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时,她看到容青容川复杂的眼神。
三人沉默地牵马离开客栈,直到走上官道,容青才低声道。
“北域今年征调了三批壮丁,说是战事吃紧。”
秋风卷着枯叶掠过马蹄,容姝握缰绳的手紧了紧。
她想起梦中那片刺目的鲜红和雪地里横七竖八的身影。
“加快脚程。”她一夹马腹,踏雪仰头长嘶,“午间不歇了。”
秋日的官道并不好走,路面龟裂,马蹄踏过时扬起呛人的尘土。
正午的日头依旧毒辣,晒得人后颈发烫。
容姝的嘴唇已经干裂,却只小抿了口水囊里的水,连声抱怨都没提。
日落时分,他们找到一处背风的山坳。
容川刚铺开油布,容姝已经利落地用匕首削尖树枝,串起打来的野味架在火上烤。
“公子,让属下来吧。”容青伸手要接树枝。
容姝手腕一翻,避开他的手,匕首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刀花。
火光映照下,她嘴角噙着肆意飞扬的笑。
“怎么,在侯府待了三年,倒让你们忘了我是怎么长大的?”
她熟练地翻动着烤架上的野味,油脂滴落在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六岁就能在雪地里追兔子,八岁跟着父亲巡视边关,十岁”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十岁就能在百步外射中移动的靶子,我可不是什么没用的废物。”
容川挠了挠头,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属下们哪敢这么想。只是不想让小姐不,公子吃苦。”
“吃苦?”容姝轻笑一声,将烤好的肉分给二人,“我在侯府锦衣玉食,却觉得那种日子才是受罪。”
她咬了一口烤肉,满足地眯起眼睛,“现在这样,枕着大地,听着风声,心里反而踏实。”
“至少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
至少她如今无比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
容川和容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他们的小姐从来就不是在金丝笼中引颈受戮的鸟儿。
这是他们容家人的风气。
“吃吧。”容姝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来,“明日还要赶路,我去溪边打点水。”
她拎起水囊走向不远处的小溪,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容青望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忽然想起多年前在边疆大营那个总爱跟在将军身后的小女孩。
那时的容姝眼中就带着这样不羁的光芒,像匹难以驯服的野马。
“小姐还是那个小姐。”容川小声感叹。
容青点点头,往火堆里添了根柴:“从来就没变过。”
夜风掠过山坳,吹得火堆噼啪作响,直到后半夜才熄灭。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容川就被一阵窸窣声惊醒。
睁眼一看,容姝已经收拾好行装,正在检查踏雪的马蹄。
“公子怎么不多睡会儿?”容川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容姝头也不抬,手指熟练地拂过马蹄。
“战事不等人,早日到我也能早点心安。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复刻,天不亮便启程,夜深才扎营,干粮就着溪水下咽,每夜枕着石头睡。
谁料这夜暴雨突至,豆大的雨点砸得人睁不开眼,三人只得在泥泞的山路上艰难前行。
“公子!前面有座破庙!”容川在雨中大喊。
容姝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眯眼望去,一座年久失修的山神庙孤零零地立在半山腰,残破的屋檐下透出微弱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