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后的决裂
中午十二点刚过,我瘫在客厅那张快散架的人体工学椅上,像个被抽掉骨头的软体动物。空调苟延残喘地吐着冷气,和窗外能把人烤化的阳光打得难分难解。我眯着眼,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手机屏幕。
老铁们,饭点了啊！我对着手机,声音有点黏糊,像没睡醒,点啥好黄焖鸡麻辣烫还是……嘶,楼下那家新开的螺蛳粉听说味儿贼冲,能熏死邻居家的泰迪！
屏幕上弹幕稀稀拉拉飘过：
【主播今天咋恁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螺蛳粉！必须螺蛳粉！主播去挑战,我刷个小心心！】
【外卖小哥：求放过,这单我不想送…】
我嘿嘿一乐,正要锁定那碗生化武器,防盗门咔哒一声脆响,开了。
一股子冷气裹着香风猛地灌进来,冲得我鼻子发痒。林薇回来了。她脚上那双恨天高敲着地板砖,咔哒咔哒,节奏精准得像手术刀,跟我这瘫成一团的懒散劲儿形成惨烈对比。
我眼皮都没舍得抬一下,手指头还在跟外卖软件搏斗：哟,林总凯旋今天上市敲钟,不跟那帮西装革履的大佬们开香槟庆祝,跑回咱这小庙干啥视察民情
话里那点酸溜溜的味儿,我自己闻着都牙疼。
空气凝固了几秒。只有空调还在不识相地嗡嗡。
然后,她特有的、那种经过精密计算的、清冷又带点不容置疑的嗓音砸了过来：王明轩。
我手指头顿在确认下单按钮上方半厘米,没按下去。这语气,不对劲。太正式了,像在念一份即将执行死刑的判决书。我慢吞吞地,极其不情愿地把眼珠子从手机屏幕上拔起来,挪到她脸上。
嚯。好家伙。
林薇今天绝对是全场的焦点。一身剪裁利落、贵得能闪瞎狗眼的宝蓝色职业套装,衬得她皮肤白得发光。脸上妆容一丝不苟,精致得像刚从杂志封面抠下来的。头发盘得一丝不乱,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子。漂亮是真漂亮,气场也强得能压死人。就是那双眼睛,里面没温度。看我跟看办公室里那张用了五年的办公桌差不多,还是快散架的那种。
她手里捏着个薄薄的文件袋,硬质的边角硌着她修剪完美的指甲。
有事我往后一仰,椅子发出痛苦的呻吟,林总日理万机,有话直说呗我这还等着拯救饥肠辘辘的胃呢。
林薇没理会我的调侃,也没看我手里的外卖界面。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过来,那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被无限放大,咔哒、咔哒。她把那个文件袋啪一声,轻轻拍在我面前油腻腻的小茶几上。动作优雅得像在签署一份上亿的合同,就是落点不太讲究。
签个字。她吐出三个字,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废话。
我低头瞅了一眼文件袋,没伸手去碰,眼皮掀了掀看她：这啥财产分割协议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心里那点不祥的预感,像泡了水的压缩饼干,迅速膨胀开来。
林薇没看我,目光越过我头顶,投向窗外那一片刺眼的白光,声音平稳得像在念新闻稿：股权转让协议。我名下所有‘晨曦科技’的股份,全部无偿转让给陈哲。
晨曦科技。这四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轻飘飘的。
我脑子里嗡一声,像被人拿大锤砸了一下。眼前瞬间有点花,客厅里那点可怜的冷气好像瞬间失效了,一股燥热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指头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的边缘,塑料壳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陈哲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有点飘,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你那个……初恋大学时候那个弹吉他、写酸诗,骗得小姑娘们嗷嗷叫的陈大才子
记忆深处某个角落猛地被撬开,一股陈年的酸腐味涌上来。那个总穿着洗得发白牛仔裤、眼神忧郁、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的小白脸形象,无比清晰地蹦了出来。
林薇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很不满意我语气里的轻佻。她终于把目光收回来,落在我脸上。那眼神,怎么说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悲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于摆脱什么的焦躁。
对,是陈哲。她承认得很干脆,下巴微微扬起,他这些年……过得不太好。刚回国,需要一份稳定的事业重新开始。
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晨曦’现在的情况很好,平台成熟,资源充足,交给他,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2
股权风暴
价值我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嗓门不受控制地拔高,带着点破音,林薇！你脑子没被香槟瓶塞崩坏吧‘晨曦’！那是咱俩！从大学宿舍里一个破网站,窝在城中村出租屋吃三个月泡面,求爷爷告奶奶拉投资,差点被人当骗子轰出来,一点一点熬出来的！熬了整整七年！七年！！
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太猛,椅子腿在地上划拉出刺耳的噪音。你他妈现在告诉我,要把它当个慈善礼物,送给你那个‘过得不太好’的初恋白月光
我指着她,手指头都在抖：就因为他需要就因为他陈哲需要！那我呢我王明轩算什么这七年算个屁算你林大小姐创业路上的垫脚石算个用完就扔的抹布！
我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拉风箱。七年啊,两千多个日夜。熬夜敲代码熬得两眼通红像兔子,陪客户喝酒喝到抱着马桶吐胆汁,为了省一块钱公交费顶着大太阳走三公里……那些画面一帧帧在眼前闪过,最后都凝固成眼前这张妆容精致、神情冷漠的脸。
林薇被我吼得后退了半步,脸上的平静终于裂开一道缝。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依旧维持着那种该死的平稳,却带着冰渣子：王明轩,你冷静点。
冷静你叫我冷静我简直要气笑了,一股邪火在五脏六腑里乱窜,你他妈把咱俩的孩子送人了！现在叫我冷静！
孩子林薇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王明轩,别说得那么难听！‘晨曦’是公司！是商业实体！它需要最适合的人来掌舵！阿哲他有才华,有人脉,有国际视野！他比你更适合领导‘晨曦’走向下一个高度！她的语速加快,像是在背诵早已准备好的台词,你呢上市敲完钟,转头就回家躺平刷直播！你有一点上市公司老板的样子吗你对‘晨曦’的未来,还有半点规划和热情吗
她看着我,眼神里的那点悲悯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冷和……失望把公司交给你,才是真正的灾难。它会在你手里烂掉！与其那样,不如交给真正有能力、有抱负的人！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像冰锥精准地刺向我心脏最深处：而且……阿哲他,比你更需要这份事业。
轰隆！
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颗雷。那句轻飘飘的话,比刚才所有的指责加起来都狠。
**阿哲他,比你更需要这份事业。**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来。七年同甘共苦,抵不过一个需要。我所有的付出和存在,在陈哲的需要面前,轻如鸿毛,贱如尘土。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一大团滚烫的棉花,烧得生疼,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腿一软,重重地跌坐回那把破椅子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客厅里死寂一片。只有空调还在徒劳地嗡嗡作响,吹出的冷气却再也压不住我浑身透骨的寒意。
林薇看着我瞬间垮下去的样子,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掠过一丝极快的不忍,但立刻被更深的决绝覆盖。她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将那支价值不菲的签字笔,轻轻放在文件袋旁边。金属笔身在油腻的茶几上,折射出一点冰冷的光。
然后,她转身。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响起,咔哒、咔哒,走向门口。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回头。
签好字,放桌上。我会让人来取。
关门声落下之前,她最后的声音传来,平静无波。
砰！
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阳光,也隔绝了我和她之间……所有的一切。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死一样的寂静。
我像个木偶一样瘫在椅子里,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茶几上那个浅灰色的文件袋,它像个不祥的骨灰盒。林薇那几句话,像复读机一样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一遍比一遍清晰,一遍比一遍刺耳。
**阿哲他,比你更需要这份事业。**
哈！哈！哈！
我猛地抬手,狠狠搓了把脸,皮肤被搓得生疼。指甲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红印子。
行！林薇！你牛逼！
我王明轩在你眼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是个垫脚石！是个连需要都不配的废物！
行！你要把晨曦送人送给你那个宝贝白月光陈大才子
我签！
一股邪火顶着天灵盖,烧得我眼前发红。我抓起那支冰冷的签字笔,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笔尖悬在协议签名处,像一把悬在心脏上的刀。
晨曦科技四个字,在甲方栏里,刺得我眼睛生疼。林薇的名字已经签好了,龙飞凤舞,带着她一贯的果断。旁边空着的乙方栏,像一张咧开嘲讽的嘴,等着我写下屈辱的名字。
王明轩。
这三个字写下去,我和晨曦,就彻底没关系了。七年的血汗,七年的青春,七年的……自以为是的爱情和梦想,都他妈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笔尖落下。墨水在纸上洇开一个小点。
我停住了。
签就这么签了然后呢滚出这个房子拿着那点早就被稀释得没多少的、属于我的可怜股份分红,找个地方混吃等死看着林薇和她那更需要事业的白月光,拿着我和她一起打下的江山,双宿双飞,走上人生巅峰
去他妈的！
一股更猛、更狠的劲头猛地从脚底板直冲脑门,把那点悲愤和不甘烧成了灰烬。剩下的是冰凉的、带着铁锈味的清醒。
凭什么！
林薇,你想得美！
我王明轩,还没死透呢！
我盯着那个墨点,看了足足十秒钟。然后,我手腕猛地一抬！
唰唰唰！
笔尖在纸上划出狂野的轨迹。不是签名,是三个力透纸背、几乎要把纸划破的大字！
**王！明！轩！**
写完,我把笔往茶几上狠狠一掼！啪一声脆响,笔尖大概歪了。
签了！老子签了！
但这事儿,没完！
3
直播反击
我像个刚打完一场恶仗的兵,浑身脱力地靠回椅背,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角落一只慢悠悠结网的蜘蛛。
愤怒退潮,留下的是冰冷坚硬的礁石。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林薇和陈哲,他们真以为拿到公司就万事大吉了上市呵,那只是个开始！一个巨大的、金光闪闪的靶子！市场是吃人的！没有真本事,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我太了解晨曦了。那看似光鲜的财报下面,埋着多少雷多少靠着我和林薇当年拼命维系才没爆的隐患供应链上那几个难缠的老油条,技术部那帮被上市奖金冲昏头脑、代码写得越来越糙的核心骨干,还有那几个仗着资历深、早就蠢蠢欲动想另立山头的元老……
林薇以为她走了,我废了,公司就能顺风顺水交给陈哲那个只会弹吉他写酸诗、在国外镀了层金就觉得自己是商业奇才的小白脸
等着吧！
我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弧度。
等着看你们怎么把这艘刚下水的船,开进暗礁区！
心里那团火没灭,只是换了个地方烧。烧得我脑子异常清醒。下一步怎么办房子是林薇婚前财产,估计很快会让我滚蛋。手里这点钱,坐吃山空还是……另起炉灶
另起炉灶谈何容易！行业格局已定,资源人脉都在林薇那边,我现在就是个顶着前夫、弃子标签的笑话！
烦躁像藤蔓一样缠上来。我下意识地摸过被我扔在一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那个外卖软件界面。螺蛳粉的图片红彤彤的,看着就辣。
屏幕下方,一条新弹幕孤零零地飘过：
【主播人呢掉厕所了螺蛳粉还点不点了】
【卧槽！刚才那高跟鞋声！还有吵架声！主播家里上演八点档了】
【前排兜售瓜子花生矿泉水！小板凳搬好了！】
【主播挺住啊！女人都是大猪蹄子！下一个更乖！】
看着这些乱七八糟、不着四六的弹幕,一股莫名的荒诞感冲淡了心头的憋闷。我扯了扯嘴角,一个念头像流星一样划过脑海。
直播
对啊！直播！
我这几年,除了创业,唯一的爱好,大概就是忙里偷闲刷直播,偶尔手痒自己也开个号,玩玩游戏,聊聊骚。技术一般,全靠一张嘴皮子瞎贫,粉丝不多,也就几万活人,勉强混个温饱。纯粹图个乐子,缓解压力。
现在……压力倒是够大了。
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雏形,在我脑子里迅速成型。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拿近,对着前置摄像头,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咳咳……那啥,
我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有点沙哑,老铁们,不好意思啊,家里……嗯,刚上演了一出魔幻现实主义大戏。
屏幕上瞬间飘过一片问号和。
【卧槽！主播诈尸了！】
【魔幻现实细说细说！瓜子已备好！】
【主播眼睛咋有点红挨揍了】
我没直接回答,手指头在屏幕上划拉着,点开了银行APP。登录,指纹验证。动作有点慢,手指头还有点抖。
APP首页加载出来。我点开那个标注着个人账户的页面。
一串长长的数字跳了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屏幕怼到摄像头前,确保那串数字能清晰无比地被直播间捕捉到。
然后,我用一种极度夸张、极度委屈、极度欠揍的语调,对着麦克风嚎了一嗓子：
家人们！谁懂啊
辛辛苦苦养了七年的崽！上市第一天！被孩儿他妈！亲手送人了！送给她的白月光初恋了！
理由你们猜是啥‘他比你更需要这份事业！’
我故意拖长了调子,模仿着林薇那冰冷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家人们！你们评评理！我裂开了呀！我他妈原地螺旋升天爆炸啊！
直播间,炸了。
彻底炸了！
刚才还稀稀拉拉的弹幕,瞬间像火山喷发一样,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把整个屏幕糊得严严实实！
【】
【卧槽！！！！！！！！！！年度大瓜！！！！！！】
【多少主播你账户余额后面几个零我眼花了】
【上市公司老板被老婆绿了公司还被送情敌了信息量过大我CPU干烧了！！！】
【主播你再说一遍你老婆把公司送你情敌了就因为你情敌‘更需要’我他妈笑死！年度最惨接盘侠非你莫属啊兄弟！！！】
【前面的别光顾着笑！看主播余额！那串零！卧槽！那是多少个爽】
【主播你缺腿部挂件吗上过大学会喊666的那种！】
【年度最惨我看是年度最壕惨剧！一边心疼主播,一边流下羡慕的口水…】
【哈哈哈哈哈哈‘他比你更需要’！这理由绝了！主播前妻是懂PUA的！】
【主播别哭！站起来撸！有这钱还创啥业啊！会所嫩模走起啊！】
弹幕彻底疯了。有震惊的,有狂笑的,有同情的,有羡慕嫉妒恨的,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疯狂玩梗的。年度最惨接盘侠、他比你更需要、壕无人性几个关键词瞬间刷屏。
我的直播间人数,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窜。几百,几千,几万,十万……平台的热门推荐算法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性话题惊动了,一股脑地把流量灌了进来。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各种提示音叮叮咚咚响个不停。私信爆炸,关注数疯涨,礼物特效更是像不要钱一样在屏幕上炸开！
【‘隔壁老王不姓王’
为主播送上超级火箭×10！！！】
【‘专业鉴婊二十年’
为主播送上宇宙飞船×5！！！】
【‘心疼giegie’
为主播送上爱的魔力转圈圈×999！！！】
我看着这魔幻的一幕,刚才那股撕心裂肺的憋屈和愤怒,奇异地被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荒诞感,还有点……想笑
行吧。既然脸都丢到太平洋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抹了把脸,把手机拿远点,对着摄像头,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被生活反复蹂躏但依旧坚强的……沙雕。
咳咳！感谢老铁们的火箭飞船！感谢家人们的厚爱！
我扯开嗓子,努力调动气氛,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孩儿他妈把崽送人了！我这心里啊,哇凉哇凉的！急需点热乎的安慰！
我手指头飞快地点开外卖软件,找到那家螺蛳粉,直接下单了最大份的豪华生化武器套餐,加足了酸笋和腐竹。
今天！主播豁出去了！就用这碗‘灵魂洗礼’,祭奠我那逝去的爱情和……公司！
我拍着桌子,老铁们！燥起来！礼物刷一刷！主播在线表演一个‘壕无人性’的猛男嗦粉！嗦出心酸！嗦出眼泪！嗦出人生的真谛！
【哈哈哈哈哈哈猛男嗦粉可还行！】
【主播够狠！我敬你是条汉子！飞机送上！】
【坐等主播被臭晕！】
【已录屏！年度名场面预定！】
直播间彻底变成了欢乐的海洋。那些同情的、安慰的弹幕迅速被淹没在了一片哈哈哈和666的海洋里。大家似乎都忘了我的惨,只记住了我的壕和我的沙雕。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弹幕和不断飙升的人气值,心里那点冰凉的算计,开始慢慢清晰。
热度,就是流量。流量,就是钱。钱,就是……撬动一切的杠杆。
林薇,陈哲。你们拿走了晨曦,拿走了你们认为更需要的东西。
那我就用你们丢掉的东西——我这个废物前夫,来陪你们玩玩。
4
商战复盘
接下来的日子,我活得像个网络幽灵。从林薇那套充满成功人士气息的大房子里搬了出来,用卡里那串数字的零头,在市中心租了个超高层的大平层。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脚下车流如织,看着就……解压。
我的生活规律得吓人：睡到自然醒,点外卖,然后就是开直播。
直播内容极其硬核。不唱歌,不跳舞,不搞剧本。
就是复盘。
复盘晨曦科技的发家史。
兄弟们,今儿咱唠点干的！
我叼着根棒棒糖,盘腿坐在电竞椅上,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夜景,面前摆着个白板。
看到没我在白板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曲线,这是‘晨曦’用户增长曲线。瞅瞅这节点,跟窜天猴似的！知道为啥不我敲了敲白板,就那年夏天！我和……咳,某人,蹲在没空调的出租屋里,三天三夜没合眼,硬肝出来一个‘砍一刀’分销裂变模型！代码都是我一行行抠的！差点把眼睛熬瞎！结果呢嘿！用户量直接翻倍！
弹幕一片【666】和【技术大佬牛逼！】。
我接着画：再看这个,营收陡坡！关键点在这儿！我圈了个时间,就那次,我们被个行业巨头告了！说我们抄袭！放屁！他们自己屁股都不干净！当时公司账上就剩仨瓜俩枣,请不起大律师。咋办我嘿嘿一笑,我特么直接化身‘网络喷子’,在各大论坛、科技媒体发长文,引经据典,把他们产品代码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借鉴’全扒出来！引战！带节奏！搞得全网皆知！最后逼得他们主动和解,还赔了一笔！这招,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玩的就是心跳！
【卧槽！主播狠人啊！】
【这操作太骚了！教科书级的危机公关反面教材（褒义）！】
【学到了学到了！原来大厂也这么脏！】
我越讲越来劲,把晨曦从初创到上市,那些惊心动魄的商战、绝地求生的决策、肮脏但有效的灰色手段、还有那些埋藏在辉煌财报下的定时炸弹——供应链里那几个吃回扣吃得脑满肠肥的关系户元老,技术部那个倚老卖老、代码写得像屎山还贼难沟通的CTO老张,市场部那个野心勃勃、早就想拉队伍单干的副总……
兄弟们,看这！
我调出几张处理过的、隐去关键信息的内部通讯截图,就这对话！瞅见没这语气！这用词！典型的‘山头主义’！觉得自己是开国功臣了,尾大不掉！这种人在公司壮大后,就是最大的毒瘤！迟早爆雷！
我把晨曦的内部结构、关键人物关系、潜在的风险点,掰开了揉碎了,用最直白、最接地气、甚至带着点江湖气的语言,摊在直播间几百万观众面前。
我不提林薇,不提陈哲。我只讲晨曦,讲它怎么起来的,讲它现在有多虚胖,讲它里面藏着多少脓包。
直播间成了我的主场,也成了晨曦科技的公开解剖台。
效果,立竿见影。
【‘晨曦科技’前技术总监张某某疑似因理念不合离职！】
【惊爆！‘晨曦’核心供应商爆出质量门！股价应声下跌3%！】
【‘晨曦科技’市场副总裁李某某被传携团队出走,自立门户！】
一条条或真或假、但都直指晨曦内部动荡的新闻,开始频繁出现在财经版块和科技媒体的头条。伴随着这些消息的,是晨曦股价的持续阴跌。
而我直播间的人气,却像坐上了火箭,一路飙升。打赏金额更是滚雪球一样膨胀。那串银行余额的数字,每天都在刷新纪录。
这天,我正唾沫横飞地分析晨曦新上线那个APP的UI设计有多反人类、交互逻辑有多脑残,手机突然嗡嗡震个不停。瞟了一眼,是陌生号码。直接挂断。
没过两秒,又响了。还是那个号。
我皱皱眉,跟直播间观众说了声稍等,接个骚扰电话,随手按了免提。
喂
语气不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极力压抑着颤抖、带着哭腔的女声,熟悉得让我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明轩……是我,林薇。
我手指一顿,直播间瞬间安静了。几百万观众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哦,林总啊。我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候陌生人,有何贵干我这正忙着给几百万‘家人’上课呢。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泣声：明轩……求求你……别说了……别再直播了……好吗
她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绝望,甚至带着一丝卑微的哀求。
阿哲他……他快顶不住了！公司现在乱成一锅粥！股价天天跌！董事会那群老狐狸天天逼宫！供应商催款！核心团队人心惶惶！网上全是负面新闻！都是……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
我笑了,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足够让直播间听得清清楚楚,林总,这话说的可就太没道理了。我直播什么了我造谣了我泄露商业机密了我讲的,哪一件不是事实哪一件不是‘晨曦’自己埋下的雷我只不过是把你们当年没擦干净的屁股,晒出来给大家看看而已。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是！那些问题是在我们手里就有的！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崩溃的哭喊,可陈哲他刚接手！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你这样做,是在把他往死路上逼！是在毁了‘晨曦’！
毁了‘晨曦’
我冷笑,一字一句,像淬了冰,林薇,亲手把‘晨曦’推进火坑的,是你！不是我！是你为了你那‘更需要事业’的白月光,亲手把它交到了一个根本驾驭不了它的人手里！
你明知道他陈哲是什么货色！一个在国外混不下去、只会夸夸其谈的草包！你明知道公司内部什么情况！一堆雷等着爆！你他妈还是眼都不眨就送给他了！
我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戾气,现在爆雷了！你想起我了想起我这个‘前夫’了让我闭嘴让我看着你们拿着我的血汗钱去填那个无底洞做梦！
明轩！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林薇在电话那头失声痛哭,声音破碎不堪,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你！求求你……看在我们七年的情分上……放过‘晨曦’吧……那也是你的心血啊……
我的心血
我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的心血,在你把它当礼物送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你亲手践踏成泥了！林薇,省省吧。‘晨曦’是死是活,跟我王明轩,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了。
对了,我语气忽然变得极其恶劣,带着残忍的快意,替我问候一下陈大才子。告诉他,坐在火山口上当CEO的滋味,爽不爽
说完,不等她反应,我直接掐断了电话。
世界安静了。只剩下直播间里一片死寂,以及疯狂滚动的弹幕。
【卧槽……信息量巨大……】
【前妻打电话求饶了】
【主播霸气！怼得好！这种女人活该！】
【所以‘晨曦’现在真快完蛋了陈哲是个草包】
【主播牛逼！杀人诛心啊！】
我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弹幕,面无表情。心里那点报复的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又迅速退去,留下冰冷的沙滩。
七年情分呵。
我关掉了摄像头和麦克风,对着黑掉的屏幕,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该结束了。
5
雨夜求饶
几天后,一个暴雨倾盆的下午。豆大的雨点砸在落地窗上,噼啪作响,外面灰蒙蒙一片。我窝在客厅宽大柔软的沙发里,捧着杯热咖啡,百无聊赖地翻着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
晨曦科技股价再度暴跌8%,创上市新低！董事会内斗升级,CEO陈哲或遭弹劾……
昔日明星企业深陷泥潭,供应商集体断供,现金流恐断裂……
传多家资本有意低价收购‘晨曦’残局……
新闻配图里,陈哲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小白脸,如今憔悴得像老了十岁,眼神空洞。林薇站在他身边,也瘦了一大圈,曾经光彩照人的脸上只剩下强撑的疲惫和焦虑。
看着这些消息,我心里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快意,也没有同情。就像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闹剧。
这时,门铃响了。
急促,连续,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
我皱眉。这地方,除了外卖和物业,没人知道。物业也不会这么按铃。
透过智能猫眼屏幕一看。
我愣住了。
暴雨如注。楼下,一个单薄的身影正跪在我公寓楼入口处那片冰冷湿滑的地砖上。雨水把她从头到脚浇得透湿,昂贵的衣裙紧紧贴在身上,头发黏在惨白的脸上,狼狈不堪。她仰着头,死死地盯着我这层的方向,嘴唇哆嗦着,不知道在喊什么。雨水混着泪水在她脸上疯狂流淌。
是林薇。
她居然真的找来了。还用这种……卑微到尘土里的方式。
我端着咖啡杯,站在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那个在暴雨中瑟瑟发抖的身影。距离太远,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份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隔着雨幕都能感受到。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闷,但很快就被更深的冷漠覆盖。
七年。从大学青涩的牵手,到出租屋里的泡面,再到敲钟上市时的光芒万丈……无数画面在脑中闪过,最后定格在她把文件袋拍在茶几上时,那双冰冷的眼睛,和那句阿哲比你更需要。
够了。真的够了。
我面无表情地拉上了厚重的遮光窗帘,将那幅凄风苦雨的画面彻底隔绝在外。眼不见为净。
转过身,刚想回沙发坐下,门铃又响了。这次是正常的、有节奏的按铃。
我以为是物业或者快递,有点不耐烦地走过去开门。
门开了。
外面站着的不是物业,也不是快递小哥。
是个年轻女人。撑着一把透明的长柄伞,伞沿还在滴着水。穿着利落的米白色风衣,牛仔裤,小白鞋,清爽干净。她个子很高,身形挺拔,像一棵小白杨。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带着一种冷静又充满力量感的光芒。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她手里抱着一个厚厚的、印着某知名律师事务所Logo的文件袋。
王总她开口,声音清越,带着一丝职业化的干练,但又不会让人觉得疏离,您好,我是沈晴。‘启点资本’的负责人,也是您收购‘晨曦科技’项目的专项律师。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手里还端着的咖啡杯,嘴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点促狭的弧度,看来我来的不太是时候咖啡……洒了
6
新的征程
我下意识地低头。
靠！刚才拉窗帘太用力,手里的咖啡杯晃荡了一下,深褐色的液体溅出来几滴,正好落在我的白T恤胸口,晕开一小片难看的污渍。
有点尴尬。
咳,没事没事！快请进！我赶紧侧身让开,手忙脚乱地把咖啡杯放到玄关柜上,又胡乱抽了两张纸巾擦着胸口,外面雨大吧沈律师辛苦了！
沈晴收起伞,放在门口的伞桶里,动作利落。她走进来,目光在宽敞明亮、装修风格极简却处处透着不差钱的客厅里快速扫了一圈,最后落回我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还好。王总这里视野不错。她走到客厅,很自然地找了个单人沙发坐下,把那个厚重的文件袋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发出轻微的咚声。
收购协议的所有法律文件都在这里了。沈晴开门见山,手指轻轻点了点文件袋,经过我们团队和‘晨曦’破产清算组以及主要债权人的多轮谈判,最终收购价格敲定在最初报价的百分之五十七点三,远低于市场预期。协议条款也最大限度规避了潜在债务风险,保障了您的权益。所有法律流程均已走完,只等您最后签字确认。
她语速平稳清晰,条理分明,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专业感。
百分之五十七点三比我预期的还要低不少！这姑娘……不,这沈律师,砍价够狠的啊！我心里一阵暗爽,脸上差点没绷住。
太好了！沈律师,你们这效率,杠杠的！我由衷地竖起大拇指,拿起文件袋,沉甸甸的,像一块金砖,辛苦辛苦！这案子我知道,一堆烂账,难啃得很！
分内之事。沈晴微微一笑,那笑容很浅,但像一缕阳光,瞬间冲淡了她身上那股职业精英的冷感,而且,能让王总您以这个价格拿下‘晨曦’,我也很有成就感。毕竟……她顿了顿,清澈的目光直视着我,带着点狡黠,我可是您直播间的老观众了。从您……嗯,‘祭奠爱情’嗦螺蛳粉那天起。
啊
我愣住了。老观众嗦螺蛳粉那不就是我一战成名的社死现场！
呃……那个……我老脸一热,有点窘,见笑了见笑了！都是生活所迫,生活所迫……
心里却在嘀咕：好家伙,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居然是原始股观众
沈晴看着我的窘态,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目光却落在我T恤胸口那片顽固的咖啡渍上。
王总,她忽然站起身,从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简约但质感很好的通勤包里,拿出了一小包独立包装的湿纸巾,抽出一张,很自然地递了过来,声音温和,擦擦吧。新的,没用过。
我有点懵,下意识地接过：啊哦哦,谢谢！谢谢沈律师！太贴心了！
我拿着湿纸巾,笨拙地去擦胸口的污渍。位置有点尴尬,在正胸口,擦起来姿势别扭。湿纸巾凉凉的,带着清新的柠檬香。
沈晴就站在旁边看着,没有帮忙的意思,但也没移开目光。她的眼神很安静,带着一种纯粹的、不带杂质的……欣赏
其实,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看着您一步步走过来,从……嗯,低谷,到重新掌控局面,真的挺精彩的。她的目光从我胸口的污渍移开,看向我的眼睛,清澈的眸子里映着顶灯柔和的光,您比直播里看起来,更有力量。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真诚的夸奖,让我有点措手不及。擦污渍的动作都顿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咳,我清了清嗓子,掩饰那点不自在,全靠家人们支持！全靠家人们！
沈晴笑了笑,没再说话。等我终于把那片污渍擦得差不多了（虽然T恤还是湿了一小片）,她才重新坐下。
文件您尽快过目,没问题的话,签好字通知我,后续的交接和接收工作,我会全程跟进。她恢复了职业状态,语气干练。
没问题！我今晚就看！我把湿纸巾团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感觉胸口那片湿意凉凉的,但心里却莫名有点暖。
气氛似乎变得有点微妙。
就在这时,我那超大屏的手机,还躺在沙发角落里,屏幕突然自己亮了。不是电话,是门禁系统的APP推送。
一条自动抓拍的实时画面弹了出来。
画面里,公寓楼入口处。暴雨还在下。林薇依旧跪在那里,身影在雨幕中显得更加单薄渺小,像一片随时会被卷走的枯叶。她似乎耗尽了力气,不再仰头呼喊,只是深深地弯着腰,额头抵在冰冷潮湿的地砖上,肩膀剧烈地抽搐着。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的背脊。
那份卑微和绝望,透过小小的手机屏幕,扑面而来。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拿着文件袋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尖有点发凉。
沈晴的目光也落在了我的手机屏幕上。她看到了那条推送,看到了画面里那个在暴雨中崩溃的身影。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也没有同情或鄙夷,依旧平静得像一泓深潭。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只有窗外哗哗的雨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蜷缩的身影,几秒钟前那点暖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冰凉的疲惫。七年,最终就换来这么一场歇斯底里的雨夜苦情戏给谁看呢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弧度。然后,我伸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点。
不是接通门禁,也不是放大画面。
是右上角那个小小的、红色的×。
推送画面瞬间消失。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回归一片漆黑。
世界清静了。
我把手机屏幕朝下,随手扣在沙发上。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轻松的笑意,看向坐在对面的沈晴。
沈律师,我拿起茶几上那份厚重的收购协议文件袋,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分量让人心安,这玩意儿,看着就喜庆！走,找个地方,我请你吃饭！地方你挑！庆祝一下！
我晃了晃文件袋,笑容灿烂,庆祝咱王老板,成功捡漏！重回巅峰！
沈晴看着我,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弯了起来,像两弯新月。她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和伞,动作干脆利落。
好啊。她笑着应道,声音清脆,我知道附近有家新开的私房菜,老板以前是国宴大厨的徒弟,手艺一绝。最重要的是,她促狭地眨眨眼,包间隔音特别好,绝对清净。
哈哈哈！行！就它了！我大笑,拎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走起！今晚不醉不归！
走到玄关,我拉开门。外面走廊明亮的灯光涌进来。
沈晴站在我身侧,微微侧头看向我。她的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柔和而清晰。她没再看楼下,也没提刚才那个插曲。
对了,王总,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轻松随意,以后公司重组,技术团队重建这块,我认识几个刚从硅谷回来的大牛,路子野,技术硬,还特烦那些办公室政治。要不要……介绍给您认识认识
我穿上鞋,闻言眼睛一亮：真的那可太好了！求之不得啊沈律师！你这哪是律师,简直是哆啦A梦啊！
沈晴莞尔,撑开那把透明的伞,率先走进走廊。
叫我沈晴就行。她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笑意,以后合作机会还多着呢,王老板。
我关上门,隔绝了身后那个曾经充满林薇气息、如今只属于我自己的空间。抬脚跟上前方那个撑着透明伞、步伐坚定从容的身影。
走廊的灯光将我们的影子拉长。窗外的暴雨依旧在冲刷着这座城市,但那喧嚣似乎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新的征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