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策马奔驰的容姝早已将侯府抛在身后。
飒飒秋风拂过耳畔,把那些鸟雀般的啁啾彻底吹散。
马蹄声如雷,踏碎了一地晨光。
容姝伏在马背上,脸颊贴着踏雪温热的脖颈,久违的驰骋感让血液都沸腾起来。
她忽然想起少时在边疆的日子。
那时她总爱偷溜出府,骑着一匹枣红小马在广袤的草原上肆意飞驰。
父亲虽总板着脸训斥,却从未真正责罚过她,反而在她生辰时送了她一匹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
“姝儿。”父亲摸着她的头说,“容家的儿女,就该像鹰一样自由。”
可自从嫁入侯府,她就被迫收起羽翼,困在那方精致的牢笼里。
每日晨昏定省,谨言慎行,连走路都要数着步子,将草原儿女的筋骨都束成了提线木偶。
那些策马奔腾的日子,仿佛成了前世的记忆。
“驾!”
容姝猛地一夹马腹,踏雪领会她的心意,长嘶一声,速度又快了几分。
她来到城外一片开阔的草原,这里荒无人烟,只有风吹草低的簌簌声。
容姝松开缰绳,任由踏雪自由奔驰。
风卷起束发的缎带,墨色发丝与玄色衣袂在身后猎猎飞舞,仿佛要挣脱所有桎梏。
有多久没这样畅快过了?一年?两年?
自从嫁入侯府,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曾纵马天涯、肆意飞扬。
踏雪跑了整整一日终于累了,容姝这才翻身下马,躺在柔软的草地上。
天空湛蓝如洗,白云悠悠飘过。
她张开双臂,仿佛能拥抱整个天地。
这才是属于她的世界。
不是侯府那方精致的牢笼,不是那些勾心斗角的算计,而是这广袤无垠的天地,是风,是自由。
踏雪低头蹭了蹭她的脸,温热的鼻息喷在她颈间。
容姝笑着摸了摸它的鬃毛:“你也觉得畅快,是不是?”
她利落地坐起身,带着几分忧虑远眺北方。
那里有她的父亲,有她的兄长,还有承载万千生灵的家国重担。
“再等等,我很快就来了。”
夕阳沉入远山,容姝踏着暮色回到侯府。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稳,仿佛重获自由的鸟儿终于找到了归巢的方向。
天光微亮时,容姝已梳洗完毕。
她束紧腰间玉带,玄色骑装衬得她肤白似雪。
青丝高高挽起,只余几缕碎发垂在颈侧,随晨风轻晃。
绿盈小跑着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一个包袱。
“小姐,御寒的手套奴婢放在最外层了,路上记得”
“好。”容姝停下脚步,转身接过包袱,指尖触到小丫鬟冰凉的手。
这才发现绿盈眼底布满血丝,眼下两片青黑,想是一夜未眠。
她难得放柔了声音:“照顾好自己,若是有人欺负你,尽管让紫云白芷带着你打回去。”
绿盈的泪顿时滚了下来,又慌忙用袖子去擦。
容姝轻叹一声,将一枚玉牌塞进她手中。
“若是在侯府过得不舒坦,那便回将军府住几日。
随后拍了拍她的肩,拎起早已收拾好的行囊大步走向府门。
晨雾中,两名身着劲装的容家亲兵已牵着马等候多时,见容姝出来立即抱拳行礼。
“小姐!”
容姝点头示意,正要翻身上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容姝!你给我站住!”
祁安华衣衫不整地冲出来,发冠歪斜,露出几缕散乱的发丝。
他一把抓住“踏雪”的缰绳,目光扫过两名陌生男子,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夏夏说看见两个陌生男子在府外徘徊,在猜测他们便是你的情郎,起初我还不信你、你竟真要跟人私奔?”
两名亲兵闻言,顿时面露怒色,其中一人上前一步。
“世子慎言!我等是容府派来”
“不必多言。”容姝抬手制止,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跟蠢货论长短,平白辱没了自己。”
祁安华脸色由轻转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骂道。
“好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光天化日之下与男子私奔,你莫不是想被”
啪!
容姝猛地一甩马鞭,鞭梢堪堪擦过祁安华脸颊,在他颈侧留下一道红痕。
祁安华吓得后退两步,差点跌坐在地。
【我去!吓我一跳!】
【有必要打人吗?这也太过分了吧!】
【可是男主给女配造黄谣啊,虽然我是主角党,但我看不惯这种事,这波我站女配。】
【女配解释清楚不就行了吗?嘴长那又不用,活该被冤枉。】
【可是之前她解释过很多次,男主都不信啊。】
晨风吹起容姝的发带,玄色骑装勾勒出她挺拔的身姿。
祁安华突然发现,这个做了他三年妻子的女人此刻竟陌生得令他心惊,更是美得摄人心魄。
“你今日若敢踏出这个门”他的声音开始发抖。
“那回来就和离吧。”容姝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眉眼间是他从未见过的肆意与张扬,“省得世子整日疑神疑鬼。”
话音未落,她扬鞭一甩,“踏雪”长嘶一声,箭一般冲了出去。
两名亲兵紧随其后,三骑绝尘而去,只留下漫天飞扬的尘土。
祁安华踉跄着追了两步,却被扬起的尘土呛得直咳嗽。
等他再抬头时,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晨雾中,只余马蹄声渐行渐远。
远处,姜夏躲在石狮后看着祁安华失魂落魄的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急忙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世子别气,容姐姐她”
祁安华却无暇顾及她。
他怔怔地看着容姝离去的背影,捂住心口,那里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随着那抹远去的背影一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