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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隔壁窸窸窣窣的动静搅得我睡不着。
我本打算安排个“遗腹女”,可没真想让婆婆生一个。
但若现在拆穿她的丑事,闹得满村风雨,日后“我”的身世也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可放任不管,又会多生事端。
思来想去,我抱着一摞废纸,推门走进院子。
火苗“嗤”地窜起来,我扯着嗓子哭嚎,“儿啊!妈今晚怎么没梦见你啊?”
“王大哥!”我拔高嗓门故意顿了顿,又继续哭嚎,“王大哥白天还关心妈呢!怕你走了,妈睡不好觉”
婆婆的屋子瞬间死寂。
我又丢进一把纸,火舌卷着灰烬翻飞。
“儿啊,妈想你想得睡不着!你媳妇也想你!你要是真惦记她,干脆带她走吧!妈用不着人伺候!”
“咚!”婆婆的屋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谁撞上了柜子。
我继续添火,哭得更凶,“儿啊,妈这心里难受,怕是以后都睡不着了”
“咋了这是?”隔壁王大姐披着外衣匆匆赶来。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姐啊!我想儿子想得心口疼啊!整宿整宿睡不着”
王大姐拍着我的背劝,“睡不着就数羊,我数不到一百只羊就睡死过去,我家老王打雷似的呼噜都吵不醒”
她突然一顿,皱眉嘀咕:“不对啊我家老王呢?大半夜的,死哪儿去了?该不会掉茅坑里了吧?”
我抹着泪问:“要不去找找?”
王大姐一摆手,“找啥?那么大个人还能让粪水淹死?”
她三脚两脚踩灭火堆,拽着我就往屋里走。
“走,咱们俩老姐妹一起睡,睡不着就唠嗑,我陪你,别瞎琢磨了!”
我打蛇棍上,“姐妹儿,你多陪陪我吧”
“成!你想陪多久陪多久!”她爽快答应。
那晚之后,我三天两头拉王大姐作伴。
婆婆的屋子,再也没传出过奇怪的动静。
不到半月,婆婆的肚子竟诡异地鼓了起来。
她神神叨叨地摸着肚皮,浑浊的眼里泛着异样的光。
“女孩!一定是个女孩!”
我冷眼瞧着。
隔壁老王再有能耐起效也不可能这么快。
八成是腹积水和肿瘤引起的肚子鼓胀。
可婆婆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双手死死护着肚子,脸上浮现出病态的喜悦,全然忘了半个月,根本不可能显怀。
婆婆抓住我的胳膊,声音颤抖,“妈!你有孙女了!一定是孙女!”
我反手就是一巴掌,“你男人都死透了,怀的哪门子孕?”
婆婆的解脱般的笑僵在脸上。
“对对啊,我男人死了”她的目光变得闪躲起来。
我又给了她一巴掌,她捂着脸不敢看我。
我揪住她的头发,压低声音。
“你要是敢不好好照顾我儿的‘遗腹女’,看我不活撕了你!”
“对,‘遗腹女’!”她恍然大悟般惊叫出声。
我掏掏耳朵,甩手再给一嘴巴子。
“嚎什么丧!我还活着呢!”
婆婆悻悻地闭了嘴,不敢再吭声。
我开始在村里大肆宣扬“遗腹子”之事。
“老姐姐!听说没?我家媳妇给我儿子留了种啦!”
“大妹子!我儿媳妇怀上啦!”
路过王家院门,正撞上魂不守舍的王大哥。
我一把拽住他袖口。
“王大哥,我儿媳妇有了,两个月了!”
我没管王大哥破碎的表情,继续我的“报喜”大业。
没过两天,全村都知道了这桩“喜事”。
王大姐提了筐鸡蛋上门贺喜。
“甭管孙子孙女,总归是个念想。这下你能睡踏实了吧?”
我摩挲着筐里圆滚滚的鸡蛋,眯眼笑。
“可不是么今晚准能做个好梦。”
婆婆的肚子像吹了气的皮球,一天比一天鼓胀。
可那碗黑黢黢的偏方,我始终没让她断过。
她捧着碗的手直发抖,浑浊的眼里满是恐惧。
“妈为什么还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