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汇演,学校忘记给我准备领舞服。
我从行李箱里拿出妈妈特意为我缝制的舞裙。
同舞团的孟佳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真够金贵的,我们这种普通人,有件衣服穿就不错了。
我懒得理她,开始做热身。
她却在合练时故意伸腿绊倒我,指着我的鼻子骂。
就你爱显摆！以为自己是公主吗你这身行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哪个大款赞助了呢！
你这种人根本不配领舞。
我强忍怒火,直接向辅导员汇报了这件事。
辅导员严肃批评了她。
原以为这件事就翻篇了。
没想到演出当天,我放在后台的舞裙,被人用剪刀剪得稀烂。
裙子上还别着一张纸条,傍大款的扫货,去死吧。
我立刻报了警。
警察调取监控时,我们学院院长和校董会主席全赶来了。
当那位以严苛闻名的主席,看清舞裙残片上,那个独一无二的手工刺绣标记时,他手抖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
……
校董会主席清了场,他关上后台的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偌大的后台,只剩下我,学院院长,和他三个人。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指着那片舞裙的碎片,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同学,这件衣服……是苏绣大师秦婉女士的作品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她是我母亲。
院长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化妆台。
他和主席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的惊恐几乎要溢出来。
林同学,你看,这件事能不能……院长搓着手,满脸都是哀求,这是一个误会,纯粹是一个误会。为了学校的声誉,不要把事情闹大。
我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一个学生的前途也是前途,主席开了口,语气沉重,孟佳同学的行为确实过分,但如果闹到警察那里,留下案底,她这辈子就毁了。
我心头一阵火起,声音也大了几分。
那我呢我的舞裙不是东西我受的委屈就不是委屈
学校可以赔偿你一件新的舞裙,院长赶紧接话,语气急切,不,两件！我们还可以给你一笔丰厚的奖学金作为补偿,你看五万块够不够
我被他这副嘴脸气笑了。
我妈一针一线,亲手为我缝的,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你觉得,它值多少钱
主席的脸色很难看,他不再说话,只是示意院长去调监控。
监控画面很快调了出来。
孟佳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屏幕里,她溜到我的衣架旁,确定四周无人后,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剪刀。
画面清晰得能看到她脸上恶毒的笑容,和剪刀划破丝绸时的反光。
可当辅导员把孟佳叫来时,她只看了一眼监控,就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她扑到辅导员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我就是想近距离欣赏一下林沫的裙子,它太好看了,我没忍住就想摸摸。
是那个衣架不稳,我一碰它就倒了,裙子正好挂在旁边的道具钉子上,就刮破了！那把剪刀是我做手工课用的,我忘了放回去了！
她一边哭,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我,眼神里全是挑衅和有恃无恐。
警察来了。
可面对孟佳声泪俱下的狡辩和校方这只是同学间的小纠纷的说辞,他们也无可奈何。
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她是故意用剪刀破坏,警察公事公办地说,监控只拍到她靠近,之后就是一团混乱。我们无法立案。
最后,这件事被定性为后台物品保管不当引发的意外纠纷。
警察记录完情况就走了。
孟佳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她认定我背后的那个大款,根本不敢为了这点小事出面。
回到舞团,她立刻开始散播我的谣言。
有些人啊,为了出名真是不择手段,自己剪坏裙子博同情,真是恶心。
就是,还假装是什么大师作品,想钱想疯了吧。
听说警察都来了,结果呢还不是屁事没有,肯定是心虚了,编不下去了。
流言蜚语越传越广,很多不明真相的学生也加入批判我的队伍。
辅导员把我叫到办公室,开始给我谈心。
林沫,我知道你受了委屈。
他给我倒了杯水,语重心长地摆出一副为你好的姿态。
但你要顾全大局,这件事传出去对学校影响不好。你也应该反思一下,为什么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带到学校来,是不是也容易引起同学的嫉妒心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孟佳同学也知道错了,她就是个小姑娘,被吓坏了,都哭了好几场了。
他看着我,竟然说出了让我去安抚孟佳情绪的话。
你是领舞,是舞团的核心,要有点担当,去跟她聊聊,把误会解开,大家还是好同学嘛。
我端起那杯还冒着热气的水,喝了一口：
恶心。
我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走,留下他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叫喊。
2
第二天,舞团的公告栏上就贴出了那张刺眼的通知。
【关于校庆汇演舞蹈节目领舞调整的通知：因原领舞林沫同学在后台保管个人物品不当,对舞团造成了不良影响,经研究决定,暂停其领舞资格。领舞位置由孟佳同学暂代。】
白纸黑字,像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看着公告,气到浑身发抖。
孟佳第一时间在舞团的微信群里发言,还特意@了我。
@全体成员
@林沫
谢谢老师和同学们的信任,我会带着林沫那份努力一起跳好的,我们一起为校庆加油！
后面跟了一长串的加油和支持孟佳姐的吹捧。
排练开始了。
我被安排在了队伍的最后一排,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角落。
孟佳站在最耀眼的C位,穿着崭新的练功服,故意在我面前一遍又一遍地跳错动作。
她停下来,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用一种特别无辜的语气问我。
林沫,这个动作应该是这样转圈吧你最有经验了,快指点指点我。哎呀,我总是做不好,不像你,天生就是跳舞的料。
她嘴上说着请教,眼神里的嘲讽和炫耀却毫不掩饰。
几个跟她交好的团员也立刻围上来附和。
孟佳,你别问她了,她说不定自己都忘了,现在脑子里都想着怎么炒作呢。
就是,现在你才是领舞,你想怎么跳就怎么跳,你跳的才是标准！
她们排练时,有意无意地挤兑我,变换队形时,故意从我身边绕开,好像我身上有什么病毒。
我被彻底孤立了。
舞蹈老师对这个决定非常不满,她找我谈过一次,言语间都是无奈和歉意。
林沫,再忍一忍,你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会有机会的。你先好好练,别让基本功生疏了。
我只能点头,默默地跟着队伍练习,把每一个动作都做到最标准。
又一次合练。
音乐进行到高潮部分,有一个连续的高难度旋转,是整个舞蹈的亮点。
孟佳再次跳错,身体一歪,差点摔倒。
她停下来,扶着膝盖喘气,甩锅给音乐。
今天的节奏好像比平时快了一点,我有点跟不上。
音响师是她的朋友,立刻点头哈腰：是吗那我再调慢一点,以孟佳你的感觉为准。
全团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她一个人在中央装模作样地表演。
我受够了。
在音乐再次响起的瞬间,我没有停在原地。
我从队伍的最后一排,一步一步,踩着精准的节拍,走到了场地中央。
孟佳惊愕地看着我,嘴巴微张。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没有看任何人,只是跟着音乐,从第一个动作开始。
起跳,旋转,舒展。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最后,是那个她屡次失败的高难度旋转。
一圈,两圈,三圈。
我稳稳地停住。
音乐落下,全场一片死寂。
安静到能听见每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被我刚刚的表演震住了。
舞蹈老师的眼睛里闪着激动和欣赏的光。
孟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3
我的那段独舞,像一颗石子投进了舞团这潭死水,激起了千层浪。
原本那些对我指指点点的团员,开始动摇了。
她们看我的眼神,从鄙夷变成了敬畏和一丝丝的愧疚。
舞蹈老师抓住了这个机会。
她直接向学院提交了书面申请,言辞恳切地提出,为了汇演的最终效果,也为了维护艺术的公平性,必须重新进行一次领舞的公开竞选。
辅导员把舞蹈老师叫去办公室谈了很久,据说拍了桌子,骂她多管闲事。
但舞蹈老师很坚持,甚至说如果不同意她就辞职。最终,学院妥协了。
孟佳立刻跑去找辅导员哭诉。
她说我一个从小接受专业训练的人,现在用专业舞者的标准来欺负她这种半路出家的业余爱好者。
她说我不给她留活路,是想把她逼上绝路。
辅导员再次给舞蹈老师施压,要求竞选时要综合考量学生的品德与心理素质,不能只看舞蹈技巧。
竞选当天,来了很多评委,包括院长和校董会的人。
孟佳没穿华丽的舞衣,只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朴素练功服,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扎了个马尾。
她的表演很平庸,失误了好几个地方,但她准备了一段声泪俱下的演讲。
她讲自己是如何从偏远的山村走出来,讲她为了学习舞蹈吃了多少苦,冬天用冷水洗脸,夏天在田埂上练功。
我不像有些人,有那么好的条件,有家人铺路,有昂贵的舞裙。我只有我自己,我只有对舞蹈的一腔热爱。这个舞台,就是我的命。
她的话博取了很多人的同情,几个感性的女评委甚至掏出纸巾擦着眼泪。
轮到我上场。
我没有选择技巧复杂的舞段。
我跳了一支舞,一支只为我母亲而跳的舞。
那是我根据她的手稿,自己编排的,每一个动作里,都包含着我对她的思念和爱。
音乐是舒缓的,我的情感随着音乐在舞台上流淌。
就在舞蹈进行到最高潮,我准备做一个充满情感张力的后仰动作时滋啦！
后台的音响突然爆发出一阵极其刺耳的金属刮擦噪音。
音乐戛然而止。
整个体育馆的灯也跟着闪了两下,陷入一片短暂的黑暗。
我停在舞台中央,身体还维持着那个后仰的动作,一时有些错愕和茫然。
灯光恢复,孟佳第一个冲上了台。
她好心地扶住我,对着评委席大声说：评委老师,林沫她太紧张了,可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我们再给她一次机会好吗
她的话,巧妙地将这场恶意的舞台事故,引向了我心理素质不行,临场经验不足。
负责音响的同学,也就是孟佳的朋友,立刻跑出来作证。
他手里拿着我的U盘,满脸歉意地对着评委席鞠躬。
对不起对不起,是林沫同学这个U盘有问题,好像有病毒,把我们的设备给弄短路了。主机都重启了。
他说得有板有眼,还把U盘递给评委看。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看着台下评委们了然又失望的眼神,心里一阵阵发冷。
最终的结果毫无悬念。
辅导员走上台,拿着话筒,清了清嗓子宣布。
经过评委组综合评定,本次校庆汇演的领舞,依然是孟佳同学。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虚伪的惋惜。
林沫同学的舞蹈非常有感染力,但是,舞台表现的稳定性,也是我们考量的重要标准。希望你不要气馁,戒骄戒躁,继续努力。
4
竞选结束后,我一个人在后台的角落里收拾东西。
不远处,孟佳和她的几个朋友正聚在一起,肆无忌惮地嘲笑着我。
她们模仿着我音乐中断时,惊慌失措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声音尖锐刺耳。
你们看到她那张脸了吗跟傻子一样,眼睛瞪得那么大！
还真以为自己跳得有多好呢,结果呢心理素质差成这样,活该！这就是野鸡和凤凰的区别！
一个女生尖着嗓子说：她还想跟我们孟佳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我不想跟她们争吵,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我从包里拿出母亲留给我的那本设计手稿集。
这是我最后的港湾,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
我轻轻翻看着,用指尖抚摸着妈妈画的各种舞裙样式,还有她在一旁做的笔记,字迹温柔而有力。
看着看着,我的心就慢慢平静下来了,外界的喧嚣似乎都远去了。
哟,这是什么破本子
孟佳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像一把锥子刺破了我的宁静。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一把就抢走了我手里的手稿。
我立刻站起来要去抢：还给我！
她的朋友们立刻围了上来,一左一右地将我死死拦住,手臂像铁钳一样。
放开我！
孟佳轻蔑地翻着那本手稿,嘴里啧啧有声。
画得跟鬼画符一样,你那个金主就送你这种垃圾当宝贝品味也太差了吧。
她把手稿举得高高的,像是展示什么战利品一样,对周围的人大声嘲讽。
大家快来看啊！这就是林沫的秘密武器！一本破烂涂鸦！
你还给我！我眼睛都红了,拼命想冲过去,指甲在拦着我的人手臂上划出了血痕。
可我被两个人架着,根本动弹不得。
孟佳看着我愤怒又无助的样子,笑得更加开心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然后,当着我的面,她开始撕那本手稿。
刺啦——
一页。
刺啦——
又一页。
那是妈妈的遗物,是她一笔一画留下来的心血啊。
不要！我凄厉地喊出声,声音都变了调。
孟佳的动作没有停,反而撕得更快,更碎。
她把整本手稿撕成了无数碎片,像下雪一样,纷纷扬扬地洒落在我的面前。
纸屑飘落,盖住了我的舞鞋。
她走过来,将最后一点残骸扔在我的脚下,然后,抬起脚,穿着高跟鞋的脚,用力地碾了碾,转了转。
废物配垃圾,正好。
她说完,带着一群人,笑着扬长而去,留下一地狼藉。
我看着满地的碎片,浑身都在发抖,连呼吸都带着痛。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模糊了我的视线。
然后,我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
在所有人或同情或看好戏的目光中,我平静地掏出了手机。
我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所有的伪装和坚强都崩塌了。
爸。
我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
你女儿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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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孟佳还没走远,她听到了我的电话,转过身来,脸上的嘲讽更深了。
她以为我在向我的金主哭诉,笑得更加猖狂。
哟,打电话给干爹告状了快叫他来啊！我倒要看看他长什么样,是三头六臂,还是秃头地中海！我今天就在这儿等着,看他敢不敢踏进我们学校的大门！
她身边的朋友也跟着起哄,笑得花枝乱颤。
就是,说不定是个见不得光的老男人呢,哪有脸见人啊。
孟佳,别跟她废话了,我们去庆祝吧！
话音刚落,后台入口处传来一阵巨大的骚动和急促的脚步声。
不到十分钟。
校董会主席和学院院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全是汗,领带都歪了。
他们身后,一个气质儒雅、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在数名身穿黑色西装、戴着耳机的保镖簇拥下,缓步走进了体育馆。
他一出现,整个后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男人的目光冷冽,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蹲在地上的我的身上。
他径直向我走来,无视了身旁躬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喘的院长和主席。
他脱下自己身上剪裁得体的西装外套,轻轻地披在了我的肩上,隔绝了周围所有不善的目光。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声音里满是压抑的心疼和怒火。
爸爸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孟佳的笑容,就那样僵在了脸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又看了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混乱和恐惧。
这和她想象中那个秃头地中海的形象,天差地别。
校董会主席弯着腰,几乎不敢抬头看我父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筛糠一样。
林主席,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工作的疏忽,是我们没有管理好学生……
林……林怀彰主席
人群中,舞蹈老师捂着嘴,惊呼出声,她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
是我们学校最大的艺术赞助方,那个传说中的‘怀彰基金会’的创办人
整个后台,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和我父亲身上,眼神里混杂着敬畏、恐惧和不可思议。
父亲没有理会任何人。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我脚下那一片狼藉的、被高跟鞋踩踏过的手稿碎片上。
他眼中的温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冷和滔天的怒意。
我妻子秦婉的遗作。
他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是谁干的
6
孟佳的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她面如死灰,嘴里还在不受控制地喃喃自语。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所有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父亲给了旁边一个黑衣保镖一个眼神。
封锁现场,一个人都不许离开。
是。
几个保镖立刻行动起来,守住了后台的所有出口,气氛瞬间变得肃杀。
随行的律师团队走了进来,他们戴上白手套,拿出专业的取证箱,开始用镊子,将地上的每一片碎纸屑都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
之前那个帮孟佳作伪证的音响负责人,此刻吓得面如土色,浑身抖个不停。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我父亲的方向拼命磕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关我的事啊林主席！是孟佳！都是孟佳指使我干的！
他痛哭流涕地喊着：是她给了我五千块钱,让我故意在U盘上动手脚,弄出噪音,中断林沫同学的表演！她说事后还能让我当上文艺部的部长！求求您放过我吧！
现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和瘫在地上的孟佳。
父亲的首席律师站了出来,他打开一份文件,面向在场的所有校领导,声音清晰而冷酷。
这份是我方当事人的母亲,已故国际苏绣艺术大师秦婉女士的绝版设计手稿,是海内外孤本,经由苏富比拍卖行专家组初步鉴定,市场估值超过三百万人民币。
故意损毁价值三百万的艺术品,根据刑法第二百七十五条,已经构成了特大刑事案件。
三百万。
这个数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呼吸都停滞了。
孟佳的身体抖得像筛糠,嘴唇发紫,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父亲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的身上,语气平静,却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我女儿想体验普通人的生活,自己勤工俭学,不依靠家里,不代表她可以任由你们这些心术不正的垃圾欺凌。
辅导员看情况不对,硬着头皮冲了过来。
他试图为孟佳求情,还想扮演他那和事佬的角色。
林主席,林主席您消消气,孟佳她只是一时糊涂,她还小不懂事,而且她家里条件真的很困难……
父亲冷冷地打断了他,眼神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你的意思是,贫穷,就是可以肆意伤害他人、践踏艺术、甚至触犯法律的理由
辅导员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父亲看都没再看他一眼,只是对首席律师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报警。
蓄意破坏他人财物罪,造谣诽谤罪,商业贿赂,诬告陷害。
一项都不能少,全部公事公办。
7
警察和基金会的法务人员很快就到了现场。
效率高得惊人。
孟佳,那个作伪证的音响师,还有那几个拦着我不让动的帮凶,在确凿的证据和证词面前,无从抵赖,全部被当场带走调查。
孟佳被带走时,哭得撕心裂肺,妆都花了,她试图抓住辅导员的裤腿求救,却被辅导员惊恐地一脚甩开。
她嘴里不停地喊着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狼狈不堪。
父亲看了一眼那个脸色煞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辅导员。
他对校董会主席说：这种颠倒黑白,毫无师德的人,我不希望再在贵校看到。我不认为他有资格教育学生。
是是是,我们立刻处理！立刻开除！绝不姑息！主席点头如捣蒜,冷汗浸湿了后背。
随后,父亲的目光转向院长和主席,声音冷了下来,带着商人的威严和作为父亲的愤怒。
我每年向这所学校捐赠八位数的资金,用于艺术建设和贫困生扶持。
不是为了让我的女儿,和我亡妻的遗作,在这里受到这种奇耻大辱。
在场的所有校领导,头垂得更低了,大气都不敢出。
怀彰基金会,父亲继续说道,将即刻起,成立专项审查小组,对贵校的管理制度、师资情况和整体学风,进行一次全面的审查。
审查结果,将直接决定我们未来的合作是否继续。
这句话,让校领导们的脸色彻底变成了死灰色。他们知道,这次是真的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当天下午,学校的官方网站就发出了措辞严厉的公告。
公告内容有三条。
第一,恢复我校庆汇演的领舞身份,并为之前的不公决定向我公开道歉。
第二,就管理失职问题,向我本人及我的家人进行最诚挚的道歉。
第三,任命一直为我说话的舞蹈老师,为新的艺术系指导主任,全权负责整顿舞团风气。
那个辅导员,则被直接开除。
消息传开,整个舞团都炸了。
那些曾经孤立我、嘲笑我的团员,一个个跑来找我,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
林沫,对不起,我们之前都误会你了,我们真不是人。
我们都是被孟佳骗了,她那个人太会演戏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其中一个女生甚至想上来拉我的手,被我侧身躲开。
她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悔恨,但更多的,是对权力的谄媚。
我没有理会她们任何一个人。
我只是和父亲的律师一起,在空无一人的后台,将母亲手稿的碎片,一片一片,小心翼翼地收进证物袋。
律师轻声对我说：林小姐请放心,我们已经联系了巴黎最好的古籍文献修复专家,会尽最大努力复原秦婉女士的作品。
我点点头,看着那些破碎的纹样和笔迹,我的心很平静。
8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孟佳的家人在得知她将面临牢狱之灾和高达三百万的巨额赔偿后,立刻在网上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一篇名为《寒门才女,错了吗一条舞裙引发的牢狱之灾,权贵之手将花季少女推向深渊》的小作文,被无数营销号疯狂转发,迅速引爆了网络。
文章里,孟佳被塑造成一个出身贫寒、坚韧不拔、为了梦想不惜一切的可怜才女。而我,则成了一个仗势欺人、心思恶毒、用金钱碾压一切的权贵之女。
文章里声泪俱下地写道：我们不懂什么三百万的手稿,我们只知道,我们的女儿为了省钱,一双舞鞋穿了三年,脚上全是茧……
这篇文章精准地利用了公众的仇富心理和对寒门逆袭剧本的偏爱。
一夜之间,权贵之女霸凌寒门同学
的话题被刷上了热搜。
评论区里,是对我和我父亲铺天盖地的攻击和咒骂。
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能把人往死里逼我看那个手稿就是故意碰瓷的！
三百万一件破衣服一个破本子值三百万去抢银行吧！查查那个林怀彰！钱来路肯定不干净！
一些自媒体为了流量,开始深挖我的所谓黑料。
我几年前和爸爸在一家人均三百的餐厅吃饭的照片被扒出来,标题是《贫困生啃馒头,权贵女与干爹的奢华晚餐》。
我看着网络上的那些污言秽语,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有些担心。
父亲却让我放宽心。
他给我看那些上蹿下跳的帖子,语气很平静。
让他们闹,闹得越大越好。泡沫吹得越大,破的时候才越响亮。
爸爸,我们不处理吗他们说得太难听了。我不解。
沫沫,你要记住,他看着我,认真地说,真正的力量,不是压制声音,而是呈现真相。我们不靠删帖,我们靠事实。
当天晚上,怀彰基金会的官方账号,发布了一则简单的预告。
【明晚八点,关于秦婉女士遗作被毁事件,我们将公布全部真相,并进行全程直播。】
这则预告像一滴水掉进了油锅。
孟佳的家人看到后,更加疯狂地在网上哭诉,指责我们是要用资本的力量把他们全家逼死,要搞网络审判。
他们的哭喊,为他们博取了最后一波,也是最大的一波同情。
舆论被推向了最高点。
孟佳甚至在她家人的操作下,开通了直播。
她在镜头前穿着朴素的旧衣服,哭得梨花带雨,请求广大网友帮帮她,一起对抗资本的霸凌,为我们普通人争一口气。
直播间里,支持孟佳,打倒资本的弹幕铺天盖地。
9
第二天晚上八点整。
怀彰基金会的官方账号,准时开启了直播。在线人数瞬间突破了千万。
没有主持人,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播间里直接放出了一段经过专业处理的高清视频。
视频是多角度监控剪辑而成的,每一帧都清晰无比。
第一个镜头,是我在合练时被孟佳故意伸腿绊倒,她脸上那转瞬即逝的得意。
第二个镜头,是深夜的后台,她拿着剪刀,一刀一刀剪烂我舞裙的特写,眼神里的怨毒和快感暴露无遗。
第三个镜头,是在竞选现场,她和音响师在角落里密谋,她从包里拿出一叠钱塞给对方,然后音响师在设备上动手脚的全过程。
第四个镜头,也是最残忍的镜头,是她抢走我母亲的手稿,当众一页一页撕碎,最后用脚狠狠碾压的画面。
视频里,她每一次的恶毒辱骂,都被配上了清晰的唇语识别字幕,和她此刻在另一边直播间里楚楚可怜的形象形成了地狱级的对比。
傍大款的扫货,去死吧。
废物配垃圾,正好。
她那张因为嫉妒而扭曲的脸,那副嚣张跋扈的嘴脸,被无限放大,呈现在数千万网友面前。
视频的最后,没有立刻结束。
画面一转,附上的是那本手稿的司法鉴定书,市场估价报告,以及各项专利证明。
紧接着,画面变成了我母亲秦婉生前的照片和事迹。
苏绣大师秦婉,怀彰基金会艺术门类联合创始人,毕生致力于发掘并资助偏远地区有艺术天赋的贫困学生,累计资助超过三百名学子走上艺术道路……
一张张她和那些被资助学生们的合影,一张张孩子们淳朴的笑脸。视频里,还有几个已经成名的艺术家,讲述秦婉女士当年是如何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停滞后,瞬间以一种井喷的方式爆炸了。
舆论彻底反转。
那些前一秒还在为孟佳说话的网友,感觉自己的同情心和智商都被按在地上狠狠羞辱。
愤怒的人们,潮水般涌进了孟佳还在哭诉的直播间。
骗子！退钱！
我昨天给你打赏了五十块,快还给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有什么脸哭
你撕碎的是一个帮助了三百个贫困生的艺术家的遗物！你这种人才是真正的社会败类！
寒门你这种人也配提寒门你简直是在给所有努力奋斗的穷人脸上抹黑！
滚出直播界！滚去坐牢！
恶毒、骗子、退钱的弹幕瞬间淹没了整个屏幕。
孟佳看着屏幕上风向突变的内容,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惊恐,最后在漫天的咒骂声中,她的直播被迫中断。
网友们的愤怒没有平息。
很快,有人扒出了孟佳的社交媒体账号。
她一边享受着国家最高级别的贫困助学金,一边用着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在一条动态里她写道：感谢王总送的手机,爱你哟,定位是一家五星级酒店。
更有人扒出,她所谓的贫困家庭,在村里是人尽皆知的老赖。
她的父母欠了一屁股债,却住着村里最好的二层小楼,开着小车。
所谓的贫困,所谓的才女,所谓的委屈,全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10
法院的最终判决很快下来了。
孟佳因故意毁坏财物罪、诽谤罪、诬告陷害罪等多项罪名并罚,涉案金额巨大,造成了恶劣的社会影响,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
法官在宣判时,特别指出其行为不仅是对个人财产权的侵犯,更是对艺术精神和慈善精神的公然践踏,毫无悔改之意,必须严惩。
她需要赔偿手稿的全部损失。
她的家庭因无力偿还这笔巨额赔款,不得不变卖了家里的房产和汽车,最终宣告破产,从村里的富裕户变成了真正的赤贫户。
他们一家人精心维持的寒门伪装,被撕得粉碎。
校庆汇演如期举行。
我穿着那条由父亲请来的国宝级苏绣大师,带着两个徒弟,连夜修复好的舞裙,站在了舞台中央。
修复后的舞裙上,那些裂痕被用金线巧妙地织补起来,像一道道金色的泪痕,在灯光下闪耀着破碎而坚韧的光芒。
灯光亮起,音乐响起。
我跳完了那支献给母亲的舞蹈。
最后一个动作定格,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我的表演视频被传到了网上,获得了现象级的赞誉。
人们称之为带着光与灵魂的舞蹈,那条被修复的裙子,也被网友称为涅槃之裙。
汇演结束后,父亲在后台找到了我。
新上任的舞蹈老师也在,她激动地抱了抱我,林沫,你妈妈会为你骄傲的。
父亲看着我,眼里的骄傲和欣慰满得快要溢出来。
他告诉我,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以我的名义,在怀彰基金会下,成立一个全新的子基金。
就叫‘林沫新星计划’。
父亲说,这个基金将专门用于资助那些有舞蹈才华,但出身贫寒,不敢追逐梦想的年轻人。
而基金的管理人和首席评审,是我。
一周后,基金会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我站在聚光灯下,面对着无数的镜头和话筒。
有记者提问：林沫小姐,经历了这次事件,你还会相信那些出身贫寒的艺术生吗
我对着镜头,平静地说道：艺术不分贵贱,但人格有。我不会因为一颗石子,就否定整片星空。
我母亲生前,一直致力于让更多热爱艺术的孩子,不因贫穷而放弃梦想。
她的遗憾,我来弥补。
最后,我宣布了新星计划的第一个资助对象。
她不是什么天才,也不是什么传奇。
她只是我们舞团里一个很普通的女孩。
一个在我被所有人孤立时,默默递给我一瓶水,又怕被人看见而匆匆跑开的女孩。
一个有舞蹈天赋,却因为家境贫寒,一度准备退学打工的女孩。
我念出她的名字时,台下的她捂着嘴,从不敢置信到喜极而泣,她的朋友们激动地拥抱着她。
我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同样热爱舞蹈,却满心忐忑的自己。
也仿佛看到了母亲,在对着我温柔地微笑。
光,被熄灭了。
但没关系,我可以,亲手再把它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