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把他给我扔出去!”
冷颜然的声音,像是从万年冰川下传来,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足以冻结空气的寒意。
她执掌冷氏集团以来,权威早已融入骨髓,一声令下,便如女王敕令,不容置喙。
办公室外,那两个刚才被凌尘气得差点脑溢血的保安,早就竖着耳朵在等候了。
听到呼叫器里传出的总裁怒吼,两人如蒙大赦,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狰狞的兴奋。
“小子,你完蛋了!”
“敢在冷氏集团撒野,今天非得让你横着出去!”
他们“砰”的一声撞开办公室大门,如两头饿狼般扑了进来,目标直指那个依旧大喇喇坐在椅子上,甚至还优哉悠哉晃着二郎腿的凌尘。
在他们看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包子,马上就要为他刚才的嚣张付出代价了。
冷颜然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已经懒得再看凌尘一眼,仿佛多看一秒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她已经想好了,等保安把这个垃圾扔出去后,立刻就要让法务部准备律师函,告他一个寻衅滋事!
然而,就在那两双粗壮的大手即将抓住凌尘衣领的瞬间,一个沉稳、平和,却又带着不容抗拒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住手。”
仅仅两个字,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魔力。
正处于亢奋状态的两个保安,身体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僵在原地,动作滑稽地定格。
他们不是不想动,而是在那个声音响起的一刹那,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他们,让他们从灵魂深处感到了战栗,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生命体。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门口。
只见一位身着剪裁得体的英式管家服的老者,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头发花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但一双眼睛却清亮有神,仿佛能洞悉一切。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精准,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的优雅与从容。
正是凌家的老管家,福伯。
冷颜然的瞳孔微微一缩。
对于这位福伯,她并不陌生。
在几次屈指可数的家族会面中,她见过这位老者。
他总是安静地跟在凌家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爷子身后,即便面对自己的爷爷——冷氏的定海神针,也始终保持着一种平等的、不卑不亢的姿态。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两个保安看到福伯,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荡然无存,连忙低头哈腰,结结巴巴地喊道:“陈……陈老先生!”
他们虽然不清楚福伯的具体身份,但却不止一次见过集团最高层的董事们,在这位老先生面前都得恭恭敬敬。
这位,是他们绝对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福伯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分毫,他径直穿过办公室,无视了主位上那位冰山女王冷颜然,最终,在凌尘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下一秒,让冷颜然和两个保安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这位身份尊崇、气度不凡的老管家,对着那个他们眼中的“土包子”、“社会渣滓”,微微躬下了身子。
那不是礼节性的点头,而是一个发自肺腑的、带着下级面对上级时才有的深深敬意的鞠躬。
“少爷。”
福伯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与自责。
“老奴来迟,让您受委屈了。”
少……少爷?

委屈?

“轰!”
冷颜然的脑子里仿佛有颗炸弹被引爆,瞬间一片空白。
她那张引以为傲的、永远保持着冷静自持的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呆滞”的表情。
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个穿着一身地摊货、举止轻浮、被自己视为苍蝇一样的男人……竟然是能让福伯鞠躬行礼的“少爷”?
难道……他就是爷爷口中那个所谓的“未婚夫”?
是那个传说中隐世万亿财阀的继承人?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她混乱的思绪。
紧接着,一股比刚才被冒犯时更加强烈的羞辱感与厌恶感,如同火山般从心底喷涌而出!
原来如此!
她全明白了!
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卑劣至极的戏剧!
先是让他以一个求职者的身份出现,用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态度激怒自己,让自己在他面前尽情地展示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把他贬低得一文不值。
然后,再让福伯这样一位重量级人物登场,揭晓他的“真实身份”,用这种惊天反转来狠狠地打自己的脸!
好手段!
真是好手段!
这一刻,在冷颜然眼中,凌尘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骗子”,而是一个心机深沉到令人发指的恶魔!
他在享受,他在享受着戏弄自己、看着自己像个小丑一样表演的快感!
福伯此时已经直起身,转向了脸色铁青的冷颜然,脸上的表情恢复了那种礼貌而疏离的公式化。
“冷小姐,日安。”他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地像是在播报天气,“奉凌家老爷子与贵府老爷子之命,特来告知。从今日起,凌尘少爷将正式担任您的私人司机一职,全权负责您的一切出行安全与事宜。”
“你说什么?”
冷颜然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预想过无数种可能。
福伯可能会宣布联姻的正式启动,可能会拿出一份惊世骇俗的聘礼,甚至可能会直接要求她交出冷氏的权力……但她万万没想到,从福伯口中说出的,竟然是“私人司机”这四个字!
“司机?”她笑了,那笑声清脆,却充满了无尽的讥讽与冰冷,“福伯,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还是说,你们凌家所谓的‘回归试炼’,就是让他来给我当司机?”
她那双冰冷的凤眸,死死地锁定在凌尘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如果说,刚才她认为这是一场“打脸”的戏剧,那么现在,她觉得这更像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羞辱”!
让一个所谓的万亿财阀继承人,来给自己当司机?
这是什么意思?
是想用这种方式,向世人宣告,她冷颜然未来的丈夫,只是一个给她提鞋开车的下人?
还是想用这种最屈辱、最恶心的方式,将这个男人强行钉在她的生活里,让她时时刻刻都得面对这份荒诞与恶心?
“冷小姐,您理解的没错。”福伯的回答,击碎了她最后一丝幻想,“这既是两位老爷子的共同决定,也是凌尘少爷回归都市必须完成的试炼任务之一。此项安排,不可更改。”
“不可更改?”冷颜然重复着这四个字,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她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冷静,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好一个不可更改!”她那女王般的气场全开,整个办公室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我冷颜然的命运,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安排了?我的司机,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外人来指定了?”
“我告诉你们,不可能!我绝不会接受这种荒唐的安排!你们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她指着门口,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如此失态,但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连自己的生活都要被强行侵入的无力感,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两个保安早已吓得缩在墙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种神仙打架的场面,他们连呼吸都觉得是错的。
办公室里,剑拔弩张。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凌尘,却从始至终都像是局外人。
他甚至打了个哈欠,才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位气得浑身发抖的冰山美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喂,我说……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从头到尾,都是你们在自说自话。一个说是试炼,一个说是羞辱。有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
凌尘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那副懒散的样子,与办公室里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环视了一圈这间充满了冰冷线条和金钱味道的办公室,最后目光落回到冷颜然那张因愤怒而显得格外生动的俏脸上。
“当你的司机?”
他撇了撇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说句你不爱听的,就凭你?”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但话语里那股理所当然的、仿佛神明俯瞰蝼蚁般的蔑视,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冷颜然那高傲的自尊心上。
“我对你的世界,没兴趣。”
“你那所谓的财富、地位、权力,在我眼里,跟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要不是看在某个老头子的面子上,你这栋破楼,我连踏进来的欲望都没有。”
凌尘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所以,收起你那可怜的自尊心和受害者姿态吧。”他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带着一丝痞气和三分戏谑,“别搞得好像我占了你多大便宜似的。说实话,给你当司机,我还嫌掉价呢。”
话音落下,整个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冷颜然呆呆地站在那里,她引以为傲的一切,她奋斗半生所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她那女王般不容侵犯的尊严,在这一刻,被这个男人用最轻描淡写的方式,撕得粉碎,然后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
羞辱?
愤怒?
不,都不是。
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名为“颠覆”的震撼。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完全无视她所在乎的一切。
原来她的世界,在别人眼中,真的……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