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着手,又打开了第二卷。
画上,依旧是她。
是九岁那年,在深山里,额头受了伤,正噘着嘴,一脸不高兴地,被一个模糊的少年身影,包扎伤口。
第三卷。
是她及笄那日,穿着华丽的礼服,站在国公府门口,接受众人祝贺的模样。
第四卷,第五卷,第十卷
每一幅画,都是她。
从她九岁,到她如今十八岁。
她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或是不重要的瞬间,都被人,用画笔,一一记录了下来。
这些画,有的,是她知道的场景。
可有的,却是她自己,都快要忘记的,只存在于记忆深处的片段。
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可能画得出来?
柳云霜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要炸开了。
她踉跄着抓起了最后一卷画轴。
这一卷,比其他的都要沉一些。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它缓缓展开。
当画卷完全展现在她面前时。
柳云霜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她整个人都像是被一道惊雷,从头到脚劈得粉碎。
画上是一片无垠的雪地。
一个穿着单薄囚衣的女子倒在血泊之中,她的腹部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她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一滴晶莹的泪珠正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
那张脸,是她。
是她上一世,惨死在冷宫之外时,最后的模样!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上一世的事情,除了她自己,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霍烬寒,他怎么会
就在柳云霜的世界,即将彻底崩塌的瞬间。
她的视线,无意中,扫到了画卷的右下角。
在那里,有一个用血色朱砂,写下的,小得几乎看不见的落款。
不是“霍烬寒”。
而是,“阿寒”。
这两个字,像两枚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柳云霜的魂魄上。
她手中的画卷,再也抓不住,连带着其余十几卷画轴,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宣纸铺满了冰冷的地面,每一张,都是她。
笑着的她,哭着的她,骄纵的她,绝望的她。
还有,死了的她。
柳云霜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是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声。
她猛地伸出手,扶住了一旁的博古架,才没有让自己就此倒下。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重生是她最大的秘密,是她一个人背负的,来自地狱的诅咒与恩赐。
是她用最惨烈的死亡,换来的第二次机会。
霍烬寒,他怎么会知道?
他不仅知道,他还亲眼见过一般,将她死时的模样,一笔一画,烙印在了这张纸上。
那滴从眼角滑落的泪,那插在腹部的匕首,那染红了白雪的鲜血。
一切都分毫不差。
一个可怕到让她肝胆俱裂的念头,疯狂地从心底最深处滋生,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除非
除非他,也跟她一样。
不!
柳云霜猛地摇头,想要将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去。
如果他也重生了,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他扶持她,利用她,将她推上高位,再眼睁睁看着她,将他自己,踩在脚下。
这根本说不通!
除非他是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享受着被人折磨与践踏的疯子!
“公主!”
沈云谏一个箭步冲了进来,稳稳地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看到了满地的画卷,看到了最后一幅画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色,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骇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