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源,”老爷子看向自己的二儿子,“你派几个最得力、嘴巴最严的人,去一趟海城。”
张承源神色一凛:“爸,您的意思是”
“不是去认亲。”张老爷子打断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精光,“是去看看。”
“我要知道,那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性子如何,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记住,”老爷子压低声音,听不出喜怒,“不许惊动她。在事情没有百分之百弄清楚之前,谁也不准出现在她面前。”
流放的队伍,像一条灰扑扑的破布带子,被北风抽打着,艰难地在愈发荒凉的土地上蠕动。
越往北,天越冷,人心也越冷。
官道两旁的树木早就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丫像鬼爪一样伸向灰蒙蒙的天空。
队伍里,咳嗽声、呻吟声此起彼伏,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层冻疮和绝望。
施家的日子已经越来越难过。
他们带出来的细软银钱,在路上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差役刮了一层又一层,如今也见了底。
施宝儿那张娇纵的脸蛋,早已被风霜刻上了菜色,整日缩在破旧的马车角落里,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施参的眼睛,则像淬了毒的钉子,时不时地就往聂家那辆连篷布都没有的驴车上瞟。
他想不通。
明明是一同流放,他施家都快要断炊了,凭什么那病秧子聂倾玉一家三口,还能撑得住?
虽然他们也面有饥色,可那股子精气神,却怎么也磨不掉。
尤其是聂倾玉那个病弱的母亲,前些日子还烧得人事不省,这几日竟也能下车走动了。
而前段日子他们明明断水断粮又有病,眼见是都活不成了的。
而现在,施家的吃食都要不够了,他们竟然还有的吃!
不仅如此,聂倾玉还不知道拿什么宝贝换了一辆驴车,哼,日子这是越过越好了!
施参的肚子里,嫉妒的火苗子“噌噌”地往上冒,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这天傍晚,队伍终于抵达了一处名为“沈东驿”的驿站。
与其说是驿站,不如说是一圈破败的土墙围着几间摇摇欲坠的屋子。
驿丞是个白胖的男人,在这群形销骨立的流人囚犯中,显得格外扎眼。
他脸上总是挂着油腻腻的笑,一双小眼睛在人群里滴溜溜地转,看到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便多停留片刻,但当他的目光落在聂倾玉那张清隽绝伦的脸上时,那眼里的光,就变得格外不同。
那是一种黏腻的、毫不掩饰的、带着钩子的贪婪。
施参是谁?
在京城繁花绿柳里浸润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深入骨髓。
他只一眼,就看明白了这驿丞是个什么货色。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从他心底钻了出来。
夜里,施参借口肚子不舒服,偷偷摸到了驿丞的屋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