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老家伙真会玩
江城，国际金融中心。
午后的阳光穿过摩天楼宇的玻璃幕墙，切割出无数道金色的光痕，洒在下方川流不息的钢铁洪流与行色匆匆的人潮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尾气、高级香水和咖啡因混合而成的独特味道，这是属于现代都市的繁华脉动。
城市之巅的巨型LED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冷氏集团新一季的宣传片，女主角正是那位被誉为“商界冰山”的冷艳总裁——冷颜然。
她的一颦一笑，都足以让这座城市的无数精英为之疯狂。
然而，在这片繁华的中心地带，一道身影却显得格格不入。
凌尘站在人行道上，身上是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亚麻色衬衫，一条普通的休闲裤，脚上踩着一双帆布鞋，全身上下加起来，可能还不够对面橱窗里一只女士手包的零头。
他微微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座钢筋水泥的丛林，神情平静得像一潭万年古井，不起丝毫波澜。
“啧，表世界的空气质量还是这么差劲，尘埃粒子浓度至少比‘深渊’三号牢房高了三个百分点。”他百无聊赖地撇了撇嘴，心里默默吐槽。
在他身后，两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路过，毫不掩饰地投来夹杂着鄙夷和好奇的目光。
“你看那个人，土包子一样，站那儿半天了，不会是第一次进城吧？”
“穿成这样也敢来CBD，真有勇气。快走吧，别让他身上的穷酸味儿蹭到我新买的裙子。”
细碎的议论声清晰地传入凌尘耳中，他却连眉毛都懒得动一下。
穷酸味儿？
他想了想，自己刚从“深渊”最底层出来，身上沾染的，恐怕是关押在那里的某位旧日邪神不小心逸散出的、足以让凡人瞬间疯魔的混沌气息。
跟那些玩意儿比起来，穷酸味儿简直是世界上最清新的味道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他身边的路沿停下。
这辆价值千万的豪车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更与凌尘朴素的打扮形成了荒诞而又强烈的视觉冲击。
车门打开，一位身穿笔挺燕尾服、戴着白手套、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快步下车。
他身形挺拔，气质儒雅，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与激动。
“少主，您回来了。”
老者躬身行礼，姿态标准得可以写进教科书，声音中压抑不住的喜悦，却让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刚刚还在嘲笑凌尘的两个女孩，此刻更是张大了嘴巴，看看那辆顶级豪车，再看看这位电影里才能见到的老管家，最后目光呆滞地落在了那个“土包子”身上。
剧情……好像有哪里不对？
凌尘瞥了一眼老管家，随口道：“福伯，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别搞这么大阵仗。你看，把路过的花花草草都给吓到了。”
被称作福伯的老管家直起身，恭敬地回答：“是老奴失态了。只是……您离家三年，老奴日夜期盼，今日终于得见，实在难以自持。少主，请上车吧，老爷子和夫人们都盼着您呢。”
“盼着我？”凌尘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是盼着我，还是盼着给我找点新麻烦？”
福伯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这位小爷。
他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低声道：“少主，路上说吧。”
凌尘坐进车里，感受着小牛皮座椅的柔软触感，宾利车平稳启动，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将窗外那些震惊、错愕、不可思议的目光远远甩在身后。
车内，福伯亲自驾驶，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凌尘的神色。
“说吧，福伯。”凌尘靠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假寐，“那帮老家伙又想出什么新奇的玩法了？是让我去非洲挖钻石，还是去北极圈里钓鲸鱼？”
福伯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叹了口气道：“少主，这次……家族为您安排了一场‘回归试炼’。”
“哦？试炼？”凌尘的眼皮动了动，似乎来了点兴趣，“镇压了‘深渊’百年暴动，活捉了三头星界巨兽，还顺手把那个自称‘万古魔君’的家伙的骨灰给扬了。我都做到这份上了，他们还觉得我需要‘试炼’？”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福伯听在耳中，后背却不禁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也只有这位小爷，敢用这种聊家常的口气，谈论那些足以让整个里世界为之颤抖的恐怖存在。
“老爷子们说，您在‘深渊’待得太久，杀伐之气过重，需要回归世俗，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磨砺心性，以便日后更好地继承家业。”福伯小心翼翼地解释着，每一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说人话。”凌尘不耐烦地睁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让人心悸的精光。
福伯心中一凛，不敢再绕弯子，直接道出了核心。
“家族为您安排了一门婚事，对方是江城冷氏集团的总裁，冷颜然小姐。而您的试炼任务就是……隐藏您的真实身份，以一个普通人的名义，成为冷小姐的贴身司机，直到……通过冷家的考验，获得他们的认可为止。”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车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
福伯从后视镜里，能看到自家少主脸上那精彩纷呈的表情。
先是错愕，然后是荒谬，最后变成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
“司机？”
凌尘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让我，凌家的继承人，‘深渊’的典狱长，去给一个表世界的小丫头当司机？”
他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福伯，你确定这不是家族那几个老顽固喝多了之后想出来的馊主意？我上次听过这么离谱的要求，还是有个不知死活的堕落神明想让我给他当看门狗，结果它的神国现在都长满了蘑菇。”
福伯的额头冷汗更多了，他连忙解释：“少主，这是所有家族元老一致的决定！他们认为，冷小姐性情高傲，眼光极高，冷家更是江城有头有脸的豪门，想获得他们的认可绝非易事。这个过程，足以考验您的耐心、智慧和为人处世的能力。是对您心性最好的磨砺！”
“磨砺个屁！”凌尘毫不客气地爆了句粗口，“我看他们就是闲得蛋疼，电视剧看多了！我需要磨砺？我需要的是休假！你知道过去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每天不是镇压暴动的囚犯，就是修复破损的封印，偶尔还要去虚空里追捕几个越狱的家伙。我连睡个安稳觉都成了奢望！”
他越说越气，指了指自己，“你看看我，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硬生生被他们逼成了深宅狱警。现在我好不容易能出来透口气，他们不给我安排个海天盛筵，至少也得来个环球旅行吧？结果呢？当司机！”
“这跟把我从一个坑里捞出来，又踹进另一个坑里有什么区别？”
福伯满脸苦涩，却不敢反驳，只能连连点头：“少主说的是，是老家伙们考虑不周，考虑不周……”
凌尘发了一通牢骚，心里的郁气也散了不少。
他瘫回座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算了，懒得跟他们计较。”
他很清楚，家族那帮老家伙虽然行事古板，但绝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
这场所谓的“试炼”，背后恐怕还有更深层次的考量。
不过，他现在没兴趣去猜。
当司机就当司机吧，反正也比待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深渊”里，天天面对一群奇形怪状的囚犯要好。
至少，表世界的美女多，空气也……勉强能呼吸。
“行吧，这个任务我接了。”凌尘有气无力地说道，“就当是体验生活了。不过你得跟那帮老家伙说清楚，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再敢搞这种幺蛾生，我就把‘深渊’里那个最会精神污染的话痨给放出来，让它去家族祠堂里开巡回演唱会。”
福伯闻言，脸皮狠狠一抽，连忙保证：“一定！老奴一定把您的话原封不动地带到！”
开玩笑，那位“扭曲圣音”的恐怖，他可是从家族密卷中窥见过一二的。
真要把它放出来，整个凌家祖宅怕是当场就得变成一个不可名状的艺术品。
“冷家的资料给我。”凌尘伸出手。
福伯立刻从副驾驶座上拿起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袋，恭敬地递了过去。
凌尘打开文件袋，草草翻阅着冷颜然的资料，照片上的女人确实堪称绝色，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帝最完美的作品，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川，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傲气。
“冷氏集团总裁，二十四岁，商界天才，性格冷艳高傲……”凌尘念着资料上的标签，嘴角一撇，“呵，典型的霸道女总裁模板。那帮老家伙还真会给我挑对手。”
他随手将资料扔在一边，从文件袋里拿出了一串车钥匙和一个地址。
钥匙是一枚大众牌的，logo都有些磨损了。
“福伯，你们这戏做的还挺全套啊？”凌尘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调侃道。
“老爷子吩咐，既然是试炼，一切都要从‘普通’开始。”福伯解释道，“这辆车就停在冷氏集团的地下车库，是为您准备的代步工具。从现在起，您就是凌尘，一个前来应聘司机的普通人。”
凌尘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受着这座城市久违的烟火气，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普通人吗？
也好。
神魔当久了，偶尔演一演凡人，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他将那串廉价的车钥匙在指尖转了一圈，淡淡地说道：“福伯，在前面路口停车吧，我自己过去。”
“少主，我送您……”
“不用了。”凌尘打断了他，“‘试炼’，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福伯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缓缓将车停靠在路边。
凌尘推门下车，重新站在这片繁华的街道上，只是这一次，他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
他回头，对着车里的福伯挥了挥手，脸上带着一丝痞气的笑容。
“回去告诉老家伙们，游戏，我接了。但规则……得由我说了算。”
说完，他转身融入了人潮，那朴素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仿佛一滴水汇入了大海。
福伯坐在车里，怔怔地看着少主消失的方向，许久，才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而又复杂的笑容。
他知道，平静的江城，恐怕要因为这位“神级狱警”的到来，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了。
他拿起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爷，少主已经接下试炼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威严而苍老的声音：“他……没说什么？”
福伯苦笑道：“他让您们下次再这么玩，他就把‘扭曲圣音’请到祠堂开演唱会。”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