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千岁府,一夜之间,换了人间。
那块烫金的“千岁府”牌匾被毫不留情地摘下,换上了新帝御笔亲题的“公主府”三个大字,笔锋凌厉,透着一股绝对的皇权天威。
府里的下人战战兢兢,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惊扰了这座府邸新的主人,那位身份转换得比翻书还快,手段却似乎比霍烬寒还要狠绝的昭华长公主。
玄衣卫依旧守着府邸内外,只是他们此刻的眼神里,再没有了往日的倨傲与冷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迷茫,忌惮与审视的复杂情绪。
他们的旧主成了阶下囚。
新主子,却是旧主一手扶持起来,又亲手推翻了旧主的人。
这天下,这人心,变得太快,快到让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人,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柳云霜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她坐在曾经属于霍烬寒的书房里,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如今归她所有。
她手中把玩着一枚玄铁令牌,那是调动玄衣卫的信物。
沈云谏像一尊沉默的铁塔,持剑立在她身后,他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杀气,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降了几分,也无声地震慑着那些心怀叵测的视线。
“公主,宫里来人了。”婢女碧桐端着一碗刚温好的燕窝粥,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担忧。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对她这个从小跟着柳云霜的丫鬟来说,冲击实在太大。
郡主怎么就成了公主?
那个权倾朝野的霍千岁,怎么就成了公主的囚徒?
柳云霜的视线从令牌上移开,落在碧桐那张写满惶恐的小脸上,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
“我没事。”她接过燕窝粥,声音比往日要温和一些,“你也去歇歇吧,这两日,辛苦你了。”
碧桐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不怕辛苦,她怕的是自家主子,会变成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像霍烬寒那样冰冷无情的人。
“公主”
“去吧。”柳云霜没有多言,只是挥了挥手。
碧桐不敢再劝,只能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柳云霜舀起一勺燕窝粥,却迟迟没有送入口中。
她没有胃口。
即便是大仇得报,即便是将那个玩弄了她两世的男人踩在脚下,她的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荒芜。
她起身,将那碗燕窝粥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抬步,走向了后院的清风苑。
那里,是她为霍烬寒精心挑选的牢笼。
清风苑。
名雅,景致,实则却是整座府邸最偏僻,最易于看守的院落。
柳云霜推开院门的时候,霍烬寒正坐在院中的那棵老槐树下。
他依旧穿着那身宽大的白色寝衣,外面只松松垮垮地披了一件玄色外袍,墨色的长发未经束缚,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贴在他苍白如纸的脸颊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破碎感。
他似乎清瘦得更厉害了,整个人坐在那里,仿若一尊随时会随风而逝的玉雕。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只是用那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淡淡地开口。
“公主殿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柳云霜走到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她没有看他,视线落在他身旁那只空了的药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