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早早抬头看着姜母,脸上那个巴掌印还在隐隐作痛。
“我知错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姜母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姜母松了口气:“那你…”
“我错在不该生在姜家,不该让姜夫人费心教养我这么多年。”姜早早的话让姜母脸色一变:“我更错在,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姜家血脉,还妄想着能得到姜家人的真心。”
“你这是什么话!”姜母气得发抖。
姜早早却笑了:“这些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姜家的女儿,原来我只是个外人。既然如此,姜夫人何必为了一个外人生气呢?”
“早早,你别这样说。”姜枝意急忙拉住姜早早的手:“阿娘她…”
“姜二小姐。”姜早早抽回手,语气客气得疏离:“我们不熟,你不必叫我早早。”
姜枝意瞬间红了眼眶,委屈地看向姜母。
姜母再也忍不住,指着姜早早:“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我白疼你了!”
“拖出去,给我打!”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姜早早没有反抗,任由她们架着自己往外走。
皮肉之苦而已,吃点苦,才能让自己刻骨铭心记住今朝种种,才能一直保持清醒,不会被廉价的施舍,迷了心窍。
“小姐!”桃子想要冲上前,被其他人拦住。
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人,看见姜早早被拖出来都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了?”
“听说早早小姐把林家的传家玉镯给砸了。”
“天呐,那可是传家宝啊。”
姜早早被按在长凳上,板子举起来的那一刻,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十几年的院子。
第一板子下来,她咬紧牙关没有出声。
第二板子,第三板子…
直到第十板子,姜早早才闷哼了一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声音不绝于耳。
打完二十板子,姜早早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但她还是自己站了起来。
“送我去祠堂。”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疼。
姜母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声音,心里也不好受,但她咬牙没有出来。
姜枝意悄悄走到窗边,看着姜早早被扶着走向祠堂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祠堂里很冷,姜早早跪在祖宗牌位前,望着那些陌生的名字。
她想起小时候姜母带她来这里时说的话:“早早,你也是姜家的孩子,这些都是你的祖宗。”
原来都是假的。
三天后,姜早早从祠堂出来时,姜母已经病倒了。
“都是你害的!”姜慕白冲进她的院子,满脸怒气:“母亲为了你的事情气得病倒,你满意了?”
姜早早坐在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我做了什么?”
“你还敢问?”姜慕白气急:“你砸了外祖母的玉镯,气得母亲病倒,现在还这副无所谓的样子!”
“哥哥觉得是我砸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
姜早早点点头:“既然哥哥这么认为,那就是我砸的吧。”
“姜早早!”姜慕白气得直跺脚:“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我已经死了。”姜早早淡淡地说:“死在三天前的那二十板子上。”
姜慕白愣住了。
这时,姜枝意怯生生地走进来:“大哥,你别跟早早吵了,阿娘还在病着呢。”
“我没有吵。”姜早早看向姜枝意:“姜二小姐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早早,你怎么能这么说枝意?”姜慕白护着姜枝意:“她是关心你才来的。”
“关心我?”姜早早笑了:“那天玉镯在她手里碎的,她的丫鬟都说了,她怎么不承认?”
“早早,你…”姜枝意眼泪掉下来:“我已经说了是我不小心的,你为什么还要…”
“你说什么?”姜慕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姜早早:“你还要欺负枝意?”
“我欺负她?”姜早早站起来:“姜慕白,你眼瞎了吗?”
“姜早早!”姜慕白气得浑身发抖:“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怎么不敢?”姜早早冷笑:“你又不是我亲哥哥。”
“你…”姜慕白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姜枝意在旁边小声啜泣:“大哥,早早她可能是心情不好,你别跟她计较。”
“心情不好就能胡说八道?”姜慕白看着姜早早:“我看你是在家里待久了,不知道规矩了。”
“明天你就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好好反省反省。”
姜早早看着他:“是要我去学规矩,还是要我低头认错?”
“都有。”姜慕白丢下这句话就要走。
“不用了。”姜早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自己去。”
姜慕白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姜枝意擦着眼泪:“大哥,早早她…”
“别管她。”姜慕白冷着脸:“她自己选的路。”
当天下午,姜早早就收拾好了行李。
桃子哭着要跟她一起去,被她拒绝了。
“你留在这里,替我照顾好这个院子。”
马车停在门口,姜早早没有等任何人来送她,自己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的声音在青石路上响起,她没有回头看一眼。
从今天起,她和姜家再无瓜葛。
姜慕白在房间里踱了半个时辰,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说话太重了。
毕竟早早从小一起长大,就算不是亲妹妹,这些年的情分也是真的。
他叹了口气,决定去找姜早早说几句软话,让她别去庄子了。
“少爷。”院门口的小厮看见他来,忙行礼。
“早早在里面吗?”
“回少爷,早早小姐刚才坐马车走了。”
姜慕白脚步一顿:“走了?去哪里?”
“去庄子啊,小姐说您让她去的。”小厮有些疑惑:“少爷您不知道吗?”
“什么时候走的?”
“半个时辰前。”
姜慕白脸色变了。
他刚才不过是气话,早早怎么当真了?
“快去追!”
小厮愣住:“少爷?”
“我让你去追早早小姐的马车!快去!”
“是是是!”小厮慌忙跑了。
姜慕白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心里越来越烦躁。
过了一会儿,小厮跑回来了:“少爷,没追上,马车走远了。”
“废物!”姜慕白一脚踢在石阶上:“这点事都办不好!”
“小姐,她走了。”
姜枝意从紫檀香木盒中,拿出一支金簪,“送去给张婆婆,她知道该怎么做。”
雕刻精致的铜镜中,映出一张蛇蝎美人脸。
丫鬟双手捧过金簪,俯身退出内室。
“姜早早,你也该尝尝我在乡下所受之苦!”
姜早早坐在前往庄子的马上,眼前再次闪过一堆字。
姜早早从乱哄哄的弹幕中提炼出两条有用信息。
其一小心庄子上的人,其二不要吃张婆子给的糕点。
看来就算是被关在庄子里,也不得安生。
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闭目养神。
马车停下,姜早早肩上背着行囊,站在紧闭的漆红木门前。
车夫把人撂下,毫不犹豫地掉转马头离去。
姜早早上前拍了拍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得知他们是故意的,姜早早又试着拍了几下,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把肩上的行囊丢在一旁,后退数步,提起裙摆,抬起脚用力踹向门。
一脚,两脚直到第十脚,门终于开了。
得到吩咐故意要给姜早早点难堪的下人们面面相觑,没想到姜早早这个向来知礼守节的闺秀竟然自己踹门。
姜早早手上的尘土,捡起地上的包袱,推开门走进去。
“张婆婆呢?”说完,她像是记起什么,“对不住,忘记你们都是听不见敲门声的聋子了。”
不在乎仆人的视线,她径直朝里走去,在庄子上绕了一圈。
张婆婆人已经进来的消息,忙从榻上起来,穿戴齐整站在前厅。
“姜大小姐,张婆婆在前厅等着你。”
姜早早给自己挑选了一处不错的厢房,正准备休息,门外站着一名高窕的小丫鬟。
她打开门,“在哪?”
“前厅。”
“我累了,让她自己过来,或者明日早点去前厅候着。”
放下这句话,姜早早便关门自顾自拾缀起来。
这几天变故颇多,姜早早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下。
在前厅端了半天架子的张婆子,听到传话气的鼻子都歪了。
她久在庄子上,消息闭塞只知道姜家小姐要嫁王爷,却并不知道定的是哪一个。
下人们不知道在姜家人眼里,王府是个虎狼窝,纷纷暗中猜测。
见‘假’小姐被罚来庄子,‘真’小姐又递来了吩咐。
张婆子便以为姜枝意是要在出嫁去王府前,收拾了这个鸠占鹊巢多年的姐妹。
便打定主意磋磨姜早早。
姜家书房。
姜慕白恭敬站在姜父前,“送早早的下人已经回来了,早早已经平安到了庄子。”
“磨磨她的性子也好,这些年把她宠得越发无法无天了,是该吃吃苦头!”姜父冷哼一声。
“父亲所言极是。”
姜枝意躲在暗处,听着书房里父子俩的对话,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一家人坐在一起用饭时,姜夫人突然问起姜早早。
“慕白,你去跟李大说一声,既是送去学规矩的,就让她好好吃一番苦头,若是还好吃好喝把人当菩萨一样供着,还不如不去。”
姜枝意在旁边劝说道,“娘,早早在府上锦衣玉食惯了,现在怕是在庄子上不习惯,不若我们把人接回来,在家里也能学规矩。”
姜慕白放下手中的碗筷,“意意,你就是太心地善良了,很容易被她欺负。”
“连自己的妹妹都妒忌的人,若不在庄子上教养,肯定要记恨你,到时又欺负你呢?”
她抓着绣帕,可怜地说,“我想姐姐不会的。”
“怎么不会?她现在连我都敢顶撞,真是寒了我的心。”姜夫人生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