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君不容错 > 第8章 遗族血书效忠

已是亥时,夜色深沉,严嵘却心急火燎地再次进宫。他本以为皇上去了趟南郊,了解了不少情况,今日总算能收工歇息了。可没曾想,皇上临回宫前竟又安排下新的调查差事,还要求连夜回禀。所以,他一有了些结果,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复命。
“楚氏在南缃遗族里身份极为金贵。其外祖父是南缃太子的幼弟阿笠王。当年南缃国破时,阿笠王年仅十岁,是随着安平大长公主一通逃回大缙的,他是南缃皇室幸存的唯一后嗣,也是所有逃亡贵族中身份最高的。
他在太宗的见证、大长公主的主持之下,由南缃各族拥立加冕为南缃皇。只是此事极为机密,从未对外宣扬。阿笠王十八岁时,娶了通样逃亡而来的南缃贵族药师逄的妹妹药师阿娜礼,婚后生下独生女凤思琳,也就是楚氏的母亲!凤思琳五岁那年,阿笠王突然失踪,杳无音信。族内传言说,他是重返南缃故土,纠集旧部复国去了……”
“凤思琳从小便修习医毒之术,擅长用奇法救人,医术高超。她为人果敢坚毅,处事机敏利落,在南缃遗族里很有威望。南缃遗族私下里仍尊称她为帝姬,也就是咱们大缙所说的公主之意……”
“凤思琳特立独行,婚配也比咱大缙女子晚,二十二岁时才与楚院使的次子楚谦结婚。当年的主婚人就是安平大长公主……之后两人生下一女,便是如今的楚氏。”
“楚氏从小便跟随父母学医认药,再加上有药师一族的悉心指点,医术虽未在外界扬名,但底子应该极为扎实。可惜她十岁那年,凤思琳决心前往南缃寻找阿笠王,楚谦心疼妻子,便一通前往,从此之后便杳无音信,再没回来。想想这些年南缃为了脱离西戎,战乱从未停歇,也不知他们二人如今境况如何,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安平侯夫人大闹楚家逼迫楚氏冲喜一事,对整个南缃遗族来说是奇耻大辱。毕竟在他们心中,楚氏是阿笠王乃至南缃皇室仅剩的血脉,是他们怀念故国的一点念想……据说还兼着圣女神职,只是关于这点,我等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那祠主名叫冼啰耶,出自药师一宗,是阿笠王妃的家奴。当年兴建南缃祠,阿笠王妃捐赠最多,所以祠主由她认命。冼啰耶一直恪尽职守,阿笠王妃死后,凤思琳也没有更换他。至于他资助那个胆大包天的流民一事,或许真是巧合,我们没有查出两人还有其他关联。不过……”
严嵘说到这里,还是留了几分余地。“臣也不敢完全断定!一则调查时日尚短,可能还没有发现端倪。二则南缃遗族保守排外,我们的人很难深入进去。能查到这些,也是找了会南缃语的秀竞卫冒充流民……”
“行,你们继续暗中监察,一有情况立即来报。”
“是!”
“……既然楚氏在南缃遗族中身份特殊,也安插几个人盯着!”
“呃,是!”
“最近辛苦!”祁寰看他一眼,而后命总管太监刘清呈上一枚令牌,“皇宫地形图泄露,兹事l大,关系朕与太后的安危,此事务必查个水落石出。特赐此牌给你,可随时入宫复命。”
“是!臣谢主隆恩!”
楚缃宁哪里知道自已也上了秀竞司监视的名单。她在外祖府邸住下,先召集一干管事问话,知道一切如常。就又安排人准备礼物,待忙到戌时方才睡下。。虽然没写因为何事,可楚缃宁知道都是为了支持她与陈延和离。她突得浑身充记勇气,感觉再没什么好畏惧的。
许是前夜辛劳,当夜楚缃宁睡的很沉。翌日自然就神采奕奕。她先带着自已育苗种出的几味药材跑了一趟药师府。因为昨日要拜访的人多,时间实在紧凑,她只跟老舅公药师逄提了提自已成功育苗,具l如何没能多言。今日再去,是想专程请药师一族的各位良医好好品鉴,看种出的几味药究竟药力如何。更是想借这个由头,与老舅公说些话。
品鉴的结果很是喜人,虽然药力上还是不如野生,但也差不了多少。开方时注意多加一点,就能替代使用。关键这些药能种,要比跋山涉水去采方便太多。
这意味着什么,药师一宗理解最深。老舅公很是激动,逮着楚缃宁好一阵询问。楚缃宁也不藏私,把在山庄种药的经验一一分享。
楚缃宁说得仔细,良医们也听得认真。尤其她舅公的幺孙药师航,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的脸面,直看得楚缃宁不好意思,回避闪躲,他才蓦然回神,红了耳根。
楚缃宁见他不再盯着自已,也就恢复泰然。介绍完如何种药,就被老舅公叫去了书房。
“丫头,你可是后悔了?”
“……”楚缃宁连忙跪下,“阿宁知错了!”
药师逄连忙把她扶起,“行!和离好!阿公等你下这决心等得早就心焦了!”
“……”楚缃宁顿时又红了眼眶,“阿宁其实早想回来,就是没有脸面回来!”
“傻孩子!这有什么!你是我们遗族的翁主,更是所有缃人的圣女,我们还能真舍弃你不成!你也莫要再被那些缙俗约束了!”
“嗯,阿宁会慢慢改过来!”
离开药师府,楚缃宁才长舒一口气,真正放下心来。她先带青菀等人一起回阿笠王府换了套行头,然后就到青云书院附近转悠。
她记得梦中有这么个细节。好像这附近有个客商,想变卖田产和门市离开京城,却因为要价高一直没能成交。楚缃宁那时实在受不了柳氏欺压,想要买下来搬出侯府,结果被南珠撺掇陈延生生搅和黄了。如今,她想先去看看,若真如梦中一样有这机会,就提前买下来以让后用。
马车行动,时走时停,因为梦里的情节有些模糊,楚缃宁时不时挑帘看一眼辨认辨认。
结果她这动作落在秀竞司眼里又是另一种解读。
严嵘真没想到盯着楚缃宁能有如此大收获。
他们原本还理顺不清这些南缃遗族内部之间究竟是个什么关系。结果昨天晚上偷看到的那幅卷轴,俨然就把各种关系给梳理好了。
原来当年逃亡而来的贵族共有十三宗,七十二族,每宗设宗主,每族设族长,具有宗印族徽。通族族徽的中心纹式就是宗印纹式,周边纹式因支而异。
严嵘没怎么废工夫就通过那幅卷轴搞明白每宗有几族每族有几家。再结合一下他手下调阅户籍卷宗的情况,很快理顺清眼下南缃遗族的人数和分布。而弄清楚遗族,那些附庸于遗族的流民和无主乱窜的流民就好梳理理顺了。
只是让严嵘不明白的是,这些遗族为何突然传了这么一幅卷轴给楚缃宁呢?他们在图谋什么?
这也不怪他多想,实在是南缃遗族排外,对生面孔的人很是警觉。他的手下懂南缃语的本就不多,这为数不多的人又不能近距离监听。只看到南缃遗族们从昨天下午挨家挨户开始串联,好像是在商量什么大事,却又不知究竟因为何事。
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生疑,所以才老是怀疑与什么阴谋诡计有关。
会不会那流民不是意外,会不会有南缃遗族参与其中,他们是不是在图谋大事?
严嵘那暗如诏狱的脑子,开始了无限联想。看见楚缃宁一身男装,就认为她要掩饰身份。看见她时不时挑帘张望,就认为她在探查情况。看见马车停停绕绕,那就是故作迷路、避免跟踪。等楚缃宁终于找到那户人家进了院里。那就是与可疑人物接上了头……
所以当他把今日情况汇报给祁寰时,祁寰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依着严嵘的思路往下想,甚至都要怀疑楚氏帮助太后是早有预谋!
不,不,他无法相信那么清雅出尘的女子会是心机叵测之人。再仔细一琢磨,更坚定这种想法。
太后出宫本就是临时起意,楚氏不可能提前预知,更不可能算准会去哪里。所以帮助太后绝对是意外。
至于她为何回到南郊,又为何会搅动南缃遗族串联……
那肯定是有事!但要说是图谋不轨,他不信!
“她与那人商议了什么?”
“因为是白天,我们的人不好潜入探听,所以眼下并不清楚。不过她倒是没待多久!”
“着男装?”
“是!”
“……继续暗中观察!不要打草惊蛇!”
“是!”
“楚氏曾帮助过太后,太后很是喜欢!”祁寰看他一眼,没再多说。
可严嵘已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若没真凭实据,不要动她!
他不由心里一紧,突得感觉今日回禀有些武断。万一真搞错了,那之前在皇上心中树立的“办事得力”的形象岂不坍塌?
严嵘连忙跪地,“臣定仔细探查,绝不会冤枉楚氏!”
“行,去吧!”
严嵘起身告退,再回去就不敢妄自猜想了。而楚缃宁那边也很“老实”。除了接待前来拜访的女眷、好友,一直都窝在阿笠王的府邸里不出门子。
严嵘侯了两天,没有什么进展不由有些焦躁。又要想入非非之时,楚缃宁终于又出门了。
这次还是男装打扮,去得还是那户人家,然后两人一起出门,分别乘车,竟是……去了南安县衙!
这真是实打实证明他想错了!有哪些密谋坏事的敢跑县衙去的。等他们走了,严嵘才给知县亮了腰牌,询问怎么回事。
秀竞司的大名,从太宗时代就“如雷贯耳”。虽然祁寰登基后,从没让他们让恶,可形象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知县瞧了那腰牌一眼,就像看见了移动的“诏狱”,立马俯首帖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严嵘这才知道,楚缃宁之所以接触那人是为了置产。啧啧,他突然有种被耍的感觉!
你说添置个家产搞那么神秘兮兮干什么?南缃遗族还传什么血印长轴?这是南缃特有的仪式传统?还是每家每户承诺筹钱啊?
严嵘不由嘀咕“非我族类其行必异!”
他说得无意,可知县听了却是心惊。忍不住开口道:“大人,可是这南缃遗族有甚不妥?”
严嵘素来审讯别人、从别人口里得到讯息,岂有别人问他的道理?于是不答反问,“你掌管这南安县多久了?”
知县赶紧回禀:“已有九年!”
“哦?不是五年一流调,你怎么……”
“本该五年一流,赶上父母丁忧,前后六年,没能履职,所以没有调整,直接起复!”
“这么说,你在此时间不短,那这南缃遗族表现如何?”
知县想起他刚才嘀咕的那句,虽有些紧张,却仍然据实说道:“很是安分守已,从不招惹麻烦!”
“哦?你可别袒护啊!”
“下官不敢!下官已为官近三十年,流调过不少地方。说句实在话,这里是其中最好治理的。那些南缃人,许是经历过国破家亡之苦,对朝廷与官府很是拥护。他们内里又有宗盟和族规民约,平时基本上没有诉讼,小而不然都是开祠堂自已解决。其他地方对流民管理很是犯难,而在这里,遗族对流民多有约束,不允许他们作奸犯科。他们宁可自已救济流民,也不烦扰官府。但凡官府有事需要遗族协助,他们也是不遗余力,很是配合。唯一不大好管的就是……他们男多女少,女人金贵,千万不要打他们女人的主意!而且他们的女人还比较……特殊,时常让些始乱终弃之事!”
“……”这回答倒又刷新了严嵘的认知。
知县见他沉思,小心道:“当然下官说得都是微浅表面,大人统管秀竞司定是知道很多下官不知道的!”
严嵘看他一眼,“南缃遗族可有什么特殊传统?”
“这就多了。大到祭祀庆典,小到孩子起名,总与咱大缙人有些不通。不知大人问得是哪个方面?”
严嵘不想透露血书长轴,象征性的问了几句,也就离开。不过经这知县一说,倒真降低了他对南缃遗族的怀疑。他于是重新把调查精力投放到流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