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了沈亦舟七年,陪他从一无所有到光芒万丈。
所有人都说,我是他捧在手心的珍宝。
直到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将我的尊严踩在脚下,我才明白,我只是他无聊时的消遣。
他告诉我,江映月才是他的真爱。
后来我走了,他却红着眼,发了疯一样找我。
他说他爱错了。
可他不知道,那个爱他的苏清浅,早就在那年冬天,被他亲手杀死了。
正文
01
今天是我的生日。
沈亦舟迟到了三个小时。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推开门时,他身后还站着江映月。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桌上是我亲手做的草莓蛋糕,蜡烛燃尽,歪倒在融化的奶油里。
像一个难看的伤疤。
沈亦舟的视线在蛋糕上停了一秒,眉头轻轻皱起。
清浅,抱歉,映月临时有点不舒服,我先送她去了医院。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江映月站在他身后,脸色确实有些苍白。
她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小声说。
清浅姐,对不起,都怪我。
我没有看她。
我的目光落在沈亦舟身上。
他今天穿的灰色大衣,是我上个月为他挑的。
他说他很喜欢。
现在,这件大衣上,沾染了不属于我的,陌生的香水味。
沈亦舟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沉默,他走过来,想牵我的手。
别闹脾气了,这么多人看着。
我躲开了。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有些难看。
朋友们尴尬地打着圆场,重新点上蜡烛,唱起生日歌。
嘈杂的音乐里,我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沈亦舟。
我轻声开口。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愣住了。
旁边的江映月突然轻轻抽噎了一下。
亦舟,我的胃又开始疼了。
沈亦舟立刻转身,紧张地扶住她。
怎么了我马上送你回去。
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就带着江映月匆匆离开了。
门被关上,隔绝了所有声音。
我看着那个变形的蛋糕,忽然就没了胃口。
02
半夜,我接到沈亦舟的电话。
他大概是安顿好了江映月。
清浅,你还在生气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映月她从小身体就不好,我不能不管她。
我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蛋糕是你做的以后别做了,想吃就去外面买。
太甜了,我不喜欢。
我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七年了。
他曾说,我做的草莓蛋糕,是全世界最好吃的甜点。
只因为我喜欢草莓,他就爱上了所有与草莓有关的东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或许,是从江映月出现之后。
她是沈亦舟口中朋友的妹妹,柔弱,善良,需要人保护。
她会用那种崇拜又依赖的眼神看着沈亦舟。
而我,永远是那个被他安排好的,懂事的苏清浅。
沈亦舟。
我打断他。
我今天,只是想跟你一起过个生日。
我知道。
他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哄诱。
是我的错,下次补偿你。
又是下次。
他的承诺,永远都有一个下次。
我挂了电话。
窗外下起了小雨,冰冷的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就像我的心跳。
03
我和沈亦舟相识于一个雨天。
那天雨下得很大,我没带伞,被困在图书馆门口。
是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走到我面前。
我送你。
他的声音像雨水一样干净。
那把伞很大,却完全倾向我这边。
雨水打湿了他半边肩膀。
我有些过意不去。
伞歪了。
他低头看我,笑了。
没关系,你没淋到就好。
从图书馆到宿舍,那条路很短,我却希望它永远没有尽头。
后来我们在一起,每一个下雨天,他都会来接我。
他的伞,永远为我而倾。
上周,公司团建,结束时也下起了雨。
所有人都没带伞。
沈亦舟手里只有一把伞。
我下意识地朝他走去。
他却越过我,径直走向了人群另一端的江映月。
他将伞撑开,举在江映月头顶。
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你穿得少,别感冒了。
他对她说。
江映月感激地看着他,眼里的光芒刺痛了我。
我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进雨幕。
冰冷的雨水浇在我的身上,很冷。
冷到骨子里。
一个同事递给我一把伞。
苏清浅,你男朋友怎么回事啊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我也想问。
沈亦舟,你怎么回事啊。
04
我病了。
在雨里站了太久,高烧不退。
我躺在床上,给他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背景音很嘈杂,似乎还有江映月的笑声。
清浅,怎么了
我的声音很虚弱。
我发烧了,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发烧
他顿了一下。
吃药了吗我这边走不开,映月第一次参加这种酒会,有些紧张,我得陪着她。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沈亦舟,我很难受。
乖,别任性。
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耐烦。
你先自己去社区医院看看,我结束了就回去。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我看着天花板,眼睛干涩得发疼。
我想起大二那年,我只是有些低烧,他却紧张得不行。
半夜背着我跑了三条街,去了市里最大的医院。
医生说只是普通感冒,他才松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他背着我,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苏清浅,你以后不准再生病了。
他的声音闷闷的。
你知不知道,我快被你吓死了。
那时的沈亦舟,是真的怕我死掉。
现在,他却让我一个人去看医生。
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裹紧外套,走出了门。
外面的风很大,吹得我头晕目眩。
我终究还是没能走到医院。
就在家门口的台阶上,我失去了意识。
05
醒来时,我在医院。
刺鼻的消毒水味让我很不舒服。
沈亦舟坐在床边,神色憔悴。
看见我醒了,他立刻握住我的手。
清浅,你终于醒了。
他的手很凉。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
我抽出自己的手,没有说话。
他眼里的愧疚很真切。
但我已经分不清,这愧疚是为我,还是为了他心中那点可笑的责任感。
医生说你严重贫血,加上淋雨受凉,才会晕倒。
他低声说。
以后不准再淋雨了,我会担心。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他担心我。
却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陪在另一个女人身边。
沈亦舟。
我开口,声音沙哑。
我们以前去过的那家书店,还记得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记得,在大学城后面,很安静。
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我们在那里待了一个下午,阳光很好,空气里都是旧书的味道。
他说,那是他生命里最安宁的一天。
我想再去看看。
我说。
他立刻答应了。
好,等你出院,我就陪你去。
他的眼里,难得地有了往日的光彩。
那一瞬间,我几乎要以为,我们还能回到过去。
06
出院那天,天气很好。
沈亦舟来接我,我们一起去了那家旧书店。
书店还是老样子,只是老板换了人。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泛黄的书页上。
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
沈亦舟去帮我买水。
我站在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书。
书页里掉出一张照片。
是我和沈亦舟的合影。
大二那年,我们在这里拍的。
照片上的我,笑得一脸灿烂。
身边的沈亦舟,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我捏着照片,指尖微微发凉。
这时,书店的门被推开。
江映月走了进来。
她看到我,似乎有些惊讶。
然后,她径直走到我面前。
清浅姐,好巧啊。
她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笑了。
这是你和亦舟哥吗真好看。
我把照片收起来,不想和她多说。
她却不依不饶。
亦舟哥也带我来过这里。
她歪着头,笑得很天真。
他说,这里是他最重要的地方,所以要带最重要的人来。
我的心,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最重要的地方。
最重要的人。
原来,我已经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了。
沈亦舟买水回来,看到江映月,皱了皱眉。
你怎么来了
江映月委屈地瘪了瘪嘴。
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怕你出事,就找过来了。
沈亦舟的脸色缓和下来。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江映月点点头,离开前,她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
07
回去的路上,车里很安静。
沈亦舟似乎想解释什么。
映月她……只是担心我。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没有回应。
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清浅,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
哪样我终于开口。
每次一牵扯到映月,你就变得尖锐又刻薄。
他的声音里满是责备。
她只是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你为什么就不能对她宽容一点
我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
沈亦舟,你觉得是我不宽容
他被我问住了。
我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是,我就是不宽容,我就是尖锐刻薄。
我就是见不得你对别的女人好。
我就是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我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最后变成了嘶吼。
沈亦舟被我的反应吓到了。
他把车停在路边,手足无措地看着我。
清浅,你别这样……
我哪样了
我抹了一把眼泪,冷冷地看着他。
沈亦舟,你是不是觉得,我苏清浅就该永远懂事,永远为你着想,永远把你让给别人
我告诉你,我做不到。
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个普通女人。
我会痛,会难过,会嫉妒。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天,我们不欢而散。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道裂缝,已经大到无法修补了。
08
那次争吵后,我们冷战了很久。
他没有再联系我,我也倔强地不肯低头。
生活好像一下子空了。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只能靠药物入睡。
这天,我正在整理旧物,翻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里面是我送给沈亦舟的第一份礼物。
一条我自己编的手链,用的是最普通的红绳。
上面串着一颗小小的银杏叶吊坠。
他说,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他一直戴着,直到江映月出现。
有一次,江映月无意中说,她对金属过敏。
第二天,沈亦舟手上的红绳就不见了。
我问他,他说收起来了。
我看着那条红绳,心里一阵发酸。
我把盒子收好,准备出门扔垃圾。
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了沈亦舟的车。
他靠在车门上,手里夹着一支烟,眉头紧锁。
看到我,他掐灭了烟,朝我走来。
清浅。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谈谈。
我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他看起来很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资金链断了。
他开口,声音很沉。
我需要一笔钱周转。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
他自嘲地笑了笑。
但是,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了。
我的父母曾留给我一笔信托基金,数额不小。
这件事,只有沈亦舟知道。
我安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爱了七年的男人,在我面前,为了钱,放下所有的骄傲。
我的心,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09
我把钱给了他。
没有问原因,也没有提任何要求。
他很惊讶。
清浅,你……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我打断他。
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苏清浅,你非要这么绝情吗
绝情
我回头看他,笑了。
沈亦舟,是你先绝情的。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
拿了钱,就去解决你的麻烦吧。
别再来找我了。
我没有再回头,径直走出了咖啡馆。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眯起眼睛,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我知道,我亲手斩断了我和他之间,最后一丝联系。
从今以后,沈亦舟的任何事,都与我无关了。
10
我搬家了。
从我和沈亦舟同居了五年的公寓里搬了出来。
我没有带走太多东西。
那些他送的礼物,那些我们一起买的家居用品,我都留下了。
我只带走了我自己的衣服,和我养的那盆绿萝。
离开的那天,是个晴天。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充满了我们回忆的家。
然后,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我租了一个很小的单身公寓,在城市的另一端。
我换了手机号,断了和所有共同朋友的联系。
我想开始新的生活。
一个没有沈亦舟的生活。
刚开始的几天,很不习惯。
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起他。
想起他身上的味道,想起他抱着我睡觉的样子。
每当这时,我就会吃下一片安眠药。
强迫自己睡去。
我以为,只要我看不到,听不到,就可以忘记他。
但我错了。
有些记忆,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怎么也抹不掉。
11
半个月后,我在财经新闻上看到了沈亦舟。
他的公司渡过了危机,并且拿到了更大的一笔投资。
照片上的他,意气风发,笑容满面。
站在他身边的,是江映月。
报道里说,江小姐是沈先生的红颜知己,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
是他的幸运女神。
我关掉网页,面无表情。
原来,我给他的那笔钱,成就了他和另一个女人的爱情佳话。
真是可笑。
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清浅姐,是我。
是江映月的声音。
你在哪亦舟哥一直在找你。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他都快疯了。
是吗
我淡淡地反问。
那真是辛苦他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江映月才重新开口。
清浅姐,我知道你恨我。
但是,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
亦舟哥他,爱的是我。
他跟我说,和你在一起,只是习惯,是责任。
他从来没有爱过你。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我的心上。
我知道她是在故意刺激我。
但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原来,七年的感情,在他眼里,只是习惯和责任。
原来,我所以为的爱情,都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苏清浅。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变了。
是沈亦舟。
他的声音急切又慌乱。
你在哪里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没有回答。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拉黑了那个号码。
然后,我捂住脸,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12
我决定离开这座城市。
这里有太多关于他的回忆,我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我订了去南方小镇的机票。
临走前,我去了一趟墓地。
爸爸妈妈就葬在这里。
我把一束白菊放在墓碑前,轻声说。
爸,妈,我要走了。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
风吹过,墓碑上的照片,仿佛在对我微笑。
离开墓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亦舟。
他就站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我。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不再是新闻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
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清浅。
他的声音喑哑。
你真的要走
我没有回答。
不要走,好不好
他几乎是在乞求。
是我错了,我全都错了。
我爱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我把映月当成你,我以为……我以为我对她的好,就是对你的好。
我混蛋,我神经病,我分不清现实和幻影。
他的话,听起来那么荒唐,那么可笑。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累。
沈亦-舟,我一字一顿,太晚了。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
在我为你痛苦的时候,你在陪着别人。
在你功成名就的时候,你身边站着的,也不是我。
现在,你跟我说你爱我
你不觉得可笑吗
不晚,清浅,一点都不晚。
他上前一步,想抓住我的手。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把一切都给你,我的公司,我的钱,我的所有,都给你。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沈亦舟,我平静地看着他,你知道吗
当初给你那笔钱的时候,我就把我们之间的一切,都算清了。
我不恨你了。
因为,你已经不值得我恨了。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脸上血色尽失。
我转身,没有再看他一眼。
13
机场里人来人往。
我拉着行李箱,准备登机。
手机一直在震动,是沈亦舟打来的。
我没有接,直接关了机。
广播里传来催促登机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迈开了脚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苏清浅！
是沈亦舟的声音。
他竟然追到了机场。
他冲破安检人员的阻拦,疯了一样朝我跑来。
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着我们。
他跑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别走！
他的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
求你,别走。
我用力想挣脱他。
沈亦舟,你放手！
我不放！
他固执地抓着我,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清浅,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我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怜悯。
只觉得厌烦。
机会
我冷笑。
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你自己数过吗
生日那天,我等了你三个小时,你在陪江映月。
我发高烧,给你打电话,你说你走不开,你在陪江映月。
我们冷战,我以为你会来找我,结果你为了公司,低声下气地来求我。
沈亦舟,每一次,都是你,亲手把我推开的。
他哑口无言,抓着我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机场的保安已经围了过来。
先生,请您冷静一点,不要影响公共秩序。
沈亦舟置若罔闻。
他的眼里只有我。
清浅,他声音颤抖,那条红绳,我找到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我送他的手链。
红绳已经有些旧了,但上面的银杏叶吊坠,依然闪亮。
我一直收着,我没有扔掉。
他想把手链重新戴在我的手腕上。
我猛地抽回了手。
不必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沈亦舟,我不要了。
不管是你的爱,还是你的愧疚。
我通通都不要了。
14
我还是走了。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靠在窗边,看着这座我生活了七年的城市,一点点变小。
直到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
我没有哭。
心底一片平静。
到了南方小镇,我租了一个带院子的房子。
我在院子里种满了花。
蔷薇,月季,还有栀子。
我开始学着画画,学着做陶艺。
我认识了新的朋友。
他们不知道我的过去,只知道我是一个从北方来的,爱笑的姑娘。
日子过得平淡又安宁。
我几乎快要忘了沈亦舟这个人。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快递。
没有寄件人信息。
我拆开,里面是一个木盒子。
打开一看,是我曾经留在那间公寓里的,所有东西。
每一件,都用泡沫纸小心翼翼地包好。
最上面,是一封信。
信纸上,是沈亦舟熟悉的字迹。
他说,他把公司卖了。
把所有的钱,都转到了我父母留给我的那个信托基金账户里。
他说,他知道我不会要,所以用了这种方式。
他说,他现在一无所有了。
他说,他来找我了。
就在这个小镇上。
但他不会来打扰我。
他只想远远地看着我。
只要我过得好,就够了。
信的最后,他说。
清浅,对不起。
还有,我爱你。
我把信纸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我回到院子里,继续给我的花浇水。
阳光很好。
一切都很好。
15
沈亦舟真的没有来打扰我。
但我知道他在这里。
有时候,我去画室,会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跟随着我。
我回头,却什么也看不到。
有时候,我晚上回家,会发现门口放着一束新鲜的栀子花。
是我最喜欢的。
还有一次,我画画晚了,错过了末班车。
正发愁怎么回去,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了我面前。
司机说,有人已经付过车费了,让他送我回家。
我没有问是谁。
我知道。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半年。
我以为,他会一直这样,默默地守在暗处。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是小镇上的警察打来的。
他说,在海边发现了一个男人。
他身上没有任何证件,只有一个钱包。
钱包里,有一张我的照片。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赶到警局。
在停尸间里,我看到了他。
沈亦舟。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T恤,已经湿透了。
警察说,他是溺水身亡。
从他身上的伤痕看,应该是救人时,被礁石划伤,最后体力不支。
而被他救起来的,是一个不小心落水的小男孩。
我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是该哭,还是该笑
警察把他的遗物交给我。
只有一个钱包。
我打开,里面除了我的照片,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上面写着一行字。
如果我死了,请把我的骨灰,撒进大海。
这样,我就可以,随着潮汐,每天看你一眼。
我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砸在他的照片上,晕开了一片水渍。
16
沈亦舟的葬礼很简单。
只有我一个人。
我按照他的遗愿,把他的骨灰,撒进了那片海。
海风很大,吹乱了我的头发。
我看着骨灰被风吹散,融入碧蓝的海水里,消失不见。
沈亦舟。
你用你的死,在我心里,划上了最深的一刀。
你让我,这辈子都无法安宁。
你赢了。
我站在海边,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夕阳落下,海面被染成一片橘红。
我转身离开。
从今以后,这片海,就是我的牢笼。
我会守着它,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我回到了我的小院。
院子里的花,开得正好。
一切都没有变。
只是,我的世界,再也没有了阳光。
17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又是一年。
我依然生活在那个南方小镇。
画画,做陶艺,照顾我的花。
只是,我再也没有笑过。
我变得沉默寡言。
镇上的人都说,我变得越来越像一个透明人。
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我去了海边。
这是我每个月的习惯。
我会在这里坐上一个下午,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看着海。
仿佛这样,就能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海风依旧很大。
我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清浅。
我身体一僵,以为是幻觉。
我没有回头。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丝不确定和颤抖。
苏清浅,是你吗
我猛地回头。
看到了那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的脸。
沈亦舟。
他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身形挺拔。
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没死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具尸体是谁
那个警察是谁
那一切,都是假的
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眼神死死地锁住我。
清浅,我……
你别过来！
我尖叫出声,连连后退。
他停下脚步,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
你怕我
他的声音里,是无尽的苦涩。
我看着他,浑身发抖。
是怕,也是恨。
我恨他用这种方式来欺骗我,来折磨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质问他,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看着我为你痛苦,为你内疚,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不是的！
他急切地否认。
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让你原谅我。
我以为我死了,你就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可是我做不到,清浅,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你,却不能靠近你。
我每天都像活在地狱里。
他的眼眶红了。
这个曾经那么骄傲的男人,在我面前,脆弱得像个孩子。
可我,已经不会再心软了。
所以,你就策划了这么一出戏
我冷笑。
沈亦舟,你真是让我恶心。
18
我转身就跑。
我不想再看到他,一秒钟都不想。
他没有追上来。
我跑回我的小院,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气。
心脏跳得飞快,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没死。
这个认知,让我觉得荒谬,又觉得愤怒。
我的痛苦,我的内疚,我的悼念。
都成了一个笑话。
我在门口坐了一夜。
第二天,我收拾好行李,准备再次离开。
这个小镇,我也待不下去了。
我拉着行李箱,打开院门。
沈亦舟就站在门外。
他一夜没走。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整个人看起来颓废又狼狈。
看到我手里的行李箱,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
你要走
他声音沙哑。
我绕过他,没有理会。
他一把拉住我的行李箱。
清浅,别走。
求你。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沈亦舟,放手。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不放。
他固执地摇头。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甩开我。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好啊。
我说。
那你跟着吧。
我倒要看看,你能跟多久。
19
我去了很多地方。
雪山,草原,古城,海岛。
我没有目的,只是随意地走着。
沈亦舟真的就一直跟着我。
他不远不近地跟在我身后。
我不回头,也知道他在。
他帮我订好酒店,安排好行程。
在我需要的时候,他总会恰到好处地出现。
然后,在我冰冷的注视下,默默退开。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在西藏的时候,我有了高原反应。
头痛欲裂,呼吸困难。
我倒在旅店的床上,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是他,半夜冒着大雪,开车把我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我躺在病床上输液,他就在旁边守着。
一夜没合眼。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他趴在床边睡着了。
眉头紧紧地皱着,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他的脸上,多了一些我从未见过的疲惫和沧桑。
那一刻,我的心,竟然有了一丝动摇。
但我很快就掐灭了那点可笑的念头。
我不能忘。
不能忘掉他曾经给我的所有伤害。
20
离开西藏后,我回到了我出生的城市。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想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那是一条很旧的巷子,充满了烟火气。
我走在青石板路上,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景象,百感交集。
沈亦舟依然跟在我身后。
我走进一家面馆,要了一碗阳春面。
这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
老板娘还是那个和蔼的阿姨。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是浅浅啊,都长这么大了。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面端上来,热气腾腾。
我刚拿起筷子,沈亦舟就走了进来。
他在我对面坐下,也要了一碗面。
我们默默地吃着面,谁也没有说话。
一碗面吃完,我起身准备付钱。
老板娘却摆摆手。
那位先生已经付过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沈亦舟。
他正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我从钱包里拿出钱,放在桌子上。
我不需要他付。
然后,我转身离开了面馆。
21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甩不掉他。
他就像我的影子,如影随形。
我开始烦躁,开始易怒。
我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刺。
但他都全盘接受。
无论我怎么对他,他都只是默默地承受。
眼神里,永远带着化不开的愧疚和痛楚。
有一天,我终于受不了了。
我把他叫到我面前。
沈亦舟,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歇斯底里地朝他吼。
你这样跟着我,有意思吗
他看着我,眼眶发红。
清浅,我只是想……想对你好一点。
好一点
我冷笑。
晚了。
我知道晚了。
他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哽咽。
可是我控制不住。
我只要一想到,你曾经为我受过的那些苦,我就心如刀割。
我想补偿你,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却一片麻木。
我不需要你的补偿。
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只希望你,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
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点了点头。
好。
他说。
我答应你。
22
第二天,沈亦舟真的消失了。
我等了一天,他没有出现。
第二天,他还是没有出现。
第三天,第四天……
他真的走了。
像他答应我的那样,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我应该高兴的。
我终于甩掉了他。
我终于自由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空呢
我开始不习惯。
不习惯身后没有那道熟悉的视线。
不习惯门口没有那束新鲜的栀子花。
不习惯遇到麻烦时,没有那个会第一时间出现的身影。
我好像,又开始失眠了。
23
一个月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一个律师打来的。
他说,沈亦舟立了一份遗嘱。
把他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我。
他说,沈亦舟在一个星期前,就已经去世了。
因为长期的抑郁和自我消耗,他的身体早就垮了。
最后,死于心力衰竭。
律师还给了我一封信。
是沈亦舟留给我的。
信里,他没有说一句对不起,也没有说一句我爱你。
他只是写了很多我们过去的事。
那些我以为他已经忘了的,点点滴滴。
他说,遇见我,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而弄丢我,是他这辈子最愚蠢的事。
他说,他不求我原谅。
只希望我,能忘了所有不好的,只记住那些快乐的时光。
然后,好好地活下去。
信的最后,他说。
清浅,我的月亮。
以后,没有我了,你也要,自己发光。
我握着那封信,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悔恨化成一个巨大的怪物,一下将我吞噬,又反复咀嚼。
思念从心脏里疯长出来,幻作万千荆藤将我完全刺伤。
24
我瘫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回忆那天的细节。
像是自虐一般,反复回想。
我抬眸,眼神如一潭死水。
沈亦舟,我喃喃自语,你最后离开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没有人回答。
你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想什么
我红着眼,声音晦涩又痛苦。
我一人失魂落魄地望着雪白的墙。
最后泣不成声。
我终于还是把他弄丢了。
彻彻底底地,弄丢了。
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默默地爱着我了。
我杀死了那个爱我的沈亦舟。
也杀死了,那个曾经会笑的苏清浅。
我的世界,永坠黑夜。
再也没有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