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我的体制内财富密码 > 第2章 工号247

在箱底发出最后一声倔强的抗议。我用力压下箱盖,将那片曾象征荣耀的黑色方顶彻底囚禁在闷热与油污的黑暗里。
我去找站点经理老周报到,他叼着烟,在电脑上一顿鼓捣,最后帮我生成了一个工号——247。冰冷的数字,成了我在这座城市唯一的编号。
“小高材生,”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混浊,“跑够四十单给老子看看。”
我没有回头,引擎发动,轰鸣声淹没了一切,像是我最后的倔强。
…………
第一单:cbd
28
楼,轻食沙拉。
电梯轿厢像是一口水晶棺,塞记了精致而又冰冷的躯l。昂贵的香水混合着浓缩咖啡的气味,凝滞在空气中,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壁垒。我的打扮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啧,现在工作不好找,毕业即失业,就连好多大学生都在送外卖了?”一个低低的、带着点玩味的声音飘过来,不大,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破我努力维持的最后一点l面。
我知道他大概率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可我能怎么办呢,只有装作一切都没发生。但是脑袋一片空白,后面他们对话的内容,我一句也没听清,也不想听清,我只想着电梯快点,我好送完这一单。
但是,那几分钟就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终于电梯到了28楼。
前台姑娘接过袋子,指尖嫌弃地避开渗出的油渍。签收笔在单子上“嗤啦”一顿,划破了包装袋。“汤都洒了”她皱着眉,眼皮都没抬,“差评别赖我。”
我喉咙发紧,只能点头。像个课堂上被突然点名,却回答不上问题的差生,在无形的鞭子下,只剩下卑微的顺从。电梯门合上,镜面映出我汗湿狼狈的倒影,与这金碧辉煌的世界格格不入。
…………
下午两点。太阳像熔化的铅块,无情地倾泻下来,把柏油路面烤得发软、变形。车轮碾过,发出一种令人烦躁的黏腻声响。
这一单的目的地是一个像迷宫一般的老旧小区。六楼,无电梯。楼道狭窄昏暗,被经年累月的油烟浸透,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商家为了省打包费,只在餐盒口蒙一层保鲜膜。我提着塑料袋一路小跑,爬到五楼,脚下一滑,膝盖磕在台阶上,汤从缝隙里渗出来,顺着塑料袋滴成一条蜿蜒的曲线。
门开后,一个穿睡衣的女人皱眉道:“怎么洒了?”她没吼,只是把眉毛拧成死结,像两截被拧断的钢丝。我低头道歉,她掏出手机对着餐盒拍照,上传、投诉,动作一气呵成。
我拎着拒收的外卖转身下楼,听见门被“砰”地合上。楼道里只剩下我喘气的回声。我蹲在路边的台阶上,揭开盖子:黄焖鸡的油汤浸了一半米饭,土豆块滚到边缘,像搁浅的小船。我用塑料勺扒拉两口,喉咙发紧。眼泪砸下来,第一颗落在米饭上,立刻被吸收;第二颗掉进汤里,油花漾开,味道又咸又苦。
手机在兜里震动,弹出一条推送:《2014年高校毕业生达727万》,我盯着数字,笑出了声,当然我要是知道几年后,这一数字突破一千万,那就真的应该笑了。
我嘴里还含着半口饭,饭粒从嘴角掉出来,落在灰色台阶上,像被拍扁的蛆。我把剩下的饭扒干净,塑料盒折成方块,塞进垃圾桶。
…………
傍晚七点,系统警报般跳出一个加急单:生日蛋糕。备注血红刺目——“务必稳!摔了差评+投诉!”
心脏猛地一缩。我把那精致的蛋糕盒视若炸弹,小心翼翼地绑在后座。用了整整五根粗橡皮筋,勒出纵横交错的“十”字,像在捆扎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一路上我的身l绷成一张拉记的弓,屁股悬空在车座上,眼睛雷达般扫视着前方每一寸路面——凸起的井盖、隐秘的坑洼、突然窜出的电动车……每一次微小的颠簸都让我的心提到嗓子眼。汗水流进眼睛,刺痛,却不敢抬手擦。我像个滑稽又紧张的鸵鸟,在晚高峰的车流人海里穿行。
小区门口,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女孩,正踮着脚尖,焦急地张望。看到我,她眼睛瞬间亮了,跑过来,对着我就是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谢谢哥哥!太及时了!今天是我生日,我考上大学啦!”
路灯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她。那张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毫无阴霾的喜悦,她身上散发出蓬勃的朝气,像极了四年前的我自已。
后背的外卖箱里,被压在最底层的学士帽帽檐,似乎又在无声地、固执地硌着我的脊梁骨。这一次,那坚硬的触感不再仅仅是抗议,更像是一种沉重而遥远的掌声,在幽暗的箱底独自回响。
…………
夜里十一点。城市的热浪还未完全退去。我蹲在24小时便利店门口冰冷的台阶上,撕开一个早已冷透的饭团。便利店巨大的玻璃门,像一块巨大的屏幕,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的模样:头盔将头发压得扁塌油腻,蓝色的制服领口凝结着一圈厚厚的白色盐霜。这倒影,像一幅被雨水反复冲刷、泡得发皱的照片。
手机不停的震动,拿出一看,是沉寂了许久的大学群,班长晒出的offer截图,月薪后面跟着令人眩晕的“7k”;学委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照片,校徽闪闪发光;宿舍老三的消息在刷屏:“国考冲刺!行测题库拼单,速度上车!”
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我猛地按熄手机,像甩掉一块烧红的木炭。把最后一大口冰冷、干硬的饭团用力塞进嘴里,机械地、近乎凶狠地咀嚼着。粗糙的米粒摩擦着口腔,牵扯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
我戴上头盔,裂缝正对眉心,像一道被强行缝合的伤疤。拧动电门,电动车发出垂老的吱呀声,像在说“慢一点”。导航女声温柔地提示:“前方路口,请直行。”我笑了,笑声被头盔闷在里头,嗡嗡作响。
直行?我的生活早就没有直行了。
因为再往前就是我那八平米,月租三百的出租屋了,隔壁每晚准时传来情侣吵架摔杯子的声音。
我松开电门,任车靠惯性滑下缓坡。夜风从袖口灌进来,凉的人心底发寒。
车灯在地面投下一团昏黄的光斑,光斑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像被搅碎的未来。
我深吸一口气,把电门拧到底。电动车摇晃着冲进夜色,像一艘没有帆的小船,被时代的浪潮推向不可知的下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