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层薄薄的封蜡,在柳云霜的指尖下,仿若有千斤重。
她从未觉得自己的呼吸如此急促,心跳的声音,在死寂的书房里,响得就像战鼓。
终于,蜡封剥落。
她倒出里面那卷得极细的纸条。
纸张是一种极韧的白麻纸,触手温润,绝非凡品。
柳云霜缓缓展开,那上面没有千军万马的调兵密令,没有颠覆朝堂的阴谋诡计。
只有一行字。
一行用朱砂写就的,笔迹秀丽,带着女子特有风骨的字。
“阿寒,十年之期将至,母后在等你回家。”
阿寒?
母后?
回家?
这短短的十二个字,像十二道催命的符咒,狠狠烙进了柳云霜的眼底,烫得她神魂俱裂。
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却组成了一个她完全无法理解的,荒诞至极的故事。
霍烬寒,那个阴狠毒辣,杀人不眨眼的宦官,会有一个人,用这样亲昵的口吻,叫他“阿寒”?
那个弑君篡位,搅得天下大乱的乱臣贼子,会有一个自称“母后”的人,在等他回家?
北狄王庭。
那个他恨之入骨,发誓要踏平的地方是他的家?
荒谬!
这比她自己是前朝公主的身份,还要荒谬一百倍,一千倍!
她手中的纸条,瞬间变得仿若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剧痛。
柳云霜猛地松手,那张写满惊天秘密的纸条,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像一只沾了血的白色蝴蝶。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了身后的书架上,巨大的声响惊得守在门外的沈云谏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公主!”
柳云霜却好像没有看到他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张纸条,那双刚刚恢复一丝神采的眸子此刻再次被巨大的震惊与迷茫所吞噬。
她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了一个更深,更黑的漩涡。
她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了漩涡的中心看清了所有人的面目。
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连这个漩涡的边缘都未曾触碰到。
霍烬寒。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去清风苑。”
她从齿缝间挤出这三个字,声音沙哑得好像被砂纸磨过。
她要问他。
要亲口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她没有坐轿,甚至没有带上碧桐,只带着沈云谏像一阵携着狂风的乌云直奔后院。
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
乌云压顶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一场暴雨似乎随时都会倾盆而下。
清风苑的院门被她一脚踹开。
“砰”的一声巨响惊飞了树上栖息的乌鸦。
霍烬寒正靠在廊下的躺椅里,身上盖着一张薄毯似乎是睡着了。
秦晚守在一旁正拿着一把蒲扇,小心翼翼地为他扇着风,那张清冷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温柔与专注。
听到这巨大的动静秦晚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温柔瞬间被惊怒所替代。
“柳云霜!你又想做什么!”她站起身,像一只护崽的母兽,挡在了霍烬寒身前。
柳云霜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绕过她,径直走到了霍烬寒的面前。
她弯下腰,从地上捡起那张被她攥得皱巴巴的纸条,然后,狠狠地,摔在了霍烬寒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