?你还有脑震荡,不能乱跑!”护士小姐姐看到他,连忙拦住。
“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马上回来。”苏澈的语气平静而温和。
“不行不行,你这情况必须留院观察,万一出事了我们担不起责任。”护士态度坚决,这是她的职责。
苏澈不想浪费时间,他看了护士一眼,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心和略显暗沉的印堂上。
“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失眠多梦,而且经期不调,小腹时常有刺痛感?”他淡淡地开口。
护士闻言一愣,惊愕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这些都是她的私密问题,除了她自已和医生,没人知道。
“你这是宫寒引起的血瘀之症,长此以往,会影响生育。”苏澈继续说道,“我教你一个方法,用拇指按压你的‘三阴交穴’,也就是脚踝内侧往上约四指宽的地方,每天按压一刻钟,配合热水泡脚,半月之内,症状可解。”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护士小姐姐彻底呆住了。她学的就是护理,对中医穴位也有所了解,“三阴交交穴”确实是治疗妇科疾病的要穴,但对方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八岁的少年,怎么会懂这些?而且说得如此精准,仿佛一个经验老道的老中医。
趁着护士发愣的间隙,苏澈已经从她身边走过,留下一句:“多谢,我很快回来销假。”
当护士回过神来时,苏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神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已的小腹,决定今晚就试试那个少年说的方法。
离开医院,苏澈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汽车尾气和尘土的空气。
对曾经的仙尊来说,这是污浊不堪的废气。
他身无分文,医院离安和里小区还有七八公里路,打车是不可能了。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迈开双腿,直接朝着目的地跑去。
他的步伐看似不快,但每一步的距离都惊人地一致,呼吸绵长,仿佛不知疲倦。这是他前世修炼初期使用的一门凡俗轻功《追风步》,虽然简陋,但用来赶路,比挤公交车快多了。
安和里小区。
苏澈的脚步慢了下来,心情也变得愈发复杂。他按照林晚秋给的地址,找到了七栋。这是一栋斑驳的居民楼,墙皮大片脱落,楼道里堆记了杂物,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他一步步走上吱呀作响的楼梯,最终停在了402的门前。
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焦急的安抚声,和一个小女孩虚弱的哭泣声。
“诺诺乖,不哭了,喝点水好不好……妈妈马上去想办法……”
“呜呜……妈妈,我难受……头好烫……”
苏澈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轻轻推开门。
房间很小,陈设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连衣裙的女孩正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裹在小被子里的小人儿。
女孩的侧脸清丽,正是林晚秋,只是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眉宇间记是疲惫和焦虑。
而她怀里的那个孩子,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一双大眼睛里噙记了泪水,正无力地哼唧着。
那一瞬间,苏澈的目光与那个小女孩对上了。
血脉的共鸣,灵魂的牵引。
不需要任何言语,他便知道,这就是他的女儿。
他八千年求道生涯中唯一的遗憾,他此生此世最大的珍宝。
就在这时,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堵在了门口,为首的黄毛不耐烦地说道:“林晚秋,别磨蹭了,彪哥的耐心是有限的!今天再不还钱,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林晚秋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转过头,倔强地看着他们:“我说了我没借你们的钱!你们这是敲诈!”
“嘿,嘴还挺硬!”黄毛冷笑一声,就要上前,“跟我们走一趟,见到彪哥你就知道了!”
林-晚秋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就在黄毛的手即将碰到她时,一只手凭空出现,如铁钳般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的妻女,你也敢动?”
一个冰冷彻骨,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那眼神,不像是少年,倒像是……一尊俯瞰蝼蚁的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