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臭水沟里醒来时,嘴里还叼着半块发霉的饼。
后脑勺像被重锤砸过,一摸全是黏糊糊的血。
呸!我把饼吐出来,刚想骂娘,后颈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踩住,脸直接怼进污泥里。
这不是咱们青云宗的‘天才’凌云吗
尖酸的声音在头顶炸开,怎么混得跟条野狗似的
我呛了口脏水,拼命扭头,看见三个穿月白道袍的年轻修士,剑穗上绣着青云宗的标志——那是我穿越前在小说里见过的,号称正道魁首的门派。
可他们现在的样子,比地痞还恶心。
踩我脖子的家伙用剑鞘戳着我后腰:听说你藏了几只妖交出来,给你个痛快。
妖
脑子里突然炸开无数碎片——白衣掌门摸我头夸我千年一遇,小镇火光里的惨叫,染血的玉佩,还有三个模糊的影子……
剧痛让我蜷起身子,这时才发现破庙角落缩着三个东西。
最左边是只狐狸,雪白雪白的,却只有六条尾巴,断尾处结着黑痂,正用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几个修士。
中间是个青衫少女,脸色白得像纸,手捂着小腹,嘴角挂着血,看见我被打,她想站起来,却噗通跪回地上。
最右边是个木讷的少年,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衣,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露出的皮肤下像有木纹在流动。
白灵……小青……阿铁……
这三个名字自己从嘴里蹦出来。
那穿道袍的突然笑了,抬脚就往狐狸身上踹:原来真是你们这几个孽障!玄真长老说了,抓回去剥皮抽筋,正好给新入门的弟子练手!
白灵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用身体护住身后的青衫少女。
剑光闪过的瞬间,我脑子里的碎片突然拼出一幅画面——同样的剑,三年前刺穿了镇长的胸膛,而挥剑的人,穿着和他们一样的道袍。
住手!
我像疯了一样扑过去,死死抱住那修士的腿。
污泥混着血水流进眼睛,我却看得格外清楚。他腰间挂着块腰牌,上面刻着赵字。
赵师兄是吧
我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要杀要剐冲我来,放了他们。
被称为赵师兄的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了它们凌云,你忘了三年前是谁帮着妖族屠了整个望月镇忘了掌门怎么把你从尸堆里救出来的现在倒成了妖奴!
屠镇
更多记忆涌进来——不是我!是掌门!是他带着人杀了全镇的人,只为了夺取地下的灵脉!我撞见了,他才反咬一口!
可这些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似乎被下了什么禁制。
说不出来了
赵师兄用剑挑起我的下巴,剑尖划破皮肤,也是,跟妖族混久了,连人话都不会说了。
他突然转向那青衫少女,眼神像毒蛇:听说你内丹被玄真长老挖了也是,蛇妖的内丹,炼制成丹药最补修为,可惜啊,长老说你这颗不够纯。
小青浑身发抖,嘴唇咬出了血:你们……不得好死……
哟,还敢骂
另一个矮个子修士狞笑着上前,抬脚就往小青心口踹,玄真长老说了,像你这种不听话的妖,就该扒了皮做成蛇羹!
我眼睁睁看着小青像片叶子似的被踹飞,撞在断墙上滑下来,嘴里涌出的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别碰她!
我疯了一样想爬过去,却被赵师兄一脚踩住背,骨头像要断了。
凌云,你说这狐妖的尾巴,要是一条一条割下来,她会不会哭
赵师兄的剑抵住白灵的断尾处,那里刚长出点新毛,粉嫩嫩的。
白灵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张开六条尾巴,把小青和那个木讷少年护在身后。
她救过你镇上的人啊!
我吼得嗓子都破了,那些属于原主的记忆越来越清晰——白灵当年为了护着两个孩子,被村民打断三条尾巴,怎么就成了吃孩童的妖
妖就是妖!
赵师兄冷哼一声,三年前屠镇的妖,说不定就有她一份!
剑刃已经陷进白灵的皮毛里,渗出鲜红的血。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没说话的木讷少年突然动了。
他扑到白灵身前,用自己后背挡住剑尖。
噗嗤一声,剑穿透了他的肩膀。
可他连哼都没哼,只是睁着那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死死盯着赵师兄。
我这才发现,他肩膀伤口里露出来的不是血肉,而是像木头一样的纹理。
阿铁!
我心脏像被攥住了——这是器灵,原主记忆里,他是一把有灵识的古剑,却被正道修士用来屠杀妖族,不堪受辱才自碎灵识。
赵师兄嫌恶地拔剑,血溅在他雪白的道袍上,像开了朵红梅。
真是晦气,连个器灵都学不会认主。
他用袖子擦了擦剑,凌云,最后问你一次,当年你从望月镇带走的那块玉佩,藏在哪了
玉佩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段清晰的记忆涌出来——镇长临死前塞给原主半块龙纹玉佩,说那是镇住地下灵脉的钥匙,千万不能落在青云宗手里。
原来他们追杀我,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勾结妖族,而是为了这半块玉佩!
不知道。
我咬着牙说,污泥和血混在一起,腥得让人作呕。
嘴硬。
赵师兄的剑突然指向白灵的喉咙,那就先杀了这只狐狸,再剖了你的丹田,我就不信找不着。
白灵闭上眼,尾巴却把身后的小青和阿铁护得更紧了。
我看着她断尾处新长出的绒毛,看着小青空荡荡的丹田位置,看着阿铁肩膀上木头似的伤口。
他们是妖,是器灵,是正道修士嘴里该被挫骨扬灰的存在。
可现在挡在我身前的,是他们。
而那些穿着光鲜道袍,说着除妖卫道的人,手里的剑正滴着无辜者的血。
玉佩在我身上。
我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赵师兄眼睛一亮:早说不就完了
我慢慢抬起手,摸向怀里。
那里确实有个硬邦邦的东西。
但在摸到玉佩之前,我先摸到了原主藏在衣襟里的一块碎瓷片——那是当年望月镇一个小女孩送他的,说能辟邪。
想要
我攥紧碎瓷片,突然笑了。
后脑勺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污泥里,晕开一小片红。
那就看看,你们这些‘正道人士’,有没有命拿。
我猛地将碎瓷片刺向赵师兄的脚踝,在他吃痛弯腰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撞向他的膝盖。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他惨叫着倒下去的瞬间,我看见他腰间的剑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那上面的青云宗标志,在惨淡的月光下,像个巨大的讽刺。
原来这世道,判断对错的从来不是事实,而是谁的剑更锋利。
雨下得跟老天爷在泼水似的。
我拖着赵师兄的剑,扶着白灵在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
小青脸色惨白,全靠阿铁半扛半拽着。那家伙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木头茬子混着污泥,看着就疼,可他硬是没哼一声。
往那边!
我指着前面一片黑黢黢的林子,赵师兄的惨叫声应该能拖住另外两个修士一阵子,但青云宗的人肯定会追上来。
白灵突然停下脚步,六条尾巴不安地扫着地面:不行,林子里有瘴气,小青现在……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破风声。
我猛地回头,看见三道剑光穿透雨幕,直逼我们后心。
趴下!
我拽着白灵往泥里滚,小青和阿铁反应也快,跟着扑倒在地。
剑气擦着我们头顶飞过,劈断了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树。
凌云!你跑不掉的!
矮个子修士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玄真长老马上就到,识相的就把玉佩交出来!
我咬着牙往林子里钻。瘴气总比被一剑穿心强。
刚进林子,一股腥甜的气味就涌进鼻子。小青突然捂住嘴,身体晃了晃。
她不能碰瘴气!
白灵急得声音发颤,内丹被挖后,她的妖力护不住心脉……
我脱下身上那件破烂的外衫,撕成布条蘸了些干净的雨水(刚才躲雨时接的),往小青鼻子上一绑:先憋着,找到干净地方再说。
阿铁突然拽了拽我的衣角,指向前方。
借着闪电的光,我看见林子里藏着座破落的义庄。
去那!
义庄的门早就烂了,一推就吱呀作响。里面一股子霉味和……淡淡的尸臭味。
别担心,
我摸了摸墙角,摸到一堆还算干燥的稻草,看样子很久没人用了。
白灵把小青扶到稻草堆上,自己蜷成一团,用尾巴给她挡风。阿铁则在屋里转了一圈,捡了几块石头垒在门口,像个门神似的守着。
我靠在门板上喘气,后脑勺的伤口又开始疼。刚才撞赵师兄那下太猛,现在整个头都嗡嗡响。
凌云,
白灵的声音很轻,你刚才……为什么要救我们
我一愣。
脑子里闪过原主的记忆——三年前,他被掌门罚去思过崖,是白灵偷了丹药给他治伤;小青曾在他被同门欺负时,偷偷放毒蛇吓走那些人;阿铁的本体古剑,还是原主小时候从山涧里捞出来,一点点温养出灵识的。
你们是我的人。
我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这话有点愣。
白灵的耳朵抖了抖,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里亮了亮。
小青突然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我凑过去一看,她嘴唇发青,额头上全是冷汗。
得找药。
我皱起眉,她这样撑不了多久。
可这附近……
白灵咬着嘴唇,青云宗的人肯定在搜山,我们一出去就会被发现。
就在这时,阿铁突然咚地一声跪在地上,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他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那木头似的肌理里,似乎有微光在闪。
你想说什么
我按住他的肩膀。
阿铁张了张嘴,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在努力说什么。突然,他抓起地上一块碎瓷片,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下。
不是血,是一种透明的液体流出来,带着淡淡的药香。
小青闻到那味道,咳嗽声竟然轻了些。
这是……
我眼睛一亮。
是养魂液!
白灵惊喜地叫起来,阿铁的本体是古剑,常年吸收天地灵气,灵识里会凝结出这种东西,能治灵脉受损……
阿铁把胳膊往小青嘴边凑,示意她喝。
小青摇摇头,眼泪掉了下来:你的灵识还没恢复,再用这个,你会……
阿铁突然很用力地啊了一声,像是在发脾气。他直接把胳膊按到小青嘴边,那透明液体顺着她的嘴角流进去。
不过片刻,小青的脸色就好看了些,呼吸也平稳了。
阿铁这才松了口气,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我赶紧扶住他,发现他皮肤下的木纹更明显了,像是快散架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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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
我骂了一句,眼眶却有点热。
这些被正道修士骂作妖邪的东西,比那些穿着光鲜道袍的人,更像人。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马蹄声。
不止一匹,是很多匹。
糟了!
我捂住白灵的嘴,示意他们别出声。
马蹄声在义庄门口停了下来。
长老,前面就是乱葬岗,瘴气重,弟子们不敢再往前走了。
是那个矮个子修士的声音。
废物!
一个苍老却阴冷的声音响起,听得我头皮发麻——是玄真长老!他竟然亲自来了!
凌云带着三只妖,跑不远。
玄真长老的声音越来越近,放火烧,我就不信他们不出来!
可是长老,这林子烧起来……
凡界的林子罢了,烧了又如何
玄真长老冷笑,倒是你,连个叛徒都抓不住,回去后自己去领罚!
是!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甚至能听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白灵的身体在发抖,不是怕,是怒。她的尾巴紧紧缠着小青,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
我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冷静了点。
玄真长老要的是这个,只要玉佩还在我身上,他们就不会轻易放火烧死我。
但他刚才说……烧了凡界的林子又如何
我突然想起原主记忆里的望月镇。那也是个凡界小镇,被屠了之后,掌门说凡人性命,哪有灵脉重要。
这些所谓的正道修士,早就把守护苍生四个字,换成了掠夺资源。
凌云,
白灵突然凑到我耳边,声音发颤,我刚才在林子里闻到了……望月镇的味道。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什么意思
那瘴气里,有和望月镇地下灵脉一样的气息。
白灵的尾巴尖都在抖,他们烧林子,说不定不只是为了逼我们出去……
轰——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话。
义庄的门被一脚踹开,玄真长老带着十几个弟子站在门口,手里的火把照亮了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他的眼睛像鹰隼一样,死死盯着我怀里的位置。
凌云,把玉佩交出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贪婪,看在你曾是青云宗弟子的份上,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我把白灵他们往身后拉了拉,握紧了赵师兄那把剑。
想要玉佩
我笑了笑,故意把声音提高,先问问我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玄真长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凭你一个被废了修为的叛徒
他突然抬手,一道黄光射向我胸口。
我早有准备,侧身躲开。黄光打在后面的棺材上,轰地一声,棺材板被炸得粉碎。
里面滚出来的,不是尸骨。
是一堆堆的小孩骨头。
白灵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我浑身的血都冻住了。
那些骨头很小,明显是几岁的孩子,有的骨头上还插着半截箭——青云宗特制的那种。
这……这是……
一个年轻弟子脸色惨白,手里的火把都掉了。
玄真长老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冷哼一声:是这些妖邪干的好事!他们抓凡界孩童来修炼,凌云就是帮凶!
放屁!
我指着那些骨头上的箭,这是你们青云宗的箭!是你们杀了这些孩子!
妖言惑众!
玄真长老厉声喝道,给我拿下!
弟子们犹豫了。
那些孩子的骨头就在眼前,青云宗的箭也在眼前,谁都不是傻子。
就在这时,一个背着药箱的老乞丐从义庄后院钻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破碗。
他显然是被爆炸声吓出来的,看到满院子的修士,腿一软就跪了下去:仙长饶命!仙长饶命!
玄真长老眼睛一亮,突然指着老乞丐:你是这里的人是不是这几个妖邪抓了你
老乞丐懵了,看看我们,又看看那些骨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浑身抖得像筛糠。
是……是妖……
他牙齿打颤,三年前……我亲眼看见……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白灵死死盯着老乞丐,爪子都伸了出来。
老乞丐的目光扫过那些骨头,突然哇地一声哭了:是青云宗的人!是你们杀了镇上的孩子!说他们是……是灵脉的祭品……
找死!
玄真长老脸色大变,突然甩出一道黄符。
我想都没想就扑过去,把老乞丐往旁边一撞。
黄符擦着老乞丐的耳朵飞过,打在墙上,烧出一个大洞。
你还知道什么
我按住老乞丐的肩膀,他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原主记忆里最模糊的部分——镇长确实说过,灵脉需要纯净的血肉献祭才能开启。
老乞丐被吓得涕泪横流:我是望月镇的……我藏在棺材里才没死……那天晚上……我看见掌门……他手里拿着和你一样的玉佩……
咻——
一支淬毒的箭突然从门外射进来,精准地穿透了老乞丐的喉咙。
鲜血喷了我一脸。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手指着我怀里的位置,最后一口气没上来,头歪了下去。
门外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凌云,玩够了吗
我猛地抬头,看见义庄门口站着个白衣人,手里拿着个水晶球。
水晶球里映出一张脸——青云宗掌门,那个曾经摸着我头夸我千年一遇的人。
他的声音从水晶球里传出来,温和得像春风,却淬着毒。
把玉佩交出来,我可以让你身边这几只小妖,死得痛快点。
我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又看了看地上老乞丐的尸体,还有那些孩子的骨头。
突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所谓的正道,就是这样草菅人命,颠倒黑白。
原来所谓的除妖卫道,不过是他们掠夺资源的借口。
我把白灵他们往身后推了推,握紧了手里的剑。
想要玉佩
我盯着水晶球里那张虚伪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那就踏过我的尸体来拿。
闪电再次划破夜空,照亮了义庄里的一切——孩子的骨头,死去的乞丐,瑟瑟发抖却眼神倔强的妖,还有我这个被冠上叛徒之名的修士。
而门外,是那些穿着洁白道袍,手里却握着鲜血的正道。
这世道,可真他妈可笑。
我把玉佩扔出去的时候,白灵发出一声惊叫。
玄真长老像条饿狼似的扑过去,双手接住玉佩的瞬间,指缝里渗出的灵力让半块龙纹玉佩发出刺目的红光。
哈哈哈哈!他笑得满脸褶子都在抖,灵脉钥匙!终于齐了!
水晶球里的掌门声音透着压抑不住的狂喜:玄真,确认是真的
错不了!玄真长老把玉佩贴在额头上,贪婪地吸收着上面的灵气,这上面的灵脉印记,除了望月镇那半块,绝无仅有!
我看着他那张得意的脸,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现在可以放他们走了吧我故意拖着长音,眼角的余光瞥见白灵悄悄往墙角退了两步,那里堆着一堆干燥的艾草。
玄真长老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狰狞的贪婪:放他们走凌云,你是不是被打傻了
他突然抬手,一道黄符直直射向白灵:这些妖邪留着也是祸害,正好用他们的血,给灵脉献祭!
小心!我扑过去推开白灵,黄符擦着我的胳膊飞过,轰地炸在艾草堆上。
火星子溅起来,落在干燥的草叶上,瞬间燃起一小簇火苗。
你敢耍我玄真长老眼睛瞪得像铜铃。
耍你又怎样我捡起地上一根烧着的木棍,死死盯着他,你们青云宗的人,说话什么时候算过数
水晶球里的掌门突然厉喝:别跟他废话!杀了他们!玉佩已经到手,留着也是后患!
是!玄真长老狞笑着拔出长剑,凌云,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剑光劈过来的瞬间,白灵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我从没听过她这样的声音,像万狐齐啸,震得整个义庄都在抖。
紧接着,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她身后突然展开三条毛茸茸的尾巴。
不是新长的,是原本就有的!那断尾的伤疤竟然是幻术!
九尾天狐!玄真长老吓得后退半步,脸上的贪婪变成了恐惧,不可能!古籍上说九尾狐早就灭绝了!
白灵的九条尾巴在火光中舒展开,每一条都覆盖着雪白色的绒毛,尾尖燃着淡蓝色的狐火。她琥珀色的眼睛里再没有一丝怯懦,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三年前,你们屠镇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她的声音像淬了冰,九条尾巴同时甩动,无数狐火飞向那些修士。
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号称正道的弟子在狐火中乱窜,道袍被烧得滋滋作响。
小青!我喊了一声。
一直蜷缩在地上的青衫少女突然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猛地抬手,将藏在舌下的假内丹吐在手心——那根本不是什么内丹,而是一颗裹着玄真长老灵力的妖丹碎片!
玄真老狗,小青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你以为挖了我的内丹就没事了这上面,全是你残害妖族的证据!
她将妖丹碎片往空中一抛,碎片炸开,化作无数光点。每一个光点里,都映出玄真长老的恶行——挖蛇妖内丹、扒狐妖皮毛、甚至用婴儿的心头血修炼……
不!不是的!玄真长老疯了一样挥舞着剑,想打碎那些光点,是掌门!都是掌门逼我做的!
他的嘶吼声里,有个声音突然响起:你说的是真的
是赵师兄。
那个被我撞断腿的修士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进来,正用剑撑着身体,死死盯着玄真长老。他的道袍上沾满了泥污,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愤怒。
赵……赵师弟,你听我解释……玄真长老慌了。
解释什么赵师兄的声音在发抖,解释你为什么要杀我师父解释望月镇那些人,为什么会死在青云宗的剑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师兄猛地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口的一块胎记——那是望月镇特有的图腾。
我师父就是望月镇的镇长!他的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当年他送我上山修行,说要我学好本事,回来保护镇上的人!可你们呢你们杀了他!杀了所有人!
玄真长老彻底慌了神,转身就想跑。
但他没跑两步,就被一道黑影拦住了。
是阿铁。
那个木讷的器灵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握着那把生锈的铁片。此刻,铁片正在他掌心剧烈震动,发出嗡嗡的鸣响。
嗬……嗬……阿铁张着嘴,像是在努力说什么。突然,他将铁片往地上一插。
轰——
整座义庄剧烈摇晃起来,地上裂开一道缝隙。生锈的铁片在缝隙中不断伸长、变大,最终化作一柄丈高的古剑,剑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最让人震惊的是,剑柄上赫然刻着镇脉二字。
是镇脉剑!白灵失声叫道,传说中守护灵脉的上古神剑!
古剑突然发出一声龙吟般的剑鸣,剑身上的符文亮起,映出一幅完整的地图——正是望月镇的灵脉分布图。而在地图的最中心,赫然是掌门的名字,用一种暗红色的液体写就。
那是……妖族的血。小青的声音带着颤抖。
真相像一把淬毒的剑,狠狠刺穿了所有人的心脏。
所谓的灭门惨案,根本不是妖族所为。
所谓的除妖卫道,不过是掌门为了夺取灵脉,编造的谎言。
他利用玄真长老的贪婪,屠了整个望月镇,用凡人的血献祭,强行开启灵脉;他污蔑最有天赋的弟子,只为掩盖真相;他甚至篡改了镇脉剑的灵识,让守护灵脉的神剑,变成了屠杀无辜的凶器。
不!这不是真的!一个年轻弟子崩溃地扔掉了剑,我们拜入青云宗,是为了斩妖除魔,不是为了助纣为虐!
对!我们被骗了!
杀了玄真!找掌门问清楚!
愤怒的嘶吼声在义庄里炸开,那些曾经追杀我们的弟子,此刻纷纷调转了剑锋,指向瑟瑟发抖的玄真长老。
水晶球里的掌门脸色铁青:一群废物!
他突然从水晶球里伸出一只手,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握着一把折扇,扇骨上镶嵌着半块玉佩——和我扔出去的那半,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块。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谁也别想活!掌门的声音里再没有一丝温和,只剩下冰冷的杀意,灵脉已经被我吸收了三年,今天,就让你们所有人,都成为我的祭品!
折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整个义庄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地面裂开的缝隙里,涌出滚滚的黑色雾气,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是灵脉反噬!白灵脸色大变,他强行吸收灵脉,已经让灵脉变得污浊了!
黑色雾气所过之处,那些光点里的影像开始扭曲,玄真长老的恶行、掌门的伪善、甚至连那些弟子的剑,都在雾气中变得漆黑。
完了……有弟子瘫坐在地上,我们都要被灵脉吞噬了……
绝望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我看着在黑雾中挣扎的众人,看着挡在我身前的白灵和小青,看着手握镇脉剑、眼神逐渐清明的阿铁。
突然笑了。
我捡起地上的一把剑,那是刚才混战中掉落的青云宗制式长剑。
谁说完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义庄。
黑雾似乎被我的声音震慑,停顿了一下。
掌门用妖族的血污染灵脉,那我们就用妖族的守护咒净化它。
我举起剑,体内原主残留的灵力突然沸腾起来。那些曾经被我视为负担的记忆碎片,此刻像潮水般涌来——那是原主偷偷学的青云宗禁术,也是白灵教他的狐族守护咒。
白灵,借你的狐火一用!
小青,用你的蛇毒引灵!
阿铁!我看向镇脉剑,该你履行职责了!
九尾狐火在空中凝聚成一道火线,小青喷出的蛇毒化作无数青线,与火线交织成网。镇脉剑发出震耳欲聋的剑鸣,剑身上的符文全部亮起,将我包裹其中。
不可能!水晶球里的掌门发出惊恐的尖叫,你怎么可能同时用出青云禁术和妖族咒语!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突然明白了——所谓的正邪,从来不是由种族或门派决定的。
青云宗的禁术,本是为了守护苍生;妖族的咒语,本是为了守护家园。它们在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区别只在于,使用它们的人,是心存善念,还是满怀恶欲。
起!
我将所有灵力注入长剑,朝着黑雾最浓郁的地方刺了下去。
狐火、蛇毒、镇脉剑的灵力,还有我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在这一刻完美融合。
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从义庄冲天而起,将黑色的雾气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我在光柱中看到了望月镇的幻影——镇长在给孩子讲故事,白灵在树上偷摘果子,小青在溪边晒太阳,还有原主,那个穿着青云宗道袍的少年,正笨拙地给镇脉剑擦拭铁锈。
原来,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原来,所谓的勾结,不过是一群善良的灵魂,在彼此守护。
光柱散去时,我听见了玄真长老的惨叫,听见了弟子们的欢呼,也听见了水晶球碎裂的声音。
白灵扶住摇摇欲坠的我,九条尾巴温柔地裹住我的身体。
凌云,我们赢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看着义庄外渐渐放晴的天空,突然觉得后脑勺的伤口不疼了。
那些追杀、污蔑、背叛,好像都随着黑雾被净化了。
但我知道,这不是结束。
青云宗的根基还在,像掌门这样的伪君子,或许还有很多。
白灵,我抓住她的手,我们得去望月镇。
小青和阿铁同时看过来,眼神里带着同样的坚定。
赵师兄拄着剑走过来,胸口的图腾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我跟你们一起去。他的声音很沉,我师父说过,守护不是一句空话。
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那是青云宗召集弟子的信号。
但这一次,我不再是那个被追杀的叛徒。
我手里握着镇脉剑,身边站着被称为妖邪的伙伴,还有一个愿意为真相战斗的正道弟子。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被鲜血浸透的灵脉之源。
我们要做的事,是让那些披着正义外衣的恶鬼,付出代价。
风吹过义庄的破窗,带着青草的气息。
我突然想起老乞丐临死前的眼神,想起那些孩子的骨头,想起原主记忆里望月镇的烟火气。
原来所谓的正道,从来不在门派的牌匾上,而在每个人的心里。
就像现在,我这个叛徒和一群妖邪,要去做一件正道该做的事。
这感觉,真他妈痛快。
我们赶到望月镇时,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断壁残垣间还能看到烧焦的木头,地上的血渍早已发黑,却依然能辨认出当年屠杀的痕迹——那些深浅不一的剑痕,全是青云宗的招式。
掌门就在镇中心的祭坛。赵师兄指着远处那座高耸的石台,声音发紧,灵脉的入口就在那里。
我们小心翼翼地穿过废墟,白灵的狐火在掌心跳动,照亮了墙上的涂鸦——那是孩子们画的太阳,旁边歪歪扭扭写着镇长爹爹。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这些被称为凡夫俗子的人,他们的生活简单又温暖,却成了别人修炼的祭品。
祭坛周围站满了青云宗的核心弟子,个个面无表情,像提线木偶。掌门就坐在祭坛顶端,穿着那件一尘不染的白衣,手里把玩着完整的龙纹玉佩。
凌云,你来得正好。他笑着抬头,仿佛我们不是来杀他的,而是来赴宴的,灵脉马上就要完全觉醒,你看,这些弟子多懂事,自愿来当祭品。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些弟子的眉心都有一个黑色的印记,眼神空洞。
你控制了他们的心智。小青的声音发颤。
不然呢掌门摊摊手,语气轻描淡写,他们生来就是为了青云宗奉献,能成为我的垫脚石,是他们的荣幸。
你就不怕遭天谴吗白灵的九条尾巴在空中炸开,狐火熊熊燃烧。
掌门突然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天谴我就是天!等我吸收了灵脉,就能飞升成仙,谁能奈我何
他猛地捏碎玉佩,祭坛开始剧烈震动。地面裂开一道巨缝,黑色的灵脉之气像毒蛇一样窜出来,缠绕住那些核心弟子。
不!有弟子突然清醒过来,发出绝望的尖叫,掌门救我!
但掌门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们被黑气吞噬,脸上甚至带着满足的笑容。
看到了吗我举起镇脉剑,对着那些还在犹豫的青云宗弟子喊道,这就是你们誓死效忠的掌门!他根本不在乎你们的死活!
赵师兄第一个举起剑:我师父曾说,真正的正道,是守护弱小,不是恃强凌弱!今天,我就要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掌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凭你们几个一个叛徒,一只狐狸精,一条废蛇,还有个破铜烂铁,也敢跟我叫板
他突然从祭坛上跃起,白衣在黑气中猎猎作响,手里凝聚出一把由灵脉之气化成的长剑:三年前能让你叛逃,今天就能让你灰飞烟灭!
剑气直逼我的面门,我举剑相迎。两剑相撞的瞬间,我感觉手臂都要断了,体内的灵力像要被震散。
没用的。掌门冷笑,你以为学会了禁术和妖族咒语就能赢我我吸收了三年灵脉,修为早就远超你们想象!
黑气突然暴涨,将我们团团围住。白灵的狐火被黑气压制,小青的蛇毒刚靠近就被腐蚀,阿铁的镇脉剑也开始剧烈震动,像是要被黑气吞噬。
放弃吧。掌门的声音在黑气中回荡,带着蛊惑的力量,只要你归顺我,我可以让你当青云宗的副掌门,我们一起统治三界。
我看着身边的伙伴——白灵咬着牙维持狐火,小青用身体护住受伤的弟子,阿铁的镇脉剑上已经布满裂痕,却依然死死挡在我身前。
突然觉得很可笑。
这个所谓的正道魁首,永远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而战。
我们不是为了权力,不是为了修为,只是为了那些被践踏的生命,为了那些被歪曲的真相。
阿铁,把镇脉剑给我。我喊道。
阿铁没有犹豫,将镇脉剑的剑柄塞进我手里。剑柄上的纹路突然亮起,与我掌心的温度融合,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手臂流遍全身。
白灵,小青,用尽全力!
九尾狐火和蛇毒再次爆发,这一次,它们没有被黑气吞噬,反而像找到了缺口,顺着黑气的缝隙钻了进去。
不可能!掌门发出惊恐的尖叫,灵脉怎么会认你为主
我没有回答,只是举起镇脉剑,朝着祭坛中心刺下去。
就在剑尖接触到地面的瞬间,镇脉剑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光点。光点落在那些被黑气缠绕的弟子身上,黑色印记开始消退,他们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
更神奇的是,那些黑色的灵脉之气开始变得清澈,像溪流一样流淌,滋润着干裂的土地。废墟中竟然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这是……灵脉在自我净化白灵瞪大了眼睛。
不。我突然明白了,是灵脉在选择。它不要掠夺者,只要守护者。
掌门的身体开始扭曲,那些被他强行吸收的灵脉之气从他体内溢出,带着他的修为一起消散。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变得苍老,白衣也变得破旧不堪。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瘫倒在祭坛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这张曾经让我无比敬重的脸,现在只剩下贪婪和不甘。
你知道吗我蹲下身,声音很轻,三年前,镇长把玉佩交给原主时,说过一句话——‘灵脉是大地的心跳,不是谁的私产’。
掌门的眼睛突然睁大,像是想起了什么,眼泪混着鼻涕流下来:我也是被逼的……当年我资质平平,总被师兄欺负……我只是想变强……想让别人看得起我……
他开始语无伦次地哭诉,说自己如何被排挤,如何发现灵脉的秘密,如何一步步走向疯狂。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恨,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原来所谓的大反派,也不过是个被欲望裹挟的可怜人。
但可怜,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
你走吧。我站起身,灵脉已经净化,青云宗的弟子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审判。
掌门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能活下来。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凌云哥哥!
我回头,看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朵刚开的野花。她的眉眼,像极了当年望月镇那个送原主碎瓷片的小姑娘。
你是谁我蹲下来问。
我是小石头啊。小女孩把花递给我,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是白灵姐姐在废墟里找到我的,说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白灵走过来,悄悄告诉我:她当时被镇长藏在地窖里,靠喝雨水活了下来。
我看着小石头手里的野花,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原来,希望一直都在。
哪怕经历了屠镇的灾难,哪怕被埋在废墟里,生命依然能顽强地绽放。
后来,我们在望月镇的废墟上建了座无界阁。
没有门槛,没有种族之分,修士和妖族可以一起修炼,凡人也能来讨碗水喝。
赵师兄成了无界阁的管事,每天忙着调解修士和妖族的小矛盾,嘴上骂骂咧咧,脸上却总带着笑。
白灵开了个学堂,教孩子们读书写字,她的九条尾巴成了孩子们最喜欢的玩具。
小青在阁外种了片药田,她说要把当年失去的,都用医术补回来。
阿铁还是那副木讷的样子,只是不再是器灵,而是变成了个真正的少年。他每天都会去擦拭那把断成两截的镇脉剑,说等修好了,就送给小石头当佩剑。
有人问我,现在的无界阁算不算正道。
我指着阁外那片盛开的野花,那里既有修士种下的种子,也有妖族带来的花粉,还有凡人浇的水。
你看,我笑着说,它们开在一起的时候,谁在乎哪朵是修士种的,哪朵是妖族带的呢
小石头跑过来,举着一朵七色花:凌云哥哥,你看!这朵花有七种颜色!
我接过花,阳光透过花瓣,在掌心映出斑斓的光影。
突然明白,所谓正邪,从来不在种族或门派的标签上。
只在你举起剑时,是想守护一朵花的绽放,还是想毁掉一片花园的芬芳。
就像这朵七色花,只有不同的颜色相互包容,才能开出最美丽的模样。
而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从来不是掠夺,而是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