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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着一身公交司机的制服，手里提着一盏昏黄的马灯。
他蹲下身，叹了口气。
「唉，又一个被耽误的姑娘，你怨气太重，上不了车，也入不了轮回。你若信我，我便渡你一程。」
「但他他跑了」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心底最大的不甘。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梁的声音很沉稳，「他造下的孽，终究要他自己来还。你且等着，会有那么一天的。」
说完，他将马灯放在我身边，转身离开了。
那盏灯的火光，成了我在这条路上唯一的坐标。
我所有的怨念，都系在了那辆逃逸的黑色轿车和它的主人身上。
幻象消失，我猛地喘了口气，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我看着对面的齐玥，心里五味杂陈。
「现在，你明白了吗？」她问。
我点了点头。
「老梁他」
「他是个好人。」齐玥打断了我，「他没骗你，也没骗我。他说过，这辆车，是赎罪，也是机会。」
「机会？」
「对。」齐玥说，「一个了结因果的机会。他把你引上这条路，是想让你自己面对我。只是他没想到，你躲了三年。」
我明白了。
老梁不是在帮我逃避，他是在给我一个赎罪的平台。
而我，却把它当成了一个避难所。
齐玥说的没错，我太天真了。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真相？」我不解地问。
「因为有些债，必须自己去认，别人说，不算数。」
「对不起。」
我看着她，郑重地，一字一句地说。
齐玥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眼中的悲伤，化作了两行清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这是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属于「人」的情绪。
「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她哽咽着问。
「不够。」我摇头，「永远都不够。」
我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把生了锈的剪刀。
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我的身上。
我看着这把剪刀，又看看齐玥，忽然明白了它的用法。
这把剪刀，不是用来剪断烛火，也不是用来斩断执念。
它是用来立下契约的。
我举起剪刀，没有丝毫犹豫，在自己的左手手心，用力划下。
一道血痕出现，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齐玥看着我的动作，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干什么？」
「我还不清欠你的命。」我看着手心的血，平静地说，「但我可以，用我剩下的时间，来替你活着。」
「从今天起，这辆444路公交车，不再是我的囚笼，也不是我的避难所。」
「它会是我的承诺。」
「我会继续开下去，渡每一个该渡的魂，走好他们最后一程。我会替你，去看你没来得及看的世界，去感受你没来得及感受的人生。」
「我会带着你的名字，你的记忆，一直走到我阳寿耗尽的那一天。」
「以此，偿还我的罪。」
我说完，举起流血的手，用那把剪刀，对着我和她之间的空气，轻轻一剪。
「咔嚓。」
一声轻响。
不是剪断了什么东西。
而是连接了什么。
我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气息，从齐玥的身上，流淌到我的体内。
而我手心流出的鲜血，化作一道红光，飞入了她的眉心。
她身上的怨气，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齐玥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她脸上的悲伤和不甘，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释然。
她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
然后，她的身体化作无数光斑，像萤火虫一样，缓缓升空，融入了浓雾之中，消失不见。
她终于，可以去走她自己的路了。
这时胖子把车开了回来，我重新坐上司机位。
这辆444路末班车，它的司机，它的乘客，它的故事，都将继续下去。
而我，将是这一切的见证者，和守护者。
直到，我的终点站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