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沙海:黎簇被救赎了 > 第9章齐父也死了

天刚蒙蒙亮,巷口的豆浆摊就飘起了热气。
黎簇是被冻醒的。供桌后的地面泛着潮气,齐铁嘴还靠在他怀里睡得沉,睫毛上沾着点灰,像只被雨打湿的小兽。黎簇小心翼翼地抽出被压麻的胳膊,起身时带起一阵风,把灵前那朵花吹得晃了晃——花瓣边缘已经有点蔫了,却还固执地挺着,像极了齐铁嘴憋着不哭的样子。
门槛上的竹凳空着,陈皮不知去了哪里。只有那柄短刀还靠在门后,刀鞘上的铜铃在晨风里轻轻晃,叮铃一声,脆得像冰块撞在一起。
黎簇摸了摸肚子,才想起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们俩粒米未沾。齐铁嘴的铺子本是卖些小玩意儿的,齐父走得急,账房钥匙还不知被收在哪,此刻灶房怕是比脸还干净。
他蹲下身,用指尖戳了戳齐铁嘴的脸颊:“醒醒,去买豆浆。”
齐铁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黎簇的脸,愣了愣才想起昨晚的事,眼圈倏地红了。他没哭出声,只是攥着桃木符往黎簇身边蹭了蹭,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爹……还会回来吗?”
黎簇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经历过太多离别,古潼京里那些永远留在黄沙里的人,教会他别信“回来”这种话。可看着齐铁嘴亮晶晶的眼睛,他忽然说不出硬话,只能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会的,他在天上看着咱们呢。”
齐铁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指着门口:“陈皮哥回来了!”
黎簇转头,看见陈皮踩着晨露走进来,肩上搭着件半干的外衫,手里提着个油纸包。他把纸包往供桌上一放,里面立刻传来油条的香气,混着灵堂里的檀香,竟奇异地不违和。
“趁热吃。”陈皮的声音还有点哑,像是淋了夜雨着凉了,“我去看过了,官差午时会来验尸,之后就能入殓。”
齐铁嘴盯着油纸包,咽了口唾沫,却没动。黎簇知道他是怕惊扰了齐父,便拆开纸包拿出根油条,撕了小半递过去:“你爹知道你饿了,不会怪你的。”
齐铁嘴这才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啃着,眼睛却一直瞟着齐父的遗像。黎簇自已也拿了根,刚咬了一口,就看见陈皮靠在门框上,正看着他们,手里转着枚铜钱,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你不吃?”黎簇问。
陈皮摇摇头,指尖在铜钱上敲了敲:“我去给你们找个住的地方。齐家这铺子,怕是保不住了。”
黎簇心里一沉。他早想到会这样,齐父一死,那些平时看着和善的街坊,指不定憋着什么心思。他看向齐铁嘴,果然见那小家伙咬着油条的动作顿住了,眼圈又红了。
“没事。”黎簇伸手按住他的肩,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有我呢。”
这句话说得轻,却带着沙海磨砺出的笃定。齐铁嘴愣了愣,忽然用力点点头,把剩下的半根油条塞给黎簇:“你吃,我不饿了。”
陈皮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转着铜钱的手顿了顿。他想起自已十二岁那年,师父半截李把他从乱葬岗捡回来,也是这样,递给他半个冷硬的馒头,说“有我呢”。
他没说话,转身往外走,铜铃在刀鞘上叮铃响:“我去打点,你们看好灵堂。”
黎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忽然想起沙海里查到的陈皮的生辰——比现在的他大了整整五十岁。那个在资料里狠戾嗜血的老人,此刻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肩上却已经扛起了不属于他的重量。
齐铁嘴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角,指着供桌:“黎簇,你看!”
黎簇低头,看见那朵插在香炉旁的花,不知何时竟直挺了些,花瓣边缘泛着点湿润的光泽,像是沾了晨露。齐铁嘴的眼睛亮起来:“我娘显灵了!她知道我们会好好的!”
黎簇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这不过是水汽氤氲的缘故,可看着齐铁嘴雀跃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谎言,信了也没什么不好。
午时的官差来得很准时,走得也快。无非是例行公事地看了看,问了几句,在文书上盖了个红印,便揣着陈皮塞的碎银子走了。
入殓的时侯,齐铁嘴哭得撕心裂肺,死死扒着棺木不肯放。黎簇抱着他,任由他的眼泪打湿自已的衣襟,一遍遍地说:“哭吧,哭完了就长大了。”
陈皮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棺木被钉死,只有攥着短刀的手,指节泛白。
出殡那天是三天后,天放了晴。陈皮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八个抬棺的壮汉,还请了个吹唢呐的班子,一路吹吹打打,倒也热闹。街坊们站在巷口看,有通情的,有唏嘘的,也有眼神闪烁的。
黎簇和齐铁嘴走在棺木旁,穿着不合身的孝服,一步一步地往城外的坟地挪。齐铁嘴的眼睛肿得像核桃,却紧紧攥着黎簇的手,没再掉一滴泪。
路过当初买花的那条街时,黎簇忽然停住脚步。卖花姑娘还在原来的位置,看见他们,愣了愣,从篮子里拿出两朵最艳的花,递过来:“小公子,拿着吧,给逝者添点颜色。”
黎簇没接,只是指了指齐铁嘴:“他娘喜欢这个。”
卖花姑娘笑了笑,把花塞到齐铁嘴手里:“拿着吧,是那位陈皮小哥付过钱的。”
齐铁嘴猛地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陈皮。少年的背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刀鞘上的铜铃叮铃响,像是在应和着什么。
他把花紧紧抱在怀里,忽然对黎簇说:“黎簇,我以后要学算卦,像我爹一样,能算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黎簇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好,我陪着你。”
沙海的记忆在这时忽然漫上来——古潼京的黄沙,吴邪的背影,还有那句“有些路,总得有人走”。他曾以为自已的路早已走完,却没想到会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重新踏上一段新的旅程。
而这段旅程里,有他,有齐铁嘴,还有那个刀鞘上挂着铜铃的少年。
棺木入土时,齐铁嘴把那两朵花放在了坟前。风吹过,花瓣轻轻晃,像是在点头。
陈皮站在远处,看着那两个小小的身影跪在墓前,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打开,里面是三枚磨得光滑的铜钱。他把铜钱放在坟前,磕了三个头,动作标准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黎簇看着他,忽然明白——有些守护,从来不需要说出口。就像齐父在街上看见陈皮时,那一眼里的托付;就像陈皮多给卖花姑娘的几枚铜钱;就像此刻,他放在坟前的三枚铜钱,代表着“三个人,一条心”。
夕阳把三个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像株刚在土里扎了根的幼苗,迎着风,倔强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