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许如意,名字是我爸许建平取的,听起来吉利,似乎是希望我事事如意。真实的寓意却藏着算计,如意如意,按我心意。
今天想把这些年的故事写下来,不是为了卖惨,也不是为了声讨谁。只是想告诉那些和我一样,在亲情里活得像个影子的女孩:觉醒从来都不晚,哪怕这条路要走三十年。
1992年的夏天,我出生在南方一个闭塞的小镇。我爸许建平是镇上的会计,在那个年代算体面人,最看重名声二字。
我妈说,我出生后,本想给我取名许迎娣。迎娣,迎接弟弟,这在当年的小镇不算新鲜事,隔壁王婶家的大女儿就叫招娣。可那时候也赶巧,镇上来了计划生育检查组,村口墙上刚刷了生男生女一样好的标语。
我爸看着襁褓里的我,迎娣这名字太扎眼。传出去人家该说我重男轻女了,影响不好。
三天后,他决定给我取名许如意。这名字吉利,对外就说盼着孩子一生如意。他抱着我跟亲戚们解释时,脸上堆着笑。
却在夜里偷偷跟我妈念叨:叫如意好,以后让她事事顺着家里,咱家才能如意。
这话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的我,只是个饿了会哭、尿了会闹的婴儿,对自己名字里藏着的算计一无所知。
三岁那年,我弟许愿出生了。我爸放了一挂长长的鞭炮,震得我耳朵疼。他抱着粉雕玉琢的弟弟,在院子里转了三圈,大声宣布:这是我老许家的根!就叫许愿,以后他想啥,都得让他如愿!
他把我拉到跟前,粗糙的手掌捏着我细细的胳膊:如意,听见没你是姐姐,以后要让着弟弟,他想要啥,你都得给他。我看着弟弟皱巴巴的小脸,似懂非懂地点头。
那是我第一次模糊地意识到:在这个家里,我必须顺着弟弟。
上幼儿园的第一天,老师给每个表现好的小朋友发了一朵小红花。我因为乖乖午睡,也得到了一朵。红色的绒布花瓣,用细铁丝固定着,别在胸前亮晶晶的,我舍不得摘下来,连走路都小心翼翼。
放学回家,许愿看见我胸前的小红花,立刻伸着手要:要!我要那个!
我往后躲了躲,这是我得到的第一朵小红花,我想留着。
给他!我妈忙从厨房出来为许愿说话,多大点事儿,一朵破花而已,你是姐姐,让着弟弟怎么了
我攥着小红花的手紧了紧,摇了摇头。
反了你了!我妈拔高了声音,一把扯下我胸前的小红花,塞到许愿手里,给你!学什么不好,学小气!
许愿立刻破涕为笑,拿着小红花在脸上蹭来蹭去,不一会儿就把花瓣蹭掉了一半。我看着地上掉落的红色绒布碎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来。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有好多好多小红花,红得像天上的星星,可一转眼,就全变成了许愿的玩具车,从我手里溜走了。
这样的事情,在我的童年里不断上演。
许愿想要我攒了半年糖纸换来的玻璃弹珠,我妈趁我睡着,翻遍我的枕头底下,全给他拿去;许愿看上我用压岁钱买的《安徒生童话》,我爸直接把书抢走给了许愿,嘴里说着女孩子看这些没用;甚至连我过年穿的新衣服,只要许愿说一句我喜欢,我妈就会立刻脱下来给他换上,再找一件旧衣服套在我身上。
你是姐姐,让着弟弟是应该的。这句话像紧箍咒,从小学一年级念到初中毕业。
五年级那年,许愿把同桌的变形金刚带回家,说是他自愿给我的。第二天对方家长找上门来,变形金刚的一条胳膊已经被许愿掰断了。
我爸对着对方家长点头哈腰,转过身就给了我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我的脸颊瞬间火辣辣地疼。
你怎么看的弟弟!他指着我的鼻子骂,明知道他调皮,为什么不看着点现在好了,人家要赔三百块,你说怎么办
三百块在当时不是小数目,相当于我爸半个月的工资。我缩在墙角,眼泪掉个不停,嘴里反复说着:不是我,我不知道……
还敢顶嘴!我爸扬起手还想打我,被我妈拦住了。
行了,孩子知道错了。吵吵嚷嚷的叫人家笑话。我妈拉着我爸往外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晚上把她攒的那笔压岁钱拿出来,先赔给人家。女孩子家,留那么多钱干嘛。
那笔压岁钱,是我每年过年时爷爷奶奶塞给我的,加起来一共两百八十块,我用手帕包了三层,藏在床板下的缝隙里,本来想用来买一套水彩笔。我喜欢画画,课本上的空白处全是我画的小人,可我妈总说画画能当饭吃
那天晚上,我爸真的把钱翻走了。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许愿咯咯的笑声,我妈在给他讲《西游记》的故事,哄他睡觉。脸颊还在疼,心里更疼,像被什么东西挖走了一块。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犯的错,要我来承担就因为我是姐姐吗
中考那年,我考了全县第三名,超过重点高中录取线三十分。拿到成绩单那天,我躲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哭了整整一个小时。不是难过,是开心,是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离开这个家了。
我把成绩单小心翼翼地折好,夹在语文书里,幻想着去县城读高中,然后考大学,去更远的城市,再也不用事事看着许愿的脸色。
可我爸看到成绩单的反应,却给了我一盆冷水。
读重点高中干嘛学费那么贵。他把成绩单扔在桌子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我托人给你找了个电子厂的工作,下个月就去上班。
我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爸,我想上高中,我想考大学。
考大学有什么用我爸嗤笑一声,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最后还不是要嫁人不如早点出去打工,给你弟攒学费。他明年就要上初中了,得给他报个好点的补习班。
可是我…
没有可是!我爸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我是你爸,我说了算!许如意,你的名字是白叫的家里的事,轮得到你做主
我看着他涨红的脸,突然说不出话来。是啊,我叫许如意,我必须让家里每个人都如意。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很久。我拿出藏在床板下的画册,那是我用省下的早饭钱买的,里面画满了我想象中的大学,有宽敞的教室,有绿油油的草坪,有抱着书本的学生。
我妈在门外敲门:如意,出来吃饭了。
我没理她。
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了,许愿探进头来,手里拿着我给他买的奥特曼玩具。姐,你别生气了。他奶声奶气地说,我跟爸说了,我不要你去打工,我不要补习班,你去上高中吧。
我看着他纯真的脸,心里突然一软。也许,他不是故意的也许,他只是被爸妈宠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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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才知道,这些话都是我妈教他说的。那天晚上,我妈偷偷告诉我爸:让她先答应着,等过几天她气消了,再好好劝劝,女孩子家,哪有那么大的脾气。
我最终还是没能去成重点高中。我爸以家里困难为由,没收了我的录取通知书,把我塞进了去电子厂的大巴车。
车子启动的那一刻,我看着窗外越来越远的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知道,我不仅被剥夺了上高中的机会,更被剥夺了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电子厂的日子很苦。每天站在流水线上,重复着枯燥的动作,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手指被零件划得全是小口,脚底板磨出了水泡,疼得钻心。
第一个月发工资,我攥着那沓皱巴巴的钞票,心里盘算着偷偷攒起来,也许攒够了钱,还能去读夜校。可我爸一个电话打过来,让我立刻把钱寄回家。
你弟要买台学习机,两千多,你赶紧寄回来。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握着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爸,我想留一点。
留什么留他打断我,你吃的住的都是厂里的,要钱干嘛你弟是咱家的希望,他的学习不能耽误!
电话挂断的忙音,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默默地去了邮局,把大部分工资寄了回去,只留下了一百块钱。
那一百块钱,我买了一本素描本和一盒最便宜的铅笔。下班后,我就躲在宿舍的角落里画画,画车间的流水线,画窗外的月亮,画我想象中的大学。
只有在画画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在电子厂待了三年,我从一个青涩的小姑娘,变成了同事口中懂事的许姐。我学会了把委屈藏在心里,学会了对家里的要求言听计从,学会了在许愿打电话要钱时,哪怕自己少吃几顿饭,也要满足他。
我妈总说:你弟还小,等他长大了,肯定会孝顺你的。
我爸则说:等你弟成家了,你就轻松了。
我信了。或者说,我逼着自己相信,不然,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二十四岁那年,厂里来了个新的技术员,叫林深。他戴眼镜,说话温温柔柔的,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他注意到我总是躲在角落里画画,有天午休时,他走过来,指着我的画说:你画得真好,很有天赋。
我脸一下子红了,赶紧把素描本合上。在这个只看产量和效率的地方,画画是不务正业的。
没关系,我也喜欢画画。他从包里拿出一本画册,这是我大学时画的,给你看看。
画册里的画,比我画的好多了,有风景,有人物,色彩明亮,充满了生命力。我翻着画册,眼睛都看直了。
你要是喜欢,可以去报个培训班。林深看着我说,你的天赋,不该被埋没在这里。
那是第一次,有人肯定我的爱好,甚至鼓励我去追求它。我的心里,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发芽了。
或许是都热爱画画的缘故,林深对我很好。他会在我加班时,偷偷把牛奶放在我工位上;会在我被线长骂时,不动声色地帮我把做错的零件换掉;会在休息时,陪我坐在车间门口的台阶上,听我说那些不敢跟家里人说的话。
他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后,皱着眉说:如意,你不能总这样下去,你该为自己活一次。
我心动了。在这个所有人都喊我许愿他姐的世界里,第一次有人叫我的名字,问我的想法。
后来我们偷偷处了半年对象。他带我去公园,去书店,去看免费的画展。他说:等我攒够了钱,就带你去大城市,我们一起学设计。
我把他的话记在心里,像珍藏着一颗糖。我开始更努力地攒钱,把加班费一分一分地存起来,幻想着我们的未来。
直到林深提出,想跟我爸妈见一面。
我鼓起勇气跟家里说这件事,我爸一口就拒绝了:不行,他家是外地的,条件又不好,你嫁过去肯定受委屈。
我妈在一旁抹眼泪:如意啊,你弟还小呢,你怎么能先嫁等你弟也快成家了,你再说自己的事。
我知道他们担心什么。林深家条件一般,给不了多少彩礼,而我弟的彩礼钱,还指望我嫁人时能捞一笔呢。
那天晚上,林深给我发消息说,他爸妈催他回老家发展,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
我看着手机屏幕,手指抖得打不出字。我妈在门外喊:如意,你弟说想吃草莓,你明天去市场买点回来。
草莓是许愿最喜欢吃的水果,尤其是进口的那种,贵得很。以前我舍不得买,每次都是买一点点,全给他吃,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尝。
我删掉打好的我愿意,回了个祝好。
第二天,我去市场买了草莓,红艳艳的,看起来就很甜。我洗干净装在盘子里,递到许愿面前。
那天晚上,我跟林深说了分手。他打电话来问为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哭。
他沉默了很久,说:如意,我知道你不容易。这张卡你拿着,里面有五万块钱,是我攒的。如果你想通了,随时来找我。
我没要那张卡,也没再联系他。我知道,我又一次,为了许愿的如意,牺牲了自己的心意。
林深走的那天,我正在流水线上给零件贴标签,突然就哭了。线长骂我影响进度,我没理他,只是盯着传送带上那些一模一样的零件,突然觉得自己跟它们没两样,都是被别人按着头,去往该去的地方。
二十八岁那年,许愿在外面谈了个女朋友,要结婚。女方家提出必须在市区买套三居室,否则不嫁。
我爸急得满嘴起泡,整天在家唉声叹气:这可咋办啊一套房得百八十万,咱家哪有那么多钱
我妈则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她来城里看我,拉着我的手,眼圈红红的:如意啊,妈知道委屈你了,可你弟结婚是大事,不能耽误啊。
我也没钱啊。我低着头说。这些年,我的工资大部分都寄回了家,自己只攒了几万块。
妈给你想了个办法。我妈凑近我说,隔壁村的王媒婆给你介绍了个对象,是做建材生意的,条件不错,就是年纪大了点,离异,带着个女儿。他说只要你嫁过去,就给二十万彩礼。
二十万。正好够给许愿付房子的首付。
我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来,我的人生,是可以被明码标价的。
妈,我不想嫁。我声音发颤。
傻孩子,嫁谁不是嫁我妈拍着我的手,他家条件好,你过去不受罪。等你弟结了婚,生了孩子,你就是姑姑了,多好。
可我不喜欢他。
喜欢能当饭吃我妈拉下脸,许如意,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弟要是娶不上媳妇,我们老许家就断后了!你忍心吗
忍心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我爸也打来电话,语气强硬:这事就这么定了!下个月你就回来相亲,年底之前必须结婚!
爸,我……
别跟我废话!他打断我,养你这么大,让你为家里做点贡献怎么了这是你的本分!
本分。又是本分。
那段时间,我像行尸走肉一样上班下班。同事们看出我不对劲,问我怎么了,我只是摇摇头。我不能说,我要被家里卖掉了,就为了给弟弟换一套婚房。
相亲那天,我穿着我妈特意给我买的红裙子,坐在茶馆里,看着对面那个大我十岁的男人。他说话时眼神总是瞟向窗外,语气里带着一种施舍般的随意:我知道你家的情况,彩礼可以给二十万,但有条件。
你嫁过来之后,得好好照顾我女儿,不能让她受委屈。他呷了口茶,还有,结婚后你得辞掉工作,在家当全职太太,我不喜欢女人抛头露面。
我握着茶杯的手在发抖,杯壁的温热却暖不了冰凉的心。这哪里是结婚,分明是签卖身契。
我考虑一下。我站起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茶馆。
回到出租屋,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墙上贴着的画,那是我画的一片海,蓝色的,广阔的,象征着自由。我突然问自己:许如意,这真的是你想要的人生吗
为了别人的愿望,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值得吗
订婚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那朵被抢走的小红花,变成了一大片花海,我站在花海中央,笑着笑着就哭了。醒来时,枕头湿了一大片。
那天早上,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拿着自己攒的几万块钱,买了一张去往南方的火车票。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就像逃离一个囚禁了我二十多年的牢笼。火车启动的那一刻,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再见了,许迎娣。再见了,那个为别人而活的许如意。
在南方的城市,我找了一份设计助理的工作。虽然薪水不高,但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租了一个十几平米的小单间,把墙壁刷成了浅蓝色,买了一张二手的画板,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我拉黑了家里的电话,换了手机号,努力适应新的生活。下班后跟同事去吃路边摊,周末去公园写生,偶尔也会想起家里,但更多的是庆幸自己逃了出来。
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摆脱过去了。
直到一年后的那个下午,我接到了堂哥的电话。他的声音带着犹豫和急切:如意,你赶紧回来吧,许愿他…他住院了,肾衰竭,很严重。
我握着电话的手猛地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肾衰竭怎么会这样
医生说要换肾才能好。堂哥叹了口气,你爸妈快急疯了,到处找你,说只有你能救他了。我托了好多关系才要到你手机号。
挂了电话,我在办公室坐了一下午,脑子里一片混乱。那个从小抢我东西、花我钱、从未说过一句谢谢的弟弟,那个像吸血鬼一样吸走我前半生的人,此刻却需要我的肾才能活下去。
我恨他吗恨。可听到他病重的消息,心里还是忍不住抽痛。毕竟,我们流着同样的血。
最终,我还是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不是因为心软,而是想做个了断。
医院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刺鼻。我推开病房门,看到许愿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完全没了往日的飞扬跋扈。
我妈扑上来抓住我的手,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如意,你可算回来了!你弟就指望你了!医生说,亲属配型成功率最高,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我爸蹲在墙角抽烟,看到我,掐灭烟头站起来,眼神复杂:如意,爸知道以前对你不好,但这次,求你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救救你弟。他要是没了,我们老许家就真的完了。
许愿睁开眼睛,看到我,虚弱地说:姐。我不想死,你救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
看着他们一张张憔悴而急切的脸,我突然觉得很讽刺。他们从未关心过我过得好不好,却在需要我的时候,理直气壮地向我索要健康,甚至生命。
配型结果出来那天,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化验单,配型成功。
医生找我谈话,把捐肾的风险一条条列给我看:术后可能会出现感染、出血等并发症,远期来看,肾功能也会受到影响,不能干重活,不能熬夜,饮食也要格外注意。
我听得很认真,心里却异常平静。我看着窗外的天空,蓝得有些刺眼。
回到病房,我妈正在给许愿削苹果,小心翼翼地切成小块,喂到他嘴里。看到我进来,她立刻站起来:结果怎么样能捐吗
我爸也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许愿放下苹果,看着我,眼里带着理所当然。在他看来,我就该为他付出一切,包括我的肾。
我不捐。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平静得连我自己都很惊讶。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爸猛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这个不孝女!我白养你了!
我妈扑上来打我,哭嚎着:许如意你怎么这么狠心他是你亲弟弟啊!你不救他,是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吗你会遭报应的!
许愿也急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输液管被他扯得晃动:姐!我是你弟!你怎么能不管我我要是死了,爸妈怎么办你良心过得去吗
他们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涌向我,带着指责、愤怒和怨恨。换作以前,我早就妥协了,可现在,我只觉得疲惫和可笑。
白养我我看着我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小到大,你们为我花过多少钱我上初中的学费是自己捡瓶子凑的,我穿的衣服是别人剩下的,我打工挣的钱全给了许愿。你们养我,不过是为了让我给你们的宝贝儿子当垫脚石!
亲弟弟我转向我妈,他抢我的东西,打我骂我,花我的血汗钱,从没说过一句谢谢。这样的弟弟,我凭什么要用自己的健康甚至生命去换他的命
良心我看着许愿,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我的良心早就被你们一点点啃光了。你们逼我辍学,逼我打工,逼我嫁给不喜欢的人,现在还要逼我捐肾。你们的良心,又在哪里
我爸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打我,被旁边的护士拦住了。
许如意!他嘶吼着,眼睛通红,你会后悔的!你会孤独终老,没人给你送终!
也许吧。我平静地说,但至少,我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剩下的日子。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就走。身后传来他们的咒骂声、哭声、嘶吼声,但我没有回头。
走到医院门口,阳光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从今天起,我许如意的人生,终于只属于我自己了。
回到南方的城市,我换了一份工作,进了一家专业的设计公司。工作很忙,但很充实。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画图、改图、学习新的设计软件,看着自己的作品一点点进步,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我爸我妈没放弃,他们托人到处找我,甚至跑到我公司闹过一次。我不在意脸面,当着全公司同事的面,把他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包括他们想让我用二十万彩礼给许愿买房,包括他们逼我捐肾。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来打扰我了。听说他们后来找到了合适的肾源,许愿做了手术,恢复得还不错,只是脾气变得更坏了,经常跟我爸妈吵架。
我没有再联系他们,也没有恨他们。那些曾经的伤害,就像身上的伤疤,虽然留下了痕迹,但已经不疼了。我学会了与过去和解,不是原谅他们,而是放过自己。
去年,我设计的作品获得了全国性的奖项。站在领奖台上,拿着奖杯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我爸给我取名时说的话:许如意,听着吉利。
原来他说对了,这个名字确实很吉利。
前阵子,我在一个画展上遇到了林深。他也来了南方,开了一家自己的设计工作室。他看着我的画,笑着说:如意,你画得真好,比以前更好了。
我看着他,也笑了。有些错过的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但那段回忆,依然是温暖的。
现在的我,依然叫许如意。我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不大,但每个角落都按照我的心意布置。我报了瑜伽班,每周去两次,练完躺在垫子上看天花板,感觉日子从未如此踏实。我开始学着做饭,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看着自己做的饭菜,心里很满足。
我终于明白,觉醒不是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而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它需要勇气,需要决心,更需要学会爱自己。
如果你也和曾经的我一样,活在别人的期待里,被亲情绑架,被责任裹挟,不妨停下来问问自己:你有多久,没为自己活过了
记住,你的名字,首先是你的,然后才是其他的。你的心意,才是最该被满足的愿望。
如意如意,按我心意。这才是许如意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