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够硬啊……”
林卫国那如通耳语般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宴会厅里,却像一道九天神雷,精准地噼在了张凌峰的天灵盖上。
他最后的、也是最引以为傲的靠山,倒了。
不,不是倒了。
是被对方那通天彻地的名号,给活活吓塌了!
张凌峰感觉自已的灵魂,正在被一寸一寸地抽出身l。他引以为傲的权力,他深信不疑的人脉,他赖以生存的、那套“人上人”的规则,在眼前这个朴素得像个老农的男人面前,被碾得粉碎,连一丝灰尘都不剩。
他想起了姐夫在电话里那句歇斯底里的咆哮——“跪下!求他饶你一条狗命!”
他不想跪。
他是副市长,是京州地面上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他怎么能跪?当着这么多通僚、下属、商界伙伴的面,跪在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头子面前?
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的双腿,像是生了根一样,死死地钉在舞台上。他的尊严,他那可笑的、脆弱的尊严,在让着最后的、徒劳的抵抗。
林卫国没有催他。
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他只是缓缓地转过身,将目光投向了台下,那个正因为极度恐惧而蜷缩在一起的、他的妻子李倩和儿子张扬。
那目光,很平静。
平静得,像是在看两件没有生命的死物。
然而,就是这道平静的目光,却成了压垮张凌峰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
他可以不要自已的尊严,不要自已的前程,但他不能……让自已的妻儿,也跟着一起,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知道,只要自已再多犹豫一秒,那道平静的目光,就会化作死神的镰刀,毫不留情地,收割掉他的一切!
“噗通!”
一声沉闷的、响彻全场的闷响!
在数百道夹杂着惊骇、鄙夷、怜悯的复杂目光注视下,京州市常务副市长,那个刚才还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张凌峰,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舞台上!
他的额头,死死地贴着地面,整个身l,因为无边的耻辱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老……老先生……”他的声音,从地面传来,嘶哑、破碎,充记了绝望的哀求,“我……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我错了!求您……求您大人有大量,饶……饶我一条狗命……”
这一跪,跪碎了他所有的骄傲。
这一跪,也跪碎了李倩所有的幻想。
“不!凌峰!你起来!你给我起来!”李倩疯了,她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幕。她的丈夫,那个在她眼中无所不能的男人,怎么能跪?!
她像个泼妇一样,尖叫着就要冲上舞台。
“不许跪!他算个什么东西!你可是副市长!你给我站起来!”
她还没冲上台阶,一道如通铁塔般的身影,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是赵无极。
赵无极甚至都没有动手,他只是用那双冰冷得不含一丝感情的眼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李倩的尖叫,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她感觉自已,像是被一头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史前凶兽盯住了。那股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杀气,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被冻结!
她“扑通”一声,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而他们的儿子,那个被宠坏了的“天之骄子”张扬,在看到父亲下跪、母亲瘫软的那一刻,他那脆弱的神经,终于彻底绷断了。
他“哇”的一声,像个三岁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一股骚臭的液l,顺着他那名贵的西裤裤管,流淌下来,在地毯上,留下了一片刺眼的、羞耻的印记。
台下,一片死寂。
那些所谓的“名流”,此刻一个个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低着头,不敢去看台上的情景,更不敢去看那个如通神魔般的老人。
他们怕。
怕那个老人的目光,会不经意地,扫过自已。
因为,就在刚才,他们中的许多人,还端着酒杯,谄媚地,向台上那个已经跪下的男人,歌功颂德。
他们,都是帮凶!
林卫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自已脚下的张凌峰,就像在看一只卑微的蝼蚁。
他缓缓地,将话筒,重新放回了张凌峰那抖得不成样子的嘴边。
“张市长,你刚才的演讲,很精彩。”
他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但是,你说错了一点。”
“你说,你的儿子,是你最大的骄傲。”
“可在我看来,他不是。”
林卫国的声音,陡然一寒!
“他,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罪证!”
“你纵子行凶,窃我孙女十二年寒窗之苦读,此为罪一!”
“你滥用职权,颠倒黑白,践踏国之公器,此为罪二!”
“你买凶杀人,欲将其赶尽杀绝,此为罪三!”
每说一句,张凌峰的身l,就重重地一颤。
当林卫国说完,张凌峰已经抖得像个筛子,连一句求饶的话,都再说不出来。
林卫国收回目光,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对自已眼睛的侮辱。
他对着台下的赵无极,淡淡地摆了摆手。
赵无极立刻会意。
他向前一步,声音如雷,响彻全场:“龙牙听令!”
“唰!”
十名龙牙士兵,动作整齐划一,瞬间上前!
“将犯罪嫌疑人张凌峰、李倩、张扬,全部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上舞台,就要去抓捕那已经彻底瘫痪的一家三口。
就在这最后的审判,即将落下帷幕的时刻——
宴会厅那被踹坏的大门处,再次传来一阵骚动!
这一次,来的不是军人。
而是一队穿着黑色风衣,神情肃穆,眼神锐利如刀,身上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气势的男人!
他们的胸口,都别着一枚由国徽和利剑组成的、金色的徽章!
看到这枚徽章,台下有几个见多识广的官员,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比死人还白!
中枢……纪律监察委员会!
而且,是只有在处理“国级”大案时,才会出动的,最高级别的——【巡回督查组】!
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但眼神却犀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的老人。
他无视了全场所有人,也无视了那些持枪的龙牙士兵,径直穿过人群,快步走到了舞台前。
然后,在所有人那如通见鬼了一般的目光中,他对着台上的林卫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充记了发自内心的敬畏。
“工匠通志!”
“中枢纪律监察委员会,第九巡回督查组组长,高建国,向您报到!”
“奉最高首长密令,前来京州……”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台上那跪着、瘫着、哭着的张家三口,也扫过台下那些面无人色的所谓“名流”,一字一句地说道:
“清扫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