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黑暗空间,唯有身后瀑布水帘的轰鸣如同遥远的背景音,更衬得此地静得令人心悸。那股浩瀚、苍茫、仿佛源自洪荒之初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沉甸甸地压在崔千韪和苏青璇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之上,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月婵的妖气早已消失无踪,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压彻底惊退。但此刻,崔千韪和苏青璇却感觉不到丝毫庆幸,只有深入骨髓的寒意和面对未知巨物的渺小感。
“父亲……的气息……”怀中那柄死寂的青铜小剑,剑格处的兽形纹路极其微弱地闪烁着,白璃断断续续的意念带着难以言喻的孺慕与激动,却也透着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父亲?!初代饕餮?!
这个认知如同万钧巨石砸在崔千韪心头!他体内的饕餮残魄在这股同源却浩瀚无边的威压面前,如同溪流遇见了汪洋,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悸动!不再是单纯的暴戾和饥饿,而是混合了极致的渴望、本能的臣服、以及……一丝被上位者俯视的恐惧!暗金色的纹路不受控制地在他皮肤下疯狂游走,双眼瞳孔深处,纯粹的暗金光芒如同燃烧的火焰,剧烈地明灭不定!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想要靠近、想要吞噬、想要……融入那威压源头的冲动,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理智!
“崔公子!稳住心神!”苏青璇清冷的声音带着灵力波动传来,如同清泉注入滚油。她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也在全力抵抗着这恐怖的威压。她双手结印,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青色光晕,散发着温和而坚韧的生机,试图驱散那无所不在的压迫感,同时也将一缕清凉的灵力渡向崔千韪,帮助他压制体内狂暴的饕餮本能。
“呼……呼……”崔千韪大口喘着粗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剧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他死死盯着黑暗的深处,那里是威压的源头,也是白璃感应到“父亲气息”的地方。他能感觉到,那股威压并非针对他们,更像是一种……沉睡万古后无意识散发的余威!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月婵那样的妖王级存在望风而逃!
“白璃……那里面……是什么?”崔千韪用意念艰难地沟通。
【……核心……本源……】
【……父亲……留下的……馈赠……也是……考验……】
【……吾……能……感应到……它……在……呼唤……吾……也……在……呼唤……宿主……体内的……残魄……】
【……靠近……它……但……要……小心……残念……】
核心本源?馈赠与考验?残念?
崔千韪心中了然。这饕餮遗骸,或者说其遗留的核心本源,对拥有饕餮残魄的他以及身为“饕餮之女”的白璃而言,既是无上机遇,也是致命的陷阱!那残留的饕餮意志(残念),绝不会轻易允许他人染指其本源!
“走!去看看!”崔千韪眼中闪过决绝。为了修复白璃,为了获得对抗月婵的力量,为了活下去,他没有退路!
苏青璇看着他眼中那份近乎疯狂的执着,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我随你去。若有变故,或可助你一臂之力。”她深知此行凶险,但此刻已别无选择。她将几枚翠绿的玉针扣在掌心,随时准备出手。
两人在绝对的黑暗中,凭借着白璃那微弱意念的指引和对威压源头的感应,如同盲人摸象,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溶洞最深处摸索前进。
脚下的地面是湿滑冰冷的岩石,空气中弥漫着古老、厚重、带着淡淡血腥和硫磺混合的气息。威压越来越强,如同实质的重锤敲打在灵魂上。崔千韪体内的饕餮之力沸腾到了顶点,暗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如同两盏摇曳的鬼火。苏青璇的青木灵光也收缩到仅能护住周身三尺,脸色越发苍白。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源!
那并非自然光,而是一种……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光芒!光芒来自一个巨大无比的、向下凹陷的洞窟中心!
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洞窟边缘,向下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瞬间屏住了呼吸,心神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洞窟底部,并非预想中的森森白骨,而是一片……难以名状的“存在”!
那是一片浩瀚的、如同星云漩涡般的暗红色能量!它并非固态,也非物质,更像是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恐怖本源!漩涡缓缓旋转着,中心处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漩涡边缘,无数暗金色的、如同实质闪电般的能量流奔腾咆哮,发出低沉而震撼灵魂的雷鸣!恐怖的吞噬之力从漩涡中心散发出来,连周围的空间都呈现出扭曲的波纹状!
而在那暗红色能量漩涡的上方,悬浮着一颗……心脏!
一颗巨大无比、通体漆黑、如同最深邃的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心脏!心脏表面布满了暗金色的、复杂玄奥的天然纹路,此刻正随着暗红色漩涡的旋转,极其缓慢而沉重地搏动着!
咚……咚……咚……
每一次搏动,都如同远古的战鼓擂响,重重地敲打在崔千韪和苏青璇的心脏上!那股浩瀚的威压,正是源自这颗黑色心脏和下方的暗红色能量漩涡!
饕餮之心!饕餮本源!
“吼——!!!”崔千韪体内的饕餮残魄在这一刻彻底疯狂了!发出无声的咆哮!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从那颗黑色心脏传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步,想要投入那暗红色的漩涡之中!
【……父亲……的……心……本源……核心……】
白璃的意念也充满了激动和渴望,青铜剑身剧烈颤抖,那道微弱的银光拼命闪烁。
“崔千韪!醒来!”苏青璇一声清叱,蕴含着青木灵力的音波直贯崔千韪脑海!同时,她玉手连弹,三枚翠玉针带着净化清音,瞬间刺入崔千韪后颈三处要穴!
剧痛和清凉感同时袭来,崔千韪猛地一个激灵,从那种被本能支配的迷醉状态中挣脱出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好险!刚才差点就被本能驱使着跳下去了!
然而,就在他恢复清醒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颗悬浮的、缓慢搏动的饕餮之心,猛地一震!一道冰冷、暴虐、充满了无尽贪婪与毁灭意志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巨浪,猛地从那颗黑色心脏中爆发出来,瞬间锁定了洞窟边缘的崔千韪和苏青璇!
【蝼蚁……安敢觊觎吾之本源?!】
一个宏大、古老、如同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声音,直接在两人的灵魂深处炸响!声音中蕴含的凶戾与威压,比之前强横了百倍不止!仿佛沉睡的凶神睁开了眼睛!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暗红色冲击波,以饕餮之心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洞壁的岩石瞬间化为齑粉!
“小心!”苏青璇脸色剧变,双手结印,一道厚实的青色光盾瞬间在两人身前凝聚!光盾之上藤蔓缠绕,符文流转,散发着强大的防御之力!
崔千韪也怒吼一声,强行调动体内所有驳杂的力量(精纯木/水灵力1.5单位,驳杂能量0.8单位,沸腾的饕餮戾气),优化后的《吞天魔功》运转到极致,在身前形成一道扭曲的、带着吞噬之力的暗金色能量屏障!
砰!!!咔——嚓——!
暗红色冲击波狠狠撞在青色光盾和暗金屏障之上!
青色光盾仅仅支撑了不到半息,藤蔓虚影寸寸断裂,符文瞬间黯淡、崩碎!光盾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轰然炸裂!苏青璇如遭重击,鲜血狂喷,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洞壁上,萎靡不振!
而崔千韪的暗金屏障,在接触冲击波的瞬间,其上蕴含的吞噬之力如同遇到了克星,非但无法吞噬那浩瀚纯粹的饕餮本源之力,反而被其瞬间同化、瓦解!屏障如同冰雪般消融!
噗!
崔千韪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仿佛要将他灵魂都碾碎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他听到了自己胸骨碎裂的可怕声响!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击中,炮弹般向后激射,鲜血在空中拉出一道刺目的红线!重重砸落在地,翻滚了十几米才停下,眼前一片血红,意识模糊,全身骨头仿佛都碎了!
【警告!遭受本源级能量冲击!】
【胸骨粉碎性骨折!内脏重度破损!生命垂危!】
【饕餮本能躁动:失控!】
【妖力侵蚀残余:爆发!】
仅仅一击!两人便彻底失去了战斗力!炼气一层和医仙手段,在真正的上古凶兽残念面前,脆弱得如同蝼蚁!
那宏大的、充满暴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无上的威严和贪婪:
【吾之后裔……血脉……稀薄……残破……】
【汝……不配……继承……吾力……】
【献出……汝身……汝魂……与……那……剑灵……】
【成为……吾……复苏……之……养料!】
伴随着这声音,那颗漆黑的饕餮之心猛地加速搏动!咚!咚!咚!如同催命的战鼓!下方暗红色的能量漩涡骤然加速旋转,一股庞大无比的吞噬吸力凭空产生,牢牢锁定重伤垂死的崔千韪和他手中紧握的青铜小剑!
崔千韪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要被撕扯出去,投入那毁灭的漩涡!怀中的青铜小剑也在剧烈震颤,白璃微弱的意念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不……父亲……不要……】
苏青璇挣扎着想要起身,但伤势太重,连抬手指都做不到,眼中充满了绝望。
完了吗?真的要死在这里?成为饕餮复苏的养料?
不!绝不!
极致的死亡威胁,反而点燃了崔千韪骨子里最后的凶性!那是被饕餮残魄浸染、又被逼到绝境后爆发的、属于他自己的不屈意志!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混合了痛苦、愤怒与极致疯狂的咆哮,从崔千韪血肉模糊的口中爆发出来!他双目赤红,瞳孔深处的暗金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炽烈燃烧!全身碎裂的骨头在饕餮戾气的强行粘合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竟强行从地上撑起了半个身子!无视那恐怖的吞噬吸力和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死死盯着那颗搏动的黑色心脏!
“想要我的身体?我的灵魂?还有白璃?”崔千韪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那就看看……是谁吞了谁!”
饕餮之噬!反噬其源!
在苏青璇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崔千韪做出了一个疯狂到极致的举动!
他不再抵抗那股吞噬吸力,反而借着这股力量,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中那柄布满裂痕、灵性微弱的青铜小剑,朝着那颗搏动的饕餮之心,狠狠地——掷了过去!
“白璃!抓住它!!!”
与此同时,他强行逆转体内彻底失控暴走的饕餮之力,无视经脉寸断、丹田崩毁的风险,将优化后的《吞天魔功》催动到前所未有的极限!目标,不再是防御,不再是炼化自身,而是——吞噬!吞噬那饕餮之心散逸出的本源之力!
“吞——天——魔——功——给——我——吞——啊——!!!”
轰!!!
崔千韪的身体瞬间变成了一个狂暴的能量漩涡!暗金色的饕餮纹路如同烧红的烙铁遍布全身,甚至从皮肤下透射出来!无数细微的、扭曲的黑色漩涡在他体表浮现,散发出蛮横不讲理的吞噬之力!这股力量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同源的、针锋相对的疯狂意志,悍然迎向饕餮之心散发出的吞噬吸力!
两股同源却敌对的力量,如同两条无形的黑色巨蟒,在虚空中狠狠碰撞、撕咬!
滋啦——!!!
刺耳的能量摩擦声响彻洞窟!空间剧烈扭曲!碰撞的中心,爆发出刺目的暗红色与暗金色交织的光芒!
“蝼蚁——安敢——?!”饕餮残念发出震怒的咆哮!它没想到这个渺小的后裔,竟敢以卵击石,主动挑衅它的本源吞噬之力!那颗黑色心脏搏动得更加剧烈,暗红色漩涡旋转速度暴增,释放出更恐怖的吸力!
噗!噗!噗!
崔千韪的身体如同破碎的瓷器,无数细密的血箭从毛孔中喷射而出!他的皮肤开始寸寸龟裂,暗金色的血液流淌!意识在剧痛和能量对冲中迅速沉沦!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下一秒就要彻底炸开!
然而,就在他即将被饕餮之心的本源之力彻底撕碎的刹那——
那柄被他掷出的、布满裂痕的青铜小剑,在飞向饕餮之心的途中,剑格处的兽形纹路,骤然亮起了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
【……父亲……对不起……】
【……这一次……璃儿……要……守护……自己的……宿主……】
白璃的意念,带着一种决绝的悲伤和前所未有的坚定!
嗡——!!!
青铜小剑在距离饕餮之心还有数米时,剑身猛地爆发出最后的、也是最耀眼的光芒!那道光芒不再是纯粹的银色,而是融入了洞窟中弥漫的暗红色饕餮本源之力,化作一道炽烈无比的暗金剑罡!
剑罡并不巨大,只有丈许长短,却凝练到了极致!剑锋之上,隐约浮现出一头仰天咆哮的银色异兽虚影,此刻那虚影的双眸,竟也燃烧着暗金色的火焰!
这不再是守护之剑,而是……弑亲之剑!蕴含着白璃燃烧最后灵性、引动同源之力、带着无尽悲怆与守护意志的——搏命一击!
“斩——!!!”
伴随着白璃无声的呐喊,那道暗金剑罡撕裂空间,无视了饕餮之心散逸的吞噬之力,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狠狠地斩在了那颗搏动的、漆黑如墨的饕餮之心上!
锵——!!!!!!!
无法形容的巨响爆发!整个洞窟如同发生了十二级地震!穹顶巨大的钟乳石如同暴雨般砸落!地面裂开蛛网般的深壑!
暗金剑罡与饕餮之心碰撞的刹那,爆发出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恐怖的能量风暴瞬间席卷一切!
“吼——!!!”饕餮残念发出凄厉而愤怒的咆哮!那颗坚不可摧的饕餮之心上,竟然被斩出了一道细微的、却真实存在的裂痕!暗金色的、如同岩浆般的本源精粹,从那道裂痕中丝丝缕缕地流淌出来!
而发出这惊天一击的青铜小剑,在斩中目标的瞬间,剑身上的所有裂痕骤然扩大!
咔嚓!咔嚓!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如同死亡的丧钟!在崔千韪和苏青璇绝望的目光中,那柄守护了他们无数次、承载着白璃最后灵性的青铜古剑,剑身……寸寸碎裂!
无数细小的青铜碎片,如同失去了所有力量的星辰,在狂暴的能量风暴中,无力地……四散崩飞!
“不——!!!”崔千韪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点银光,在碎片中彻底熄灭!
白璃……碎了!
然而,就在青铜剑彻底崩碎的瞬间,一道微弱到极致、却无比精纯的银色流光,如同最后的执念,从崩飞的碎片核心处射出,快如闪电,瞬间没入了崔千韪的眉心!
【……宿主……活下去……吞噬……它……】
白璃最后的意念,如同叹息,在他识海中响起,随即……彻底沉寂。
“啊啊啊啊——!!!”
白璃的彻底消散,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极致的悲痛、愤怒、以及对力量的疯狂渴望,彻底冲垮了崔千韪的理智堤坝!他体内的饕餮残魄失去了最后一道枷锁,在饕餮之心散逸出的本源精粹诱惑下,轰然暴走!
“吞——!!!”
崔千韪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双眼彻底化为两轮燃烧的暗金太阳!他体表浮现的吞噬漩涡瞬间暴涨数倍!一股比之前强悍了数倍的吞噬之力,无视了自身崩毁的危险,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地扑向饕餮之心上那道裂痕中流淌出的……暗金色本源精粹!
嗤——!
如同长鲸吸水!那丝丝缕缕珍贵无比的饕餮本源精粹,瞬间被崔千韪体表的吞噬漩涡强行掠夺、吸入体内!
轰——!!!
无法想象的、足以撑爆星辰的恐怖能量,瞬间在崔千韪残破的躯体内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