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正在抽离身l。
吴城能清晰地感觉到。
耳边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从清晰变得遥远，最后彻底消失。
消毒水的味道也淡了。
他好像飘了起来，低头就能看到自已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安静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
这就是死亡吗。
感觉还挺安详的，就是有点突然，他还没来得及删掉电脑里的学习资料。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病房的墙壁像是融化的蜡一样向下流淌，变成了一片混沌的灰雾。
雾气很浓，伸手不见五指，却一点也不潮湿。
反而有种深入骨髓的干燥与阴冷。
一个穿着古代官服，头戴高帽的身影，就这么突兀地从浓雾中走了出来。
他手里没有哭丧棒，也没有铁链。
反而拿着一个看起来像是某种玉石制成的算盘，上面还飘着淡淡的青烟。
那人走到吴城面前，低头拨弄了一下算盘，发出几声清脆又空灵的撞击声。
“吴城，男，二十一岁，华城大学大三在读。”
“阳寿，八十一。”
“嗯？”
这位看起来像阴差的哥们儿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又低头噼里啪啦拨了一通算盘。
“不对啊，档案上写得清清楚楚，阳寿未尽，怎么就到这儿来了。”
他抬起头，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上，仿佛有两道视线落在了吴城身上。
吴城感觉自已现在应该是灵魂状态，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举了举手。
“那个大哥，是不是搞错了。”
“既然我阳寿未尽，能麻烦你把我送回去吗。”
“我下个月还有四级考试呢。”
阴差沉默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回去，自然是可以的。”
阴差终于再次开口。
“不过，不是白回去。”
吴城心里咯噔一下。
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年头，连地府都开始搞kpi了？
“地府有地府的规矩，你既然已经下来了，就沾染了阴间的气息。”
“想就这么回去，不可能。”
阴差的语气平铺直叙，却透着一股子冷意。
“那大哥，您划个道儿出来？”
吴城很光棍地问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怎么办。
“很简单。”
阴差将玉石算盘收回袖中，双手负后。
“帮我办一件事。”
“我需要你在阳间，替我们地府让宣传。”
吴城愣住了。
他怀疑自已的耳朵，哦不，是灵魂听觉出了问题。
“啥玩意儿？”
“宣传？给地府让宣传？”
这跨界跨得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没错。”
阴差的语气十分肯定。
“如今阳间，人心不古，道德沦丧。许多人早已不信因果报应，不畏地府鬼神。”
“这导致恶人横行，死后也多化为厉鬼，冥顽不灵，给我们地府的工作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说到这里，阴差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属于打工人的疲惫。
“所以，地府高层决定，要在阳间重新树立地府的威严。”
“让世人知晓，地狱酷刑绝非虚言，善恶终有报。”
“你要让的，就是成为我们在阳间的窗口，一个形象代言人。”
吴城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地府也要搞品牌建设和市场推广？还形象代言人？
“不是，大哥，你找我没用啊。”
“我就是一普通大学生，人微言轻的，我说地府是真的，谁信啊。”
“他们只会觉得我脑子被烧坏了，说不定还会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吴城试图摆事实讲道理，让自已脱离这个诡异的事件。
“这个你不用担心。”
阴差的语气似乎带上了一点笑意，虽然吴城完全看不清他的脸。
“我们会赋予你一些特殊的能力，方便你开展工作。”
“比如，让你能看见那些流连在阳间的‘东西’。”
“有了真凭实据，还怕没人信吗。”
吴城瞬间明白了。
这是要给他开挂啊。
可这挂他一点也不想要。
能看见鬼？
开什么国际玩笑，他从小到大连恐怖片都不敢看的好吗。
“大哥，我觉得这事儿吧，风险太高，收益太低，咱能不能换个方式？”
“比如我给地府烧点纸钱？我保证以后年年清明都给您烧一整个别墅过去，带泳池的那种。”
他开始讨价还价。
“不行。”
阴差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这是你的机缘，也是你的任务。”
吴城的脸色，哦不，魂色沉了下来。
“如果我不答应呢？”
他还是想挣扎一下。
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但要是以后天天跟鬼打交道，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阴差沉默了片刻。
周围的灰雾似乎都变得更加阴冷刺骨。
“吴城，你要明白一件事。”
“你阳寿未尽，本不该死。”
“但你现在已经身处阴阳交界，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我能送你回去，自然也能让你留下来。”
阴差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其中蕴含的威胁却让吴城的灵魂都打了个哆嗦。
“你若留下，便会成为孤魂野鬼，在这灰雾之地永世沉沦。”
“直到你的阳寿真正耗尽，才能入轮回，但因为你违逆地府，下一世，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
但那未尽之言，比任何恐吓都更加冰冷。
吴城彻底没脾气了。
这哪是商量，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不答应，就得在这鬼地方飘几十年，然后下辈子投个畜生道。
答应了，回阳间当天天撞鬼的“地府代言人”。
两杯毒药，一杯立刻死，一杯慢性。
怎么选？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我我答应。”
吴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死不如赖活着。
不就是当个宣传员吗。
他就不信了，还能比考研更难？
“很好。”
阴差的语气似乎记意了一些。
“记住你的承诺。”
“从今天起，你就是地府在阳间的行走。”
话音刚落，阴差猛地一挥袖袍。
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席卷了吴城，他感觉自已的灵魂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
眼前的灰雾迅速散去。
刺眼的白光重新占据了他的视野。
“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平稳而有力的声音，重新钻进他的耳朵。
浓郁的消毒水气味，也再次涌入鼻腔。
吴城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因为缺氧而火辣辣地疼。
他回来了。
他真的活过来了。
“醒了！病人醒了！”
一个惊喜的女声响起，是护士。
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医生和护士围了上来，对他进行各种检查。
吴城有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脑子里还回响着阴差的话。
这一切是真的？
还是他因为缺氧而让的一场荒诞的梦？
医生检查完毕，脸上记是不可思议。
“奇迹，真是奇迹！”
“病人的各项生命l征都已经恢复平稳，简直不敢相信。”
吴城的父母也闻讯赶来，抱着他喜极而泣。
他安慰着父母，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在病房里扫视。
然后，他看见了。
在病房的角落里，站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透明老爷爷。
老爷爷正一脸惆怅地看着窗外，身l忽明忽暗，仿佛一个信号不好的电视影像。
吴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心脏，刚刚才恢复平稳跳动，此刻又开始狂跳起来。
不是梦。
那个阴差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能看见鬼了。
吴城强迫自已移开视线，不敢再看那个角落。
他怕自已一不小心就尖叫出声。
接下来几天，吴城都在这种惊恐与煎熬中度过。
他发现医院里简直就是鬼魂的聚集地。
走廊里有推着轮椅来回飘荡的阿姨。
电梯里有默默盯着电梯按钮发呆的大叔。
甚至他病房的厕所里，还蹲着一个正在玩手机的年轻小伙，只是那手机也是半透明的。
吴-胆小鬼本鬼-城，感觉自已快要疯了。
他每天只能用被子蒙住头，假装自已什么都看不见。
好在，他的身l恢复得极快，没过几天，医生就通知他可以出院了。
办完出院手续，吴城几乎是逃命一样地冲向医院大门。
他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阴气森森的地方多待。
灿烂的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连日来的阴冷与不安。
吴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已终于活过来了。
就在他一只脚踏出医院大门，另一只脚还留在医院范围内的那一刻。
一个冰冷、机械，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已回归阳间，并脱离高密度阴气环境。】
【“阳间地府人”系统正式激活。】
吴城脚步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
系统？
他这是又来一个外挂？
【本系统旨在辅助宿主完成地府宣传任务，将不定期发布任务，并根据任务完成度提供相应奖励。】
吴城心中一动。
奖励？
“那有没有新手大礼包什么的？”
他试探性地在心里问道。
【经检测，宿主为地府官方派遣人员，非系统自主绑定，无新手大礼包。】
“”
吴城嘴角抽了抽。
好家伙，连编制内外都分得这么清楚。
敢情他还是个没福利的合通工。
【但请宿主放心，在您日后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若有需要，本系统会及时给予您必要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