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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再等了。
我把这些资料,寄给了负责外甥案子的警察局。
几天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是刘琪博士吗?”
“我是。”
“你寄过来的东西,我们收到了。谢谢你提供的线索,我们成功打掉了一个抢劫团伙,你的外甥刘宇,是主犯之一。”
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会判多久?”
“数罪并罚,加上是累犯,初步估计,至少十五年起步。”
十五年。
等他再出来,已经是个三十五岁的中年人了。
他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我毁掉了他,也毁掉了姐姐唯一的指望。
这场持续了两辈子的复仇,终于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我再次见到姐姐,是在半年后。
在一家精神病院里。
她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头发剪得很短,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龙我的龙种飞走了”
护士告诉我,自从外甥被判了重刑,她就彻底疯了。
整天说胡话,有时候还会攻击人,说别人偷了她的“龙”。
我站在病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曾经那些名牌衣服和精致妆容留下的痕迹,早已被岁月的风霜和生活的苦难侵蚀得一干二净。
她好像感觉到了我的注视,慢慢地转过头。
浑浊的眼睛看了我很久,才似乎认出了我。
她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扑过来撕咬我,也没有咒骂我,只是呆呆地看着我,然后,咧开嘴,笑了。
那笑容,天真又诡异。
“你来了”她说,“你是来看我的龙的吗?”
她指着空无一物的墙角,一脸骄傲。
“你看,他多威风。他在天上飞呢,所有人都怕他,他是王”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有些喘不过气。
我以为我会感到大仇得报的快感,可真正看到她这副模样,我心里却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虚无。
我赢了吗?
或许吧。
我毁掉了他们,保全了自己。
可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亲手逼疯的姐姐,我却感觉不到一丝胜利的喜悦。
我走上前,蹲在她面前,轻声说:“姐,是我。”
她歪着头,像个孩子一样打量着我。
“你是谁呀?”
“我是琪琪。”
“琪琪”她念叨着这个名字,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又被疯狂所取代。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你也是来抢我的龙的!你们都是坏人!都想害我的儿子!”
她张开嘴,狠狠地向我的手咬来。
我急忙抽回手,护士也赶紧跑过来,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
她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我看着她苍老而憔悴的睡颜,心里五味杂陈。
上一世,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把她的天才儿子“治废了”。
这一世,我顺着她的心意,把她的儿子,培养成了她想要的“王者”。
只是这个王者,亲手摧毁了她的一切,也把她自己,送进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何其讽刺。
我走出病房,刺眼的阳光照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一个护工大姐叫住了我。
“你是她妹妹吧?”
我点点头。
大姐叹了口气:“唉,真是可怜。前几天,她妈来看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说都是她的错,把她自己女儿害了”
我妈?
她也来过?
我心里一动,问:“她还说了什么?”
“还能说啥,就是后悔呗。说以前重男轻女,因为溺爱孙子对你不好。现在女儿疯了,孙子也完了,都是报应”
报应。
是啊,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只是这报应,来得太沉重,太惨烈。
压垮了他们,也差点,压垮了我。
离开精神病院,我没有回家,而是鬼使神差地开车去了我妈住的地方。
那是一个老旧的小区,姐姐出事后,我爸就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带着我妈搬到了这里,方便照顾。
我把车停在楼下,没有上去。
我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窗户里的灯亮了,昏黄的光,透着一股萧索和凄凉。
我能想象出里面的情景。
我爸沉默地抽着烟,我妈以泪洗面,两个人守着一屋子的冷清,咀嚼着无尽的悔恨。
手机响了,是我爸打来的。
“琪琪,你是不是在楼下?”
我愣了一下,他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