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长河孤舟 > 第9章
春分这天,古城的巷陌里飘着新酿的桃花酒香。沈砚之刚把最后一块“蚣蝮”俑的碎片拼好,阿竹就举着张泛黄的纸卷冲了进来,辫子上还沾着花瓣。
“先生!李都头在老周的牢房里搜到这个!”纸卷在她手里展开,上面画着幅星图,北斗第七星的位置,用朱砂点了个圈,旁边批注着“龙抬头,星归位”。
沈砚之的目光落在星图角落——那里有个极小的陶俑纹样,是从未见过的龙子形态,头顶生着角,尾似鱼尾,旁边标着“椒图”二字。
“九子已齐,怎么还有第十个?”阿竹挠挠头,指尖划过星图上的朱砂圈,“这北斗第七星,对应的是古城的哪个位置?”
沈砚之突然想起父亲手札里的话:“天有北斗,地有九子,星子归位,方锁龙脉。”他抓起案头的古城舆图,用指尖沿着北斗的轨迹在图上比划,最终停在了城北的观星台。
观星台是座废弃的石塔,塔顶的铜盘早已锈烂。沈砚之攀上塔顶时,夕阳正将塔身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根指向天空的指针。
“你看塔基的刻痕!”阿竹突然惊呼。
塔基的青石板上,果然刻着星图的轮廓,只是北斗第七星的位置空着,形状恰好能容下一尊小型陶俑。沈砚之摸出随身携带的青铜匕首,沿着刻痕轻轻撬动,石板下露出个暗格,里面躺着个巴掌大的陶俑——正是星图上的椒图,俑身刻满了星象符号。
当椒图俑放入石塔的凹槽,塔顶突然传来“咔嗒”声。锈烂的铜盘竟缓缓转动起来,指针精准地指向北斗第七星的方向。与此同时,沈砚之腰间的玉佩开始发烫,玉面映出的星象,与铜盘上的图案严丝合缝。
“椒图不是龙子,是锁。”沈砚之恍然大悟,“九子镇地脉,椒图锁天星,这样龙脉才不会随星象偏移。”
话音未落,观星台突然剧烈震颤。塔下传来李平的呼喊:“沈先生!快下来!城北的地面在开裂!”
沈砚之低头时,看见石塔周围的土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陷,裂缝里渗出的不是水,是泛着荧光的泥浆——与江底“龙宫”里的陶瓮泥浆一模一样。
“星象乱了。”他盯着铜盘上偏移的指针,“昨夜月食遮掩北斗,椒图锁不住星位,龙脉开始挣脱地脉的束缚。”
阿竹突然指着椒图俑的底座:“这里有行小字!”
火把光照亮处,刻着“星落归塔,需以龙血祭之”。
沈砚之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父亲手腕上的疤痕,想起《潜龙秘录》里那句被墨点遮盖的话——“陈家血脉,本是龙脉分支”。
“先生!”阿竹拽住他的衣袖,看见他咬破指尖,正将血滴在椒图俑上,“你要干什么?”
“爹当年说过,守龙脉者,终成龙脉一部分。”沈砚之的声音很轻,血珠落在陶俑上,瞬间被星象符号吸收,“你看,这些符号在发光。”
椒图俑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塔顶的铜盘转速骤然加快,指针重新对准北斗第七星。地面的震颤渐渐平息,裂缝里的荧光泥浆开始退去,露出底下交错的青铜锁链——正是连接九子俑的地脉锁链,此刻正泛着与玉佩相同的光泽。
当光芒散去,沈砚之发现椒图俑的眉心多了个红点,像颗凝固的血珠。而他掌心的伤口,不知何时已愈合,只留下个与红点形状相同的印记。
“这是……”阿竹的声音发颤。
“是契约。”沈砚之抚摸着印记,突然明白父亲为何能在地宫存活十年,“陈家世代守护龙脉,血脉早已与龙脉相连。现在,轮到我了。”
下山时,李平带来个消息:老周在牢里疯了,嘴里反复喊着“星坠龙亡,古城要沉了”。
沈砚之望向夜空,北斗第七星果然黯淡了许多,像颗即将坠落的流星。他突然想起江底楼船里的螭吻俑,想起那些藏在江底的陶瓮——原来龙脉不止有尾巴,还有伸向天空的触角,与星辰相连。
“李都头,麻烦你备艘最快的船。”沈砚之握紧玉佩,“我们要去江中心的星落滩,那里是流星坠江的地方,也是椒图锁最后一道关的地方。”
阿竹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她拼了半年的青瓷碎片,此刻已拼成完整的龙形,龙首对着天空,龙尾浸在水里。“先生说过,碎片拼完的时候,就是龙脉安稳的时候。”她把布包塞进沈砚之怀里,“我跟你去。”
船到星落滩时,正是子时。江面上空无一人,只有北斗七星在云层间若隐若现。沈砚之站在船头,看见滩涂的礁石上刻着巨大的星图,与观星台的图案完全吻合,只是中心缺了块——正是椒图俑的位置。
当他将椒图俑放入礁石凹槽,整片滩涂突然亮起,星图上的符号与夜空的星辰遥相呼应,像大地睁开了眼睛。
就在这时,北斗第七星突然迸发出刺眼的光芒,拖着长长的尾焰坠向江面。沈砚之纵身跃入水中,玉佩在掌心指引着方向,他看见坠落的流星并未沉入江底,而是撞向了江底的青铜锁链——那是连接地脉与天星的最后一道锁。
“龙血祭锁!”父亲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沈砚之忍着剧痛再次咬破掌心,将血抹在锁链上。血珠渗入的瞬间,锁链发出龙吟般的轰鸣,流星的碎片被锁链牢牢锁住,化作颗颗星辰状的铜钉,将松动的地脉重新固定。
当他浮出水面,看见阿竹正举着火把朝他挥手,火把的光里,江底的锁链泛着金光,像条连接天地的巨龙。
回到古城时,天已破晓。沈砚之站在观星台上,看着九子俑的光芒与北斗七星连成一线,椒图俑在塔顶静静矗立,像个忠诚的哨兵。
父亲拄着拐杖走上塔,手里拿着个小小的木盒。“这是当年从地宫带出的最后一样东西。”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半片玉佩,与沈砚之的那半恰好吻合,“现在,该合二为一了。”
两片玉佩拼在一起的瞬间,化作道金光融入沈砚之的掌心,那个血红色的印记突然变得鲜活,像颗跳动的心脏。
“从今天起,你就是古城的‘星锁’。”父亲拍了拍他的肩,“不必困在城里,龙脉在哪,你就在哪。”
沈砚之望向远方,江面上的晨雾正在散去,古城的飞檐在朝阳里泛着金光,九子俑的影子在地上舒展,像九条苏醒的龙。阿竹站在塔下,正举着那幅完整的青瓷龙图朝他笑,阳光穿过龙图的镂空处,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满地的星辰。
他忽然明白,所谓守护,从来不是困守一方,而是让龙脉像星辰一样,永远在天地间流转,让这座城,这条江,这片土地上的人,永远能看见——潜龙在渊,亦在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