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父亲,请立刻派人去太医院,持我的名帖,请擅长妇科及毒理的孙院判过府一趟。再派人,盯着张太医家,他回来,立刻请来,姨娘这胎,孙院判自有公断。”
“好!快!快按念念说的办!”易玎谏此刻六神无主,易念念的镇定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他几乎是吼着下令。
栖霞苑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白姨娘的呻吟断断续续,眼神怨毒地盯着易念念。
易悠悠被两个婆子架着,瘫软在角落的椅子上,眼神空洞,脸上红肿的掌印刺目。
她似乎还没从巨大的变故和父亲的耳光中回过神来。
孙院判来得很快,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在宫里见惯了风浪,进来后只对易念念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便沉着脸开始诊脉。
他仔细捻起一点残留的淡黄蜡屑,凑到鼻尖嗅了嗅,又用小银刀刮下一点放入随身携带的瓷瓶药水中,药水瞬间泛起诡异的青黑色泡沫。
“哼!”孙院判重重冷哼一声,脸色铁青地转向易玎谏,“易尚书!令妾室脉象浮滑中空,根基虚损至极!此乃长期服用‘金蜡丸’一类阴毒假孕之药,强行催逼气血,伪作胎像所致!药毒早已深入胞宫,此番剧震,胎元根本未固,岂有不崩之理?”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旁边静立的易念念,“若非有人以极高明针术强行吊住一线生机,此刻早已是一尸两命!”
“金蜡丸”三个字如同惊雷,彻底坐实了易念念的推断!
易玎谏身体晃了晃,看向白姨娘的眼神充满了厌恶:“贱人,你好毒的心肠!”
白姨娘最后的侥幸被击得粉碎,她绝望地闭上眼,泪水混着冷汗滚滚而下,却不再辩解。
“孙院判,还能保吗?”易玎谏声音干涩,终究还是存了一丝念想。
孙院判摇头叹息:“药毒深种,母体孱弱如风中残烛,此胎即便强行留下,也必是先天不足,极易夭折,甚至累及母体性命,当务之急,是稳住大人,清毒固本,老夫开方,先解药毒,再徐徐图之,能否熬过这一关,看她造化。”
他提笔写下药方,又低声对易念念补充了几句药方中几味猛药的用法和禁忌。
易玎谏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颓然坐在椅子上,挥挥手让下人去煎药。
白姨娘捡回了一条命,但肚子里的“嫡子”终究是没保住。
一碗碗苦涩的汤药灌下去,清的是药毒,也彻底清掉了她在易玎谏心中的地位。
易玎谏虽未立刻休弃她,但栖霞苑彻底成了冷宫,除了送药的丫鬟,再无人踏足。
易玎谏甚至不愿多看她一眼,只觉那副病容无比碍眼。
易悠悠被罚禁足在自己院中抄写《女诫》百遍。
她变得沉默寡言,时常对着铜镜抚摸自己红肿未消的脸颊发呆。
易念念那日的话在她脑中反复回响。
恨意像毒藤一样滋长,只是这一次,不再指向易念念。
易府表面恢复了平静,但这平静下,是白姨娘刻骨的怨恨在无声发酵。
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议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出血痕。
“易念念都是你!毁了我的一切!”她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我不好过,你也休想!太子要回来了?你想风风光光回东宫?做梦!”
翠儿被发卖到了最下贱的窑子里,她失去了最贴心的爪牙,但她还有钱。
这些年从易玎谏手里哄来的体己,加上暗中克扣府中用度攒下的银子,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她买通了一个在易悠悠院外负责洒扫的粗使婆子王妈妈。
王妈妈的儿子好赌,欠了一屁股印子钱,正是用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