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暗像是潮水,将柳云霜的意识彻底淹没。
她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四周是刺骨的寒冷与无边的绝望。前世被凌迟的剧痛,今生被欺骗的锥心,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死死缠绕。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玉门关外的深山,那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用他瘦弱的身体挡在她身前,那双狼一样倔强的眼睛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坚定。
“别怕,我会保护你。”
画面一转,是司礼监阴森的诏狱,那个长大了的男孩,如今的九千岁,一身玄色蟒袍,亲手将她送入地牢,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是她看不懂的痛苦与挣扎。
“你也配动她?”
两个身影,两张脸,在她脑海里疯狂地撕扯,重叠。
哥哥,仇人。
恩人,恶鬼。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郡主,郡主,您醒醒!”
碧桐带着哭腔的呼唤,像一缕微弱的光,将她从噩梦中拉扯出来。
柳云霜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清霜院熟悉的帐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混杂着她自己身上那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她还活着。
记忆如潮水般回笼,乾清宫内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那根刺入龙颈的凤穿牡丹簪,还有霍烬寒跪在她面前,那双泛红的,盛满了无尽悲伤的眼睛。
“水”她的喉咙干得好似要裂开,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碧桐连忙扶她坐起端过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郡主,您可吓死奴婢了!您都昏迷一天一夜了!”碧桐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是霍是千岁爷亲自把您抱回来的,还传了宫里所有的御医说要是救不活您,就让他们全都陪葬!”
柳云霜握着水杯的手猛地一紧。
他?
他还有脸上演这出情深义重的戏码?
她推开碧桐的手挣扎着就要下床,牵动了心脉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郡主,您慢点!御医说您急火攻心,气血逆行得好生将养着!”
“让他滚进来!”柳云霜没理会碧桐的劝阻,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寒意。
碧桐吓得一哆嗦面露难色,“千岁爷他他一直在外厅守着一步都未曾离开。可是郡主您的身子”
“我叫他滚进来!”柳云霜的声音陡然拔高,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火焰。
碧桐不敢再劝连忙擦干眼泪,小跑着出去了。
片刻之后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霍烬寒走了进来。
他换下了一身血腥的蟒袍,穿着一件素色的常服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不见了平日的阴鸷与冰冷,反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憔悴与疲惫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他看着她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情绪复杂得好比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他想上前却又好像不敢,只是站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声音嘶哑地开口。
“你醒了。”
柳云霜看着他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那股滔天的恨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烧得更旺了。
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用这副姿态来面对她?
他杀了皇帝颠覆了朝纲,将她拖入这万劫不复的境地如今却装出一副为她耗尽心神的模样,给谁看?
“霍烬寒,”柳云霜缓缓开口声音却冷得像冰,“或者我该叫你一声义兄?”
“义兄”两个字被她咬得极重,充满了无尽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