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顾承成生日那晚,捧着蛋糕撞见他抱着白月光林薇。
他把我按在林薇病床前跪下:你的骨髓就是为她生的。
后来我如他所愿捐髓,却因术后感染失去腹中双胞胎。
五年后酒会重逢,我挽着新欢微笑:顾总,别来无恙。
他盯着我身侧酷似他的小男孩目眦欲裂。
深夜他砸门怒吼:那孩子是谁的
1
医院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惨白的灯光打在光可鉴人的瓷砖上,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发苦,固执地钻进鼻腔,几乎盖过了怀里那个笨拙奶油蛋糕散发出的微弱甜香。
下意识地捏紧了口袋里的硬塑小棒,那两条清晰的红杠,像两簇小小的火苗,在心口微弱又固执地跳动——也许,也许这个意外的礼物,能融化他眼底终年不散的冰霜
VIP病房的门虚掩着,暖黄的光线漏出来,一同飘出的,还有女人细若游丝的低泣,像小猫爪子,一下下挠在紧绷的心弦上。
我推门的动作僵在半空。
顾承成背对着门,坐在病床边。他宽阔的脊背微微弓着,形成一个绝对保护的牢笼,怀里紧紧拥着一个纤弱苍白的女人——林薇。
那个占据了他整个少年时光、后来因病远走国外的白月光。她回来了什么时候他对我,只字未提。
林薇的脸埋在他胸口,肩头轻轻耸动。顾承成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质感,小心翼翼地哄着:薇薇别怕,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我找到配型了,就在眼前……
就在眼前
怀里的蛋糕盒子猛地一沉,甜腻的奶油味混合着浓烈的消毒水,瞬间冲进喉咙,变成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顾承成察觉动静,猛地回头。
那双曾让我无数次沉溺的深邃眼眸,此刻只有一片被刺痛的、冰冷的暴怒,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瞬间锁定了我。
苏晚他像被烫到一样,倏地站起,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大步朝我跨来。
林薇在他身后抬起泪眼,惊惶又无比依赖地看着他的背影。
谁让你来的滚出去!他低吼,每个字都淬着冰渣,砸在空寂的走廊里。
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身体的本能快过思绪,手已经护住了平坦的小腹。这个微小的动作,却像火星溅进了油桶。
他眼底的暴戾瞬间炸开,一把钳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骨头都在哀鸣!另一只手狠狠挥出,啪地一声脆响,我怀里的蛋糕应声飞了出去!
精致的奶油花朵在空中变形、塌陷,狼狈地摔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又黏腻的声响,糊成一团刺目的狼藉。
承成……林薇怯怯地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像受惊的幼鸟。
别怕,薇薇。他立刻回头安抚,声音放柔,可转向我的目光,却比刚才更冷,像淬了毒的刀子,闪着寒光。
他猛地发力,毫不留情地将我拖拽到林薇的病床前,狠狠一掼!
膝盖骨毫无缓冲地重重磕在坚硬冰冷的地砖上,剧痛瞬间炸开,我闷哼一声,被迫以一个无比屈辱的姿势,双膝着地,跪倒在林薇面前,正对着她那张写满无措和楚楚可怜的脸。
看清楚,薇薇。顾承成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冷酷得不带一丝人味,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下,宣告着我的命运,她的骨髓,就是为你准备的。她的存在,就是为了等这一天,救你。
他冰冷的手指猛地捏住我的下颌,力道大得骨头都在咯咯作响,强迫我抬起头,对上林薇那双水光潋滟、带着同情却又清晰映出我狼狈不堪的眼睛。
道歉!为你惊扰到她道歉!他命令道,不容置疑。
下颌被捏得生疼,视线被屈辱的泪水模糊。胃里翻江倒海,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
口袋里的验孕棒棱角尖锐地硌着大腿。我护着肚子的手更用力了,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血沫般的声音:顾承成……我……我怀孕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粘稠得无法流动。
林薇的呼吸猛地一窒,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纤细的手死死抓住胸口的病号服,发出痛苦的、濒死的抽气声,眼睛一翻,软软地倒向枕头。
薇薇!顾承成的注意力瞬间被全部攫取。他像丢开一件垃圾一样猛地甩开钳制我的手,扑向床边,声音焦灼得变了调。
他再看向我的眼神,只剩下彻底的、冰冷的厌弃和被冒犯的狂怒:闭嘴!苏晚!收起你那些肮脏下作的手段!为了逃避责任,连这种谎都编得出来你这种女人,也配生我的孩子
他指着门口,眼神像看一条蛆虫,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的冰凌,狠狠扎穿我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立刻滚去配型室!薇薇要是有什么事,我要你全家陪葬!
心脏在胸腔里碎裂的声音,原来如此清晰。我护着小腹的手,彻底无力地垂落下来。
地上摔烂的奶油,黏腻地沾湿了我的裙摆和膝盖,冰冷地贴着皮肤,像一滩凝固的、肮脏的血。
那簇微弱的火苗,终于在他冷酷无情的判决里,彻底熄灭了。
我像个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木偶,慢慢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没有再看那对相拥的人影一眼,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走廊尽头那个写着配型室的、黑洞洞的方向。
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心尖上。
2
配型室的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也隔绝了最后一丝光亮。
惨白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
穿着无菌服的医生和护士,眼神冷漠,动作麻利地准备着器械,金属碰撞发出冰冷的脆响。
躺上去。指令简短,毫无温度。
冰冷的金属台面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寒意。针尖刺破皮肤,带着刺骨的冰凉,穿透皮肉,狠狠刺入骨骼深处。
骨髓穿刺针扎进去的那一刻,我浑身猛地一颤,牙齿深深陷进下唇,尝到更浓的血腥味。
每一次抽取,都伴随着一种生命被强行剥离的、沉重的钝痛,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啃噬着四肢百骸。
头顶手术灯惨白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视野里只剩下模糊晃动的绿色人影。
麻药似乎失效了,或者它只麻痹了皮肉,却放大了灵魂深处的痛楚。
这痛楚不仅来自身体被撕裂的感觉,更来自那个被彻底碾碎、踩在泥里的、卑微的期盼。
汗水浸湿了鬓角,顺着额角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结束。我被推回病房,像一具被掏空的躯壳。低烧像附骨之蛆,立刻缠了上来。
身体沉重得像不属于自己,病房里死寂一片,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令人心慌的滴答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
昏沉中,一股尖锐的、撕扯般的剧痛猛地从小腹深处炸开!像有无数把冰冷的刀片在里面疯狂搅动!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黏腻地贴在身上。
呃……我痛得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医生……医生……声音虚弱得如同蚊蚋,连自己都听不清。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模糊的身影在我眼前晃动,带着焦急的呼喊。
移动病床轮子急速滚过地面的刺耳摩擦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浑浊的水幕传来。
……术后感染……指标异常……急性宫内……双胎……胎心……保不住了……
双胎!
混沌的意识里,这两个字像一道带着血的惊雷轰然炸开!
原来……那微弱的火种,曾经是两簇!
巨大的绝望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没顶,窒息感扼住了喉咙。
再次被推入手术室,头顶刺眼的白光令人眩晕。穿着绿色手术服的身影在眼前晃动,冰凉的金属器械贴上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意识在撕心裂肺的剧痛和麻药带来的麻木中拉扯,最终沉入一片黑暗的深渊。
彻底失去意识前,视野模糊的尽头,手术室门口似乎闪过一个熟悉而冰冷的侧脸轮廓。
是顾承成吗
他脸上……好像有一丝焦躁还是……不耐烦
他手里,似乎捏着一份白色的文件。
醒来时,身体像被重型卡车反复碾压过,又像是被彻底掏空碾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颤抖着把手移向小腹。
那里……一片平坦。
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绝望的空洞。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一个护士正在调整我手背上的点滴管,眼神带着职业性的、公式化的怜悯。
孩……孩子……我张了张嘴,喉咙干裂发痛,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护士的动作顿了一下,避开我的目光,声音放得很轻,却字字如刀:苏小姐,请节哀……是双胞胎……没能保住……她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奇异的强调,顾先生签的手术同意书……他……他说,全力救治您。
全力……救治我
呵……
是为了让我活着,继续做林薇的备用血库和器官仓库吗还是怕我死了,惹上麻烦
心口的位置,一片麻木,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寸草不生的荒芜。眼泪都流干了,只剩下干涸的刺痛。
原来,哀莫大于心死,是真的。
我在病床上躺了几天,像个没有灵魂的空壳,望着天花板单调的纹路。顾承成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我这个人连同那两个消失的孩子,都从未存在过。
只有护士每天按时送来药片和冰冷的流食,动作机械,眼神回避,像在照顾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一周后,病房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护士,而是林薇的主治医生,姓陈。他手里拿着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
苏小姐,陈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公事公办,没有任何温度,这是后续的疗养协议。顾先生已经安排好了,您出院后直接转到城郊的明心私立疗养院,环境清幽,所有费用由顾家承担,为期一年。
他把文件递到我面前,指尖点在纸面上,这是对你身体的恢复负责,也是对……林小姐后续可能的治疗需求,做一个保障。
我迟钝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扫过那几页纸。指尖划过其中一行冰冷的条款——自愿放弃后续追责。
原来如此。
他连这点风险都不愿意承担。生怕我这个失去了孩子的工具人,有朝一日会拿着这件事来要挟他,影响他和他心尖上的白月光。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怒意,猛地从心脏深处窜起,烧干了那些麻木和绝望。
告诉顾承成,我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破釜沉舟的冷硬,我把那份文件像丢垃圾一样扔回给陈医生,纸张散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我不需要他的施舍。
陈医生愣住了,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拒绝:苏小姐,你刚经历过这么大的手术,身体极度虚弱,需要专业的护理和静养,疗养院的条件……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决。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掀开身上的被子,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但我死死咬着牙,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坐起来,挺直那几乎要折断的脊背,直视着陈医生错愕的眼睛,从这里出去,我和顾承成,和顾家,再无任何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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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出院那天,阳光异常刺眼,明晃晃地照在脸上,带着一种虚假的暖意。
我身上还穿着那天被奶油弄脏的裙子,皱巴巴的,干涸的污渍变成难看的黄褐色,像一块丑陋的补丁。
身无分文,手机早被顾承成在病房里摔得粉碎,连残骸都没留下。
我站在医院门口,看着车水马龙,喧嚣的城市像一张巨大的、陌生的网,而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像一个被世界彻底遗弃的孤魂野鬼,连影子都显得多余。风吹过来,带着初秋的凉意,穿透单薄的衣物,冷到骨头缝里。
就在茫然无措,几乎要被这巨大的空洞吞噬时,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我面前,停了下来。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温润平和的脸——沈聿。他是顾承成在商场上强劲的对手,也是极少数、偶然知晓我和顾承成那段不堪关系的人。
他的眼神里没有探究,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恰到好处的、令人心安的平静,像一泓深潭。
上车。他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
我看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座吞噬了我孩子和所有希望的、巨大的、冰冷的医院大楼。
那栋楼像一个张着嘴的怪兽。没有犹豫,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清冽干净,瞬间冲淡了鼻腔里残留的消毒水味,和顾承成身上那种冷冽厚重的古龙水味截然不同。
想去哪里沈聿递给我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水温透过瓶身传来恰到好处的暖意。
我握紧那带着温度的塑料瓶,冰冷的指尖终于汲取到一丝暖意,驱散了骨髓深处的寒意。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医院的大楼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点,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压在胸口的巨石,仿佛松动了一丝缝隙。
随便哪里都行,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只要……离这里越远越好。
沈聿没有多问一个字,只是点了点头,发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后视镜里,那座承载了太多痛苦记忆的城市,正被飞速地抛向身后,连同那些不堪的过往。
五年时光,足以冲刷掉沙滩上的足迹,也能让一颗破碎的心,在绝望的灰烬里,重新长出坚硬的外壳。
海城国际会展中心,今夜星光璀璨。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光芒洒在晶莹剔透的香槟塔上,映照着宾客们言笑晏晏的脸,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雪茄和甜点的混合气息。
我挽着沈聿的手臂,身上穿着量身定制的香槟色缎面礼服,勾勒出早已恢复的窈窕身姿。唇角挂着一抹恰到好处、无懈可击的微笑,与周围商界名流从容交谈,声音清脆悦耳。
沈太太的投资眼光真是独到,一位挺着啤酒肚的地产商王总举着酒杯,语气满是赞叹,城西那个科技园项目,当初多少人觉得是块鸟不拉屎的荒地,现在可成了聚宝盆!沈先生真是慧眼识珠,不对,是慧眼识金啊!他哈哈笑着。
沈聿轻笑一声,侧头看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他自然地握紧了我的手,掌心温暖干燥:王总过奖了。哪里是我慧眼,是我运气好,娶了个好军师。晚晚的眼光,才是真金不怕火炼。
我微笑着举杯回敬,姿态优雅:王总说笑了,是沈聿魄力足,敢放手让我去试,合作共赢而已。香槟微涩的气泡在舌尖绽开。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热闹的人群,掠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心脏,毫无预兆地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几步之外,人群的中心,顾承成就站在那里。
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高定西装,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如松,气场迫人,依旧是人群中的焦点。
五年时光似乎并未在他英俊的脸上刻下多少痕迹,只是眉眼间那股天生的戾气,沉淀得更深、更重,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寒刃。
他正与几位商界大佬交谈,姿态从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目光却锐利地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眼底先是掠过一丝猝不及防的震惊,像是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幽灵,随即,震惊迅速褪去,翻涌而起的,是浓得化不开的阴鸷风暴,带着审视和一种被冒犯的怒意。
我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转向沈聿,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亲昵,音量恰好能让旁边的人听清:嘉言呢是不是又缠着张妈要吃巧克力蛋糕了这小馋猫,说了晚上吃甜食对牙齿不好。
沈聿立刻会意,顺着我的目光看向休息区,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配合地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容:在那边玩积木呢,刚才还跟我保证只吃一小块。这小家伙,人小鬼大。要不要过去看看
嗯,去看看他有没有偷吃。我点头,亲昵地挽着他结实的手臂,转身,裙摆划出优雅的弧度,朝远离顾承成的休息区走去。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紧紧追随着。
休息区角落铺着柔软厚实的米色地毯,一个穿着合体小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小男孩,正趴在地上,全神贯注地搭建着一座色彩斑斓的乐高城堡。
他侧脸的轮廓,在明亮的灯光下,清晰得如同精心雕刻的缩小版。
爸爸!妈妈!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小男孩抬起头,看到我们,立刻放下手里的积木,黑曜石般的大眼睛亮晶晶的,露出一个灿烂得晃眼的笑容,眉眼弯弯,像盛满了整个夏夜的星光。
我蹲下身,温柔地用指尖擦掉他嘴角沾着的一点还没来得及抹去的棕色奶油:小馋猫,被妈妈抓到了吧是不是又偷吃蛋糕了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宠溺。
嘉言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带着点小得意,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亲昵地一把抱住我的脖子,小脑袋撒娇地蹭着我的脸颊:妈妈做的蛋糕最好吃了!爸爸都不许我多吃!我就吃了一点点……他伸出小拇指比划着,一脸无辜。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刺骨、带着几乎要将人洞穿力度的视线,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背上!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审视、惊疑,还有翻滚的、几乎压抑不住的狂怒。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沈聿不着痕迹地直起身,向前半步,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稳稳地挡在了我和嘉言面前,也隔断了那道冰冷视线的直接接触。
他看向走过来的顾承成,神色平静无波,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社交疏离,伸出手:顾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顾承成像是根本没听见沈聿的招呼,更无视了他伸出的手。
他的目光,像两把烧红的烙铁,带着惊人的热度与破坏力,越过沈聿宽厚的肩膀,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钉在嘉言那张仰起的、酷似自己的小脸上!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越来越沉,下颌线绷得死紧,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瞬间冻结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空气,原本在附近谈笑的几个宾客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停下交谈,好奇又有些不安地望过来,窃窃私语。
这孩子……顾承成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砂纸磨过喉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紧咬的牙关里硬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几岁了
我抱着嘉言站起身,将他护在怀里,一手安抚地轻拍着他的背。
脸上依旧挂着得体完美的微笑,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深处的寒冰,迎上顾承成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眼睛:顾总,这似乎与你无关。
苏晚!顾承烨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发出细微的咯咯声。他死死盯着我,眼神里翻滚着惊涛骇浪般的质问和被愚弄的狂怒,你告诉我!他是谁的孩子!
他的声音并不算特别高,但那股压抑到极致、濒临爆发的雷霆万钧的气势,却像投入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整个酒会的喧闹!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
嘉言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和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到了,小身体明显一颤,下意识地往我怀里缩,小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襟,清澈的大眼睛里浮上一层水汽,小声地喊:妈妈……
别怕,宝贝。我轻轻拍抚着他的背,将他护得更紧。
抬眼,目光直直迎上顾承烨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声音清晰地穿透了短暂的寂静:顾总,请你放尊重些。这是我和沈聿的儿子,沈嘉言。我刻意加重了儿子两个字。
儿子你们的儿子顾承烨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压抑,却充满了暴戾和嘲讽,苏晚,你当我是瞎子吗他这张脸,你敢说和我顾承烨没关系!
沈聿上前一步,彻底将我和嘉言挡在身后,他的身形挺拔,面对着顾承烨毫不退让,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冰冷的距离感:顾总,请你说话注意分寸。晚晚是我的妻子,嘉言是我的儿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你再出言不逊,骚扰我的家人,别怪我不客气。
你的妻子顾承烨的目光像淬了剧毒的刀子,狠狠刮过我和沈聿紧紧相握的手,最终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和鄙夷,她苏晚是什么样的人,你沈聿难道不清楚当年她是怎么不要脸地……
够了!我厉声打断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窒息。五年了,那些被刻意掩埋的伤疤,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血淋淋地撕开!
我看着他,眼神锋利如刀,顾承烨,五年前的事,你真以为自己问心无愧!你真以为你那张签了字的同意书,就能抹掉你手上沾的血!
顾承烨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是被最尖锐的针狠狠扎中了最隐秘的痛处。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眼底的猩红更甚,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野兽:把话说清楚!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好说的!我斩钉截铁,拉着沈聿的手,抱着嘉言转身就要走,嘉言,跟爸爸妈妈回家。
不准走!顾承烨猛地跨前一步,伸手就要来拦。
沈聿反应极快,手臂一横,稳稳地格挡住了他。两个男人,身高相仿,气势同样迫人,在璀璨的水晶灯下无声对峙,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顾总,沈聿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带着警告,这里是公共场合,注意你的身份和风度。别逼我让人‘请’你出去。
顾承烨看着沈聿护在我身前的姿态,看着我将嘉言的脸护在怀里,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而出,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死死地盯着嘉言露出的半边侧脸,像是要将那张酷似自己的小脸刻进骨血里。
最终,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牙关紧咬,猛地收回了手。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用那双翻涌着风暴、带着刻骨不甘和疯狂的眼睛,深深地、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然后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戾气和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大步离去。那僵硬的背影,像一块被强行撬动的、冒着寒气的玄铁。
4
回到家,安抚好被酒会风波惊吓到的嘉言入睡,已是深夜。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窗外,房间里只剩下宁静。
沈聿去书房处理一点紧急邮件,我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水,望着玄关处那扇厚重的门,总觉得心神不宁。
死寂的夜,突然被一阵狂暴的、如同擂鼓般的砸门声狠狠撕碎!
苏晚!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开门!顾承烨嘶哑、暴怒的声音穿透厚重的门板,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彻底失控的疯狂。
那声音像困兽的咆哮,一下下撞击着耳膜。
苏晚!你躲不掉!出来!告诉我!那个孩子!嘉言!他到底是不是我的!你说啊!门板被拳头砸得砰砰作响,整个门框都在震动。
砸门声惊动了卧室里的嘉言,孩子带着哭腔的喊妈妈的声音隐隐传来。
我的心猛地揪紧!不能再让他吓到孩子!
我冲到玄关,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猛地拉开了门锁!
门刚开了一条缝,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撞了进来!浓烈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
顾承烨像一头失去理智的凶兽,高大的身躯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冲了进来,他双目赤红,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敞开着,领带被扯得歪斜,整个人狼狈不堪,却又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说!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胸膛剧烈起伏,像拉风箱一样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掐断我的脖子,沈嘉言!他是不是我的儿子!你告诉我!是不是!
不是!我斩钉截铁地否认,迅速后退一步,用身体挡住通往卧室的走廊入口,隔绝开他那狂乱的目光,顾承烨,你喝醉了!立刻离开我家!
不是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目光扫过客厅温馨的布置,扫过墙上挂着的、我和沈聿抱着嘉言笑得无比灿烂幸福的大幅照片,眼神更加疯狂,苏晚,你当我瞎吗!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下巴!哪一点不像我顾承烨!你告诉我,哪一点不像!
他几乎是咆哮着质问,步步紧逼。
巧合而已!我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挺直脊背,声音冷硬,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顾总未免太自作多情!
巧合顾承烨嗤笑一声,浓重的酒气喷在我脸上,他猛地逼近一步,猩红的眼睛里全是偏执的疯狂,五年前!你从医院跑出来之后,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怀上了!是不是!
我说了不是!我被他逼得后背抵住了冰凉的墙壁,退无可退,只能提高音量试图压过他的气势,心却狂跳不止,顾承烨,你脑子被酒精泡坏了吗!你忘了五年前,是你亲手签的流产同意书!我的孩子早就没了!没了!被你自己亲手杀死的!
流产同意书这几个字,像一道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顾承烨身上!
他逼近的动作猛地顿住了,脸上的暴怒和疯狂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固。一丝清晰的、巨大的痛苦和迷茫,猝不及防地撕裂了他眼中的猩红。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
但仅仅只是一瞬!那丝痛苦和迷茫就被更汹涌的、不肯承认错误的狂怒所取代!
那只是医生的说法!他嘶吼着,眼神凶狠,像是要为自己的行为找到最后的辩解,谁知道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骗我签字!苏晚,你从来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为了钱,为了赖上我,你什么做不出来!
我骗你我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荒谬绝伦的笑话,积压了五年的委屈、痛苦、怨恨,在这一刻被他颠倒黑白的指控彻底点燃!
眼泪瞬间决堤,汹涌而出,不是悲伤,是极致的愤怒和恨意!
顾承烨!你摸着你那被狗啃了的良心问问你自己!当年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被抽骨髓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术后感染发着高烧,肚子里的孩子一点点失去心跳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因为失去孩子躺在病床上像个活死人,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我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泣血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向他,也扎向自己血淋淋的过往:
你在陪着你的林薇!你在庆祝她的手术成功!你在为你的白月光重获新生而举杯欢庆!你甚至……甚至怕我死不了会碍事,还要在我刚失去孩子的时候,迫不及待地送来那份所谓的‘疗养协议’,让我签下‘自愿放弃追责’!顾承烨!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刽子手!是你!亲手杀了我的孩子!两条命!两条命啊!
顾承烨被我歇斯底里的控诉彻底震住了。
他愣在原地,脸上的暴怒一点点褪去、碎裂,只剩下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空白和……一种被剥开所有伪装后,赤裸裸的痛苦。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破碎的气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能徒劳地用手扶住旁边的墙壁,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惨白。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我压抑不住的、带着恨意的抽泣声在回荡。
就在这时,我放在玄关柜子上的手机,屏幕倏地亮起,发出一声清脆而突兀的提示音!
这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像冰锥扎破了沉重的幕布。
顾承烨像是被这声音狠狠烫到,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我的手机屏幕!那里面巨大的空洞和痛苦,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慌所取代!
我的目光,也从他那张瞬间褪尽所有血色的脸,缓缓移向亮起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清晰地跳动着一条新信息的预览:
发件人:顾承烨。
内容:
女儿在我这,回家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