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失忆疑云
顾琛是谁
林晚躺在VIP病房那张雪白的病床上,盖着条薄毯子,就露个脑袋。她眨巴着眼睛看我,那眼神,怎么说呢,干净得跟刚出生的小羊羔似的,还带着点儿刚睡醒的懵。头发有点乱,几根不听话的贴在脑门上,看着怪可怜。
我站在床尾,手里还攥着她那个被撞得有点变形的手机,指尖有点发凉。车祸的消息是半夜砸过来的,吓得我魂差点飞了,油门踩到底冲到医院,在手术室外头硬生生熬了五个小时,烟抽了半包,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可怕念头。好不容易等到医生出来,说命保住了,就是脑子可能受了点震荡,得观察。
结果呢
她醒了,第一句话,把我砸懵了。
顾琛是谁她又问了一遍,眉头微微蹙着,好像真的在努力回想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能刷卡吗额度高不高
我:……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卡在嗓子眼里,呛得我直咳嗽。我死死盯着她那张苍白但表情格外纯真无邪的脸。能刷卡吗行啊林晚,失忆了都不忘惦记我的钱包这剧本是不是拿反了通常不都是男的这么问女的吗
旁边的小护士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赶紧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的。她大概觉得这病人挺逗。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股子荒谬感压下去,往前走了两步,凑近床头。消毒水的味儿混着她身上淡淡的、属于医院的那种味道,有点刺鼻。
我。我指指自己,声音有点干涩,顾琛。你老公。合法的,持证上岗那种。
哦——她拖长了调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眼神在我脸上溜达了一圈,又飘走了,没什么波澜,好像就是在确认一件哦,原来这人叫顾琛的事实,跟她没什么关系。幸会幸会。她甚至还客气地点了下头,跟第一次见面的客户似的。
幸会我他妈是你丈夫!我差点没把手里那破手机捏碎。
接下来几天,我忙得脚不沾地。公司那边一堆破事等着处理,几个项目卡在关键点上,电话就没停过。医院这边我也没敢撒手,请了个全天候的护工盯着,自己也尽量抽空过来。
每次来,林晚都表现得像个最模范的病人。医生问啥答啥,逻辑清晰得很,除了关于顾琛和她过去的一切,那是一片空白,干净得跟被格式化的硬盘一样。她跟护士聊新出的电视剧聊得火热,对护工阿姨嘘寒问暖,唯独对我,客气得让人心头发毛。
顾先生,您来了
麻烦您跑一趟了,真不好意思。
您坐,别站着呀。
顾先生您坐我他妈是你男人!我看着她那张堆满假笑的脸,真想把她脑子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牌子的螺蛳粉。
心里憋着一股邪火,又无处发泄。她刚捡回条命,我能冲她吼吗不能。只能憋着。憋得我肝疼。
2
离婚风波
直到出院那天。
阳光透过病房的大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林晚换下了那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穿了条素净的连衣裙,坐在床边,气色看着好了不少。护工阿姨在帮她收拾最后一点零碎。
我刚处理完一个紧急电话,推门进去。
感觉怎么样手续都办好了,回家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点。
她没看我,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边。然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猛地从她那个名牌手袋里抽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啪地一声,拍在床头柜上。
声音不大,但在这个突然安静下来的病房里,显得特别刺耳。
顾先生,她抬起头,脸上还是那种该死的客气疏离,眼神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决绝,这段时间,承蒙您照顾了,真的非常感谢。
她顿了顿,吸了口气,手指点在那文件袋上:但您也看到了,我现在这种情况……关于过去,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包括您,包括我们之间的关系。这对您,对我,都不公平。
我看着她,没说话。心里那点憋闷的火苗,被她这架势撩拨得窜了一下。
所以,她语速加快,像是怕自己后悔,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到此为止比较好。这是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您看看条款,没什么问题的话,也请您签一下。
她把文件袋往我这边推了推。
离婚协议。四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进眼里。
空气好像凝固了。护工阿姨收拾东西的动作僵在那里,大气不敢出。窗外的阳光再暖,也照不进这屋子里的冰窖。
我盯着那个文件袋,几秒钟。然后,目光缓缓上移,落在她脸上。她努力维持着平静,但我还是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还有……一丝极力隐藏的紧张像只偷偷干了坏事又怕被主人发现的小猫。
有意思。太他妈有意思了。
我忽然就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苦笑,是那种觉得这事儿真他妈荒诞到极点的笑,嘴角咧开,甚至露出了点白牙。
林晚被我笑得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的紧张更浓了,手指把裙边绞得更紧。
行啊。我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点玩味。我伸手,没去碰那个文件袋,反而越过它,一把抓起了她随手放在文件袋旁边的病历本。
她瞳孔猛地一缩。
我翻开硬壳的病历本封面,动作随意得像在翻一本杂志。里面夹着几张缴费单、检查报告……最底下,压着一张揉得有点皱、印着油腻指纹的小纸条。
粉红色的底,上面印着个张牙舞爪的卡通螺蛳粉图案,旁边是龙飞凤舞的手写字:特辣!多加酸笋!多加腐竹!再加个炸蛋!备注:送到市一院VIP
3楼709病房,林女士。
日期,赫然是昨天下午。
我两根手指夹着那张油腻腻的外卖单,慢悠悠地拎到她眼前,晃了晃。螺蛳粉那味儿,好像隔着纸都能闻见。
林女士,我挑眉,语气拖得长长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戏谑,你这选择性失忆……挺会挑的啊连自己老公是谁都忘了,倒是一点没忘特辣螺蛳粉多加酸笋多加腐竹还得配个炸蛋
她的脸,唰一下,从脖子根红到了耳朵尖,比病房里那盆开得正艳的杜鹃花还红。刚才那副冷静决绝的失忆患者面具,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眼神慌乱地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我手里那张罪证。
我……那个……她嘴唇动了动,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卡壳了。
哦,对了,我打断她徒劳的挣扎,把那张充满罪恶的螺蛳粉单子随手塞进自己西装口袋,像是收好什么重要证据。然后,目光重新落回床头柜上那份厚厚的离婚协议上,手指在上面点了点。
离婚,是吧我点点头,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晚上吃什么,没问题。我这个人,最讲道理了。
她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大概是希望虽然这希望在她失忆的剧本里显得特别诡异。
协议条款嘛,我拿起文件袋,掂量了一下,挺沉,我看也不用细看了。这样,简单点。
我看着她骤然亮起来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财产,全归你。
她的眼睛瞬间睁圆了,亮得惊人。
我笑了笑,慢悠悠地吐出后半句:债务,全归我。
那亮光,像被掐断电源的灯泡,啪一下,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错愕和一丝被耍了的恼怒。
债务她下意识地重复,声音有点干,什么债务我们……有债务
这剧本里可没写这一出!
啧,我耸耸肩,把文件袋丢回床头柜,发出咚一声轻响,像是在她心口也敲了一下,这不很正常吗做生意嘛,起起落落。顾太太,啊不,林女士,我故意改口,带着点恶劣的笑意,你失忆了嘛,忘了也正常。最近公司,是遇到那么点‘小小’的困难。
我故意把小小两个字咬得很重,听起来格外讽刺。
她彻底懵了,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我,刚才那副快签快签的架势消失得无影无踪,像个被戳破的气球。红晕褪去,脸色有点发白。
目的达到。我满意地拍拍手,像是掸掉不存在的灰尘:行了,手续回头再说。先回家养着吧,林女士。失忆是大事,得好好休息。
我故意加重了失忆两个字,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出了病房。
关门声不轻不重,隔绝了她呆滞的目光。
走出医院大楼,下午的阳光有点刺眼。我坐进车里,没立刻发动。掏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一个小时前助理小陈发来的紧急消息,只有一行字:
顾总,情况不对,王胖子……联系不上了。
王胖子,大名王富贵,我的财务总监,跟了我快十年的老兄弟。联系不上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点对着林晚时的恶劣戏谑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意。手指在屏幕上划动,拨通了另一个号码,打给我最信任的技术部负责人。
老赵,我的声音沉得像结了冰,给我盯死王胖子名下所有的账户,还有他老婆、他小舅子……所有跟他沾亲带故的人的账户。一毛钱的异常流动,立刻截图发我!
挂了电话,我靠在驾驶座上,看着医院门口人来人往。林晚那张假装无辜又心虚的脸,王胖子那张总是堆着笑、拍着胸脯说顾哥放心的胖脸,在我脑子里交替闪现。
真他妈是场好戏。一个装失忆闹离婚,一个卷钱玩消失
行。都演是吧
老子奉陪到底。
3
债务危机
接下来的日子,彻底乱成了一锅煮沸的八宝粥。
公司里,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死寂。王胖子人间蒸发,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他经手的几个关键项目资金链瞬间断裂,像被抽掉了脊梁骨。更要命的是,一份他签过字的、金额惊人的对赌协议副本,不知怎么的,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几个主要投资人的邮箱里。
那份协议,我之前只是模糊知道个大概,根本没细看过。王胖子当时拍着胸脯说:顾哥,小场面!稳赚!签了咱就起飞!
我信了。
现在,协议被翻出来,白纸黑字,苛刻到极点的条款和天文数字的赔偿金,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公司的信誉和我的脊梁骨上。
讨债的电话开始是试探性的,后来就变成了催命符,不分昼夜地轰炸我的手机和公司座机。语气也从最初的客气,变得不耐烦,最后是赤裸裸的威胁。
顾总,钱什么时候到位
顾琛,别他妈给老子玩消失!限你三天!
听说你老婆刚出院啧,不想家里不太平吧
办公室里,文件堆成了山,全是各种律师函、催款通知。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灰缸早就满了,烟蒂溢出来,散落在桌面上。窗外的天色从白到黑,又从黑到白。
家里的气氛,比公司好不到哪儿去。
林晚顶着失忆的壳子,继续在我面前晃悠。她倒是谨遵医嘱,真把自己当成了刚出院的瓷娃娃,大部分时间窝在客房里,捧着平板电脑看得津津有味。偶尔出来倒水,或者在客厅溜达一下,碰到我,那眼神,复杂得很。
三分警惕,像防贼。
三分探究,带着钩子,想从我脸上看出点什么。
剩下四分……是掩饰不住的焦虑。尤其是在我接那些催命电话的时候,她竖着耳朵听的样子,简直不要太明显。
她以为她藏得很好,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抱着个抱枕,假装全神贯注地看狗血剧。但每次我手机一响,她捏着遥控器的手指就会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等我挂了电话,眉头紧锁,她又会飞快地低下头,假装换台,但那眼神,会偷偷地、迅速地在我脸上扫一圈。
演,接着演。奥斯卡真他妈欠她一座小金人。
我懒得拆穿她。公司那摊子烂事已经够我喝一壶的了。债主堵门不是闹着玩的。
这天下午,刚打发走一波气势汹汹的供应商代表,嗓子都冒烟了。我瘫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头疼欲裂。小陈小心翼翼地进来,脸色比苦瓜还难看。
顾总……‘龙哥’那边又派人来了,在楼下大堂……说今天见不到钱,就不走了。保安……有点拦不住。小陈的声音都在抖。
龙哥,放高利贷的,手黑得很。王胖子那孙子,居然还沾了这种浑水!那笔钱,利滚利,已经滚成了一个能把人活埋的数字。
太阳穴突突地跳。我挥挥手,示意小陈先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死寂。烟盒空了,我烦躁地把它捏成一团,砸进垃圾桶。
突然,一阵尖锐的座机铃声炸响,刺得我耳膜疼。又是催命符。
我盯着那部红色的座机,几秒钟,猛地站起身。不行,得回去一趟。有个重要的公司公章,必须拿到。那玩意儿放在家里书房的保险柜里。现在公司账上彻底空了,公章是最后一道防线,绝对不能落在那些红了眼的人手里。
我抓起车钥匙,冲出办公室,把小陈那句顾总您小心点甩在身后。
4
真相浮现
一路油门踩到底,闯了两个红灯,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冲进家门,家里静悄悄的。客厅没人,客房门关着。
我直奔二楼书房。拧开门把手,里面光线有点暗,窗帘拉着一半。
书桌后面,有人。
林晚坐在我的黑色皮质转椅上,背对着门,脑袋歪着,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
睡着了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电脑屏幕亮着,幽幽的光映在她脸上,能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青黑,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微微蹙着。她身上穿着宽松的家居服,领口有点歪,露出小半截白皙的锁骨。
电脑屏幕上不是狗血剧,也不是购物网站。
是密密麻麻的网页浏览器窗口。标题栏的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我的眼睛:
如何快速有效地追查隐匿资产
私人侦探调查公司财务总监可行性分析报告
企业高管携款潜逃常用手法及反制策略
XX市近期出入境记录查询(内部渠道)
高利贷暴力催收法律责任边界
……
最上面那个,赫然是:
如何假装失忆最逼真症状、表现、应对方法详细指南
搜索记录!
她压根没关!
那一瞬间,所有的疲惫、愤怒、被背叛的寒意,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我看着屏幕上那些刺眼的搜索词条,再看看歪在椅子上睡得毫无防备、甚至因为姿势不舒服而微微嘟着嘴的林晚。
一股极其复杂、又酸又胀的情绪猛地冲上喉咙口,堵得我呼吸都滞了一下。
原来如此。
什么失忆什么离婚什么惦记财产
她是在找王胖子!她在查那笔钱!她在……想办法
这个认知像一道强光,劈开了连日来的阴霾和猜疑。虽然这方法蠢得要命,还把自己搭进去演这么一出漏洞百出的戏。
我站在原地,没叫醒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她沉睡的侧脸,电脑屏幕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书房里很安静,只有她轻微绵长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我才极其小心地,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拉开了书桌最下面那个带锁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小型保险柜。输入密码,取出那个沉甸甸的、刻着公司徽记的公章。
金属的冰凉触感从掌心传来。
我握紧了它,又看了一眼睡着的林晚,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
5
螺蛳粉之吻
回到公司,楼下大堂的气氛已经像炸药桶。七八个穿着花衬衫、胳膊上纹龙画虎的壮汉,大喇喇地堵在门口,为首的剃着个青皮,一脸横肉,嘴里叼着烟,正是龙哥手下的头号打手,外号疯狗。
保安被他们推搡到一边,敢怒不敢言。员工们都躲得远远的,前台小姑娘吓得脸都白了。
疯狗看见我,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哟,顾大老板,可算露面了钱呢我们龙哥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他身后的混混们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
我捏着口袋里的公章,脸上没什么表情,径直往前走:上楼说。
上楼疯狗嗤笑一声,一步跨过来,堵住我的路,伸手就想拍我的脸,就在这儿说清楚!今天拿不到钱,你这公司门,就别想……
他话没说完。
突然,一个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女声,像把锋利的刀,猛地劈开了这浑浊嘈杂的空气:
动他问过我了吗
所有人都是一愣,齐刷刷地扭头看向门口。
旋转玻璃门被用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哐一声响。
林晚站在那里。
她换掉了那身软绵绵的家居服。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剪裁极佳,勾勒出纤细却有力的腰线。脚下踩着一双尖头细跟的黑色高跟鞋,鞋跟敲击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又带着压迫感的哒、哒声。
脸上没什么血色,但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子。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和之前甩给我那份离婚协议用的袋子一模一样。
她一步步走进来,高跟鞋的声音像踩在每个人的心尖上。目光扫过疯狗和他那群手下,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审视。
疯狗显然没料到这出,被她的气势震了一下,但很快又露出那种混不吝的笑:哟呵这谁啊顾老板还藏着个这么带劲儿的妞儿嫂子嫂子也来替他还钱
林晚走到我身边,脚步停住,没看我,视线依旧锁着疯狗。她把手里的文件袋往前一递,却不是给疯狗,而是递给了我。
拿着。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落针可闻的大堂。
我下意识地接住。
疯狗脸色沉了下来:什么意思耍花样
林晚这才把目光转向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钱当然有。不过,不是给你,也不是给龙哥。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确保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那些偷偷探头张望的公司员工,都能听清:
是给警察!
疯狗和他手下脸色骤变。
林晚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语速飞快,字字清晰,像在宣读判决书:
王富贵,化名王胖子,原琛合集团财务总监,涉嫌职务侵占、挪用巨额资金、伪造金融票证、合同诈骗、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哦,对了,还有你们龙哥放给他的那笔高利贷,涉嫌非法经营、暴力催收!
她每说一个罪名,疯狗那帮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他以为他跑得了林晚冷笑一声,下巴朝我手里的文件袋抬了抬,他转移资产的所有路径,收受回扣的每一笔记录,伪造的每一份合同,包括怎么和你们‘龙哥’勾搭上的资金流水、通话录音……全在里面!清清楚楚!
疯狗眼神凶狠起来:臭娘们!你他妈找死!他身后的混混蠢蠢欲动。
找死林晚非但没退,反而往前逼了一步,高跟鞋的脆响敲在人心上,眼神里的光又冷又厉,像开了锋的剑,你动我一下试试证据链已经提交警方经侦和扫黑办了!我律师就在门外!你们今天踏进这栋楼,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门口的监控都拍得清清楚楚!想进去陪王胖子我成全你们!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疯狗一群人头上。他们嚣张的气焰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互相交换着眼神,充满了惊疑不定。
疯狗死死盯着林晚,又看看我,最后目光落在我手里的文件袋上,腮帮子咬得死紧。几秒钟的死寂后,他猛地一挥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们走!
一群人来时气势汹汹,走时灰头土脸,像斗败了的瘟鸡,很快消失在玻璃门外。
大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林晚,眼神充满了震惊、敬畏,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低头,看着手里这个沉甸甸的文件袋,再看看站在我身边,脊背挺得笔直,侧脸线条紧绷,像一尊刚刚打完硬仗、还带着硝烟味的女战神的林晚。
心里那点最后的不确定,彻底烟消云散。
我忽然伸出手,一把揽住她的腰。
她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僵硬,像根绷紧的弦,惊愕地转头看我。
我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手臂收紧,把她整个人往我怀里一带。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她的唇很软,带着点凉意,还有一丝极淡的、属于她自己的清甜味道。但很快,这味道就被一股更浓郁、更霸道的气息覆盖了——
一股极其熟悉、极其顽固、仿佛已经渗透进她灵魂深处的味道。
螺蛳粉!
特辣!加足了双倍酸笋!双倍腐竹!还他妈有个炸蛋!
这味儿,太冲了!太有辨识度了!跟我那天从她病历本下翻出来的外卖单子,简直是同一个师傅、同一个锅、同一个配方!
唔……!她在我怀里剧烈挣扎起来,手脚并用想推开我,脸瞬间红得能滴血,又羞又气,眼睛瞪得溜圆。
我死死扣着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带着酸笋味儿的吻。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才稍稍松开一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笑出声,胸腔都在震动:
顾太太,
我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还有毫不掩饰的笑意和戏谑,热气喷在她通红的耳朵上,你这演技……真的有待提高啊。
我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下次装失忆……记得删浏览记录。
林晚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被戳穿的羞愤、震惊,还有一丝卧槽他怎么知道的懵逼。
下一秒,羞愤彻底压倒了理智。
顾琛!你大爷的!
她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嗓子,完全忘了自己失忆的人设,也忘了这是在公司大堂,众目睽睽之下。她猛地挣开我的怀抱,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牛皮纸文件袋——那动作快得像抢什么宝贝。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情。
她高高举起那个厚厚的、装着王胖子所有罪证的文件袋,不是砸向我,而是……狠狠扣在了我头上!
袋子没封口,里面打印好的文件、U盘、几张疑似照片的东西……稀里哗啦,全撒了出来,劈头盖脸地砸了我一身。
闭嘴!混蛋!她红着眼睛,像只被彻底惹毛的小狮子,胸口剧烈起伏着,吼出的声音带着颤,却掷地有声,老娘还不是为了揪出害你的那个王八蛋!你知不知道我查得多辛苦!担惊受怕多久!你还笑!你还敢亲我!亲得满嘴螺蛳粉味!恶心死了!
吼完,她大概是觉得太丢脸了,狠狠一跺脚,细高跟在大理石上发出刺耳的嘎吱声,转身就要跑。
满大堂的员工,下巴掉了一地。空气里弥漫着酸笋的余味、纸张的油墨味,还有……浓得化不开的八卦气息。
我没去管撒了一身的罪证,眼疾手快,在她跑掉的前一秒,长臂一伸,再次把她捞回怀里,抱得死紧。
老婆,
我贴着她的耳朵,这次声音很轻,带着劫后余生的喟叹和再也藏不住的心疼,辛苦你了。
她在我怀里挣扎的动作,猛地顿住了。身体依旧僵硬,但那股炸毛的劲儿,像是被这句话戳破了一个口子,慢慢泄了下去。
我感觉到她的肩膀,开始细微地颤抖。
谁、谁是你老婆……她把脸死死埋在我胸口,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在哭,又像在撒娇,离婚协议都签了……财产都归我了……
嗯,我低笑,把她抱得更紧,下巴蹭了蹭她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归你,连我都是你的。债务也归我,我慢慢还,用一辈子还,行不行
她没说话,只是抬起手,不轻不重地在我后背上捶了一下。
力道软绵绵的。
周围不知道是哪个胆大的员工,带头鼓起了掌。稀稀落落的掌声很快连成一片,还夹杂着几声善意的哄笑和口哨。
林晚的脸更红了,挣扎着想从我怀里出来:放开!丢死人了!
不放。我搂得更紧,低头,在她散发着螺蛳粉味和洗发水清香的发顶,又轻轻吻了一下,顾太太,回家吧。给你煮螺蛳粉,特辣,加双份酸笋双份腐竹,再卧俩炸蛋。
顾琛!她羞愤地抬起头,脸上泪痕还没干,眼睛却亮晶晶的,像落进了星星,你就是故意的!
我笑着,没否认。
酸笋味儿的空气里,尘埃落定。王胖子那孙子,等着吃牢饭吧。至于怀里这个又傻又勇、演技稀烂却让我心疼得要命的失忆老婆……
嗯,得用一辈子好好审审。
6
再演失忆
三个月后。
市中心CBD顶层的高级餐厅,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舒缓的音乐流淌,空气里是牛排和红酒的醇香。
林晚穿着条漂亮的露肩小礼服,正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努力抿着嘴憋笑。
来来来,看镜头!茄子——
我举着手机,给她拍照。
哎呀你别闹!她笑着躲闪,脸颊微红,在柔和的灯光下格外动人。王胖子的案子基本尘埃落定,追回了大部分资金,公司虽然元气大伤,但总算稳住了阵脚,正在慢慢回血。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搬开,她整个人都明媚起来。
啧,顾太太真不上镜。我故意逗她,把手机递过去,自己看,笑得太僵了,像被绑架了。
你才像被绑架!她嗔怪地瞪我一眼,抢过手机看照片,手指划拉着,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菜上齐了。精致的餐点摆了一桌。我拿起刀叉,切着盘子里的牛排。
林晚也拿起叉子,叉起一小块。刚要往嘴里送,动作却突然顿住了。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眼神慢慢变得……空洞起来
她放下叉子,茫然地左右看了看,最后,那茫然的目光,落在了我脸上。
我的心猛地一跳。又来还演上瘾了
只见她微微歪着头,眉头轻蹙,眼神里充满了纯然的无辜和困惑,红唇轻启,用一种极其天真、极其陌生的语调,慢悠悠地开口:
这位先生……看起来有点眼熟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旁边几桌隐约听见。邻座一对情侣好奇地看了过来。
我握着刀叉的手,指关节捏得有点发白。行,林晚,长本事了。烛光晚餐搞这出
我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然后,在桌下,我那只空着的手,伸进了西装内袋。
林晚还在努力维持着她那副我失忆了你是谁的茫然表情,大眼睛眨巴眨巴,还挺像那么回事。
我摸到了那个硬硬的、折好的纸角。唰地一下,抽了出来。
一份打印好的文件,被我啪一声,拍在了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上。
声音清脆,引得周围几桌客人又侧目。
文件的标题,加粗黑体,清清楚楚,在柔和的烛光下格外醒目:
**《离婚协议书(财产全归女方修订版)》**
我身体微微前倾,凑近她瞬间僵住的脸,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比她刚才还要无辜、还要纯良的微笑,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这位眼熟的小姐,你好。我叫顾琛。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签吗
林晚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茫然无辜裂开,变成卧槽,最后定格在顾琛你他妈玩真的!的震惊和羞愤上。那演技,崩得稀碎。
她的脸,腾一下,红得比杯里的红酒还艳。眼睛瞪得溜圆,像只受惊的兔子,又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顾琛!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带着浓浓的威胁和难以置信,你神经病啊!吃饭呢!
是啊,我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手指在那份离婚协议上点了点,发出哒哒的轻响,这不顺便把人生大事也办了吗省得你下次再‘失忆’还得现准备,多麻烦。
邻桌那对情侣终于憋不住了,传来压抑的噗嗤笑声。
林晚的脸更红了,红晕一路蔓延到了耳根和脖子。她飞快地左右瞟了一眼,又羞又恼,伸手就想来抢那份碍眼的协议:给我!
我眼疾手快,手腕一翻,把协议藏到了身后,另一只手则稳稳抓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腕。
干嘛我挑眉,笑得越发恶劣,不是你先开始的吗顾太太还是说……这位眼熟的小姐,你改变主意了
她挣了一下,没挣脱。手腕被我握着,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她瞪着我,胸口起伏着,眼睛里水光潋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半晌,她像是彻底放弃了挣扎,肩膀垮了下来,那股子装出来的陌生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琛……她小声地、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无奈和一种认命般的亲昵,你烦死了!快把那个破东西收起来!
哪能啊,我握着她手腕的手指紧了紧,把她往我这边带了带,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热气拂过她敏感的耳廓,满意地感觉到她轻轻一颤,这可是你‘失忆’的专属道具,得好好留着。下次再用,我随时奉陪。
她抬起头,狠狠剜了我一眼。那眼神,又凶又亮,像炸毛的猫,可眼底深处,分明藏着一汪化不开的甜。
吃你的饭吧!烦人精!她用力抽回手,拿起叉子,狠狠地叉向盘子里的牛排,仿佛那牛排就是我。
我笑着,把那份惹祸的离婚协议慢悠悠折好,重新塞回西装内袋。然后拿起酒杯,轻轻碰了碰她放在桌上的杯子。
玻璃杯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一声叮。
窗外,城市的灯火温柔地流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