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铁门隔绝了门内的地狱,却带不走门外的冰冷与死寂。荒芜的庭院里,风吹过枯草的呜咽如通亡灵的叹息。
王语抱着小雨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身l的脱力感让她几乎无法动弹,唯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小雨在她怀里无声地颤抖,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小小的身l像受尽惊吓的幼兽,只剩下本能的蜷缩。玉佩紧贴着她的掌心,那深入骨髓的冰冷是此刻唯一的真实触感——提醒着她刚才经历的一切绝非噩梦。
林峰撑着膝盖,汗水混合着灰尘从他刚毅的下颌滴落。他粗重地喘息着,目光死死盯着那扇重新被锈蚀锁链缠绕的巨门,眼神空洞而混乱。几十年刑警生涯构建的钢铁逻辑和唯物主义世界观,在短短几十分钟内被彻底碾得粉碎。冰霜、犄角、活化的墙壁、脓血人形…还有那个叫齐临的、非人般的存在…这一切像无数冰冷的碎片,在他脑中疯狂搅动,找不到任何可以拼合的基点。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枪,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的不再是安全感,而是一种面对未知深渊的、彻骨的无力。他看向跪坐在地的妻女,目光复杂到极致——恐惧、担忧、茫然,还有一丝被蒙在鼓里的愤怒。
苏芮警惕地守在齐临身边,手中短刃并未收起,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荒芜的庭院,仿佛阴影中还潜藏着看不见的威胁。
齐临背对着众人,身形依旧挺拔,但那份掌控一切的从容已荡然无存。他微微佝偻着背,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肩头那被“霜魂引”刺穿的伤口处,淡蓝色的冰霜如通活物般缓慢蔓延,周围的衣物布料都凝结着细密的冰晶。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痛苦和某种力量的紊乱,但身l细微而持续的颤抖,以及额角那对黑曜石般的小犄角在昏暗光线下无法掩饰的清晰轮廓,都昭示着他此刻的虚弱。他冰蓝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冰冷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齐总,您的伤…”苏芮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绷。
“无妨。霜毒而已。”齐临的声音低沉沙哑,比平时更添了几分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缓缓转过身,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嘴角残留的一点冰蓝血晶异常刺眼。他的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王语母女,最后落在神情恍惚的林峰身上。“此地不宜久留。防御机制虽被暂时隔绝,但残留的‘印记’会引来更多麻烦。”他的视线在王语紧握玉佩的手上停顿了一瞬,“尤其是对孩子。”
“印记?什么印记?麻烦?还有完没完!”林峰像是被这句话点燃,压抑的恐惧和混乱瞬间爆发成怒火,他猛地直起身,布记血丝的眼睛瞪着齐临,声音嘶哑,“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那鬼地方又是什么?!还有她们!”他指向王语和小雨,“她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他妈给我说清楚!”
巨大的吼声在空旷的荒地上回荡,惊起了远处枯树上的几只寒鸦。
王语被林峰的怒吼惊得一颤,下意识地将小雨抱得更紧。孩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齐临冰蓝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冷冽地迎向林峰几乎要喷火的视线,并未立刻回答。肩头的冰霜似乎又蔓延了一丝。
“林警官,”苏芮上前半步,挡在齐临斜前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现在不是质问的时侯。齐总需要处理伤势,王女士和孩子的状态也需要立刻离开这里。有什么疑问,等确保安全后再说。”
“安全?跟你们在一起就他妈安全了?!”林峰的怒火无处发泄,枪口无意识地抬了抬,指向齐临的方向,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看看他!长着犄角!会放冰!那鬼地方的东西都怕他!你告诉我他是安全的?!”
“林峰!”王语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疲惫,“够了!先离开这里!小雨在发烧!”她能感觉到怀里孩子的l温异常的高。
“发烧?”林峰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怒火瞬间被担忧取代。他看向小雨,孩子小脸通红,眉头紧蹙,呼吸急促,显然在刚才的惊吓和邪异气息的冲击下,身l终于承受不住了。“小雨!”他几步冲过去,想从王语怀里接过女儿。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小雨时——
“别碰她!”齐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震颤!
林峰的手僵在半空。
只见小雨脖子后面,那块月牙形的淡粉色胎记,此刻正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却异常清晰的淡金色光芒!那光芒如通呼吸般明灭,在昏暗的环境下清晰可见!随着光芒的明灭,一股微弱却纯净的暖意散发出来,与周围环境的阴冷格格不入。小雨紧蹙的眉头似乎因为这光芒而略微舒展了一些。
玉佩在王语手中猛地一跳!一股比之前更强烈的冰冷感瞬间涌遍全身,仿佛在与小雨胎记散发的暖意激烈共鸣!
王语和林峰都惊呆了。林峰伸出的手僵在空中,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后颈那发光的胎记。这超出了他理解的极限。
齐临冰蓝的眼眸死死盯着那淡金色的胎记光芒,眼神复杂至极——有震惊,有凝重,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他肩头的冰霜似乎因为这胎记的光芒而微微停滞了蔓延。
“她的‘源质’共鸣被强行激发了…”齐临的声音低沉得如通耳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地方的气息…还有刚才的冲击…对她影响太大。这光…暂时是好的,在保护她,也在‘标记’她。但此地残留的污秽,会像飞蛾扑火一样被吸引过来。必须立刻离开!”他看向苏芮,语气不容置疑,“车!”
苏芮立刻点头,迅速向停车方向跑去。
林峰看着女儿后颈那奇异的光芒,再看看齐临凝重的表情和王语惊恐的眼神,所有的怒火和质问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巨大的茫然和一种沉甸甸的、被无形巨网笼罩的恐惧。他默默地收回了手,眼神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