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啊,你要坚持住,家里不能没有你啊!”
“爹,孩儿不孝,以后所有的活,孩儿都替您干,您快好过来吧。”
耳边时不时有杂乱的哭嚎声传来,打了二十四小时游戏的宋文启,好不容易睡了个囫囵觉,迷迷糊糊之间,被吵得脑袋都要炸了。
他疲惫且愤怒地睁开了眼睛,想要骂街。
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这是做噩梦了么?”
“这是哪里?”
茅草屋,破旧的木板床,散发着浓郁汗臭味的床褥。
眼前穷苦寒酸的景象,让宋文启感觉恐惧而陌生。
接着他看到一个背着药箱,古代郎中模样的中年男子,对着不远处的一个满眼都是泪痕的年轻人说道,“宋云龙,你爹求生的欲望很强烈,咱们还有机会,五十文,只需要五十文,老夫就能开药。”
“什么鬼?怎么都是穿着古装的人?我还当爹了?”宋文启一脸的疑惑,再次想张嘴,却感觉一股剧烈的疼痛感传来,整个人差点晕厥过去。
好不容易咬牙,挨过了剧痛,再次睁开眼。
却又见一个端着饺子的老太太走了进来,先是看了一眼勉力睁眼的自己,冷冰冰失望地说了句,“晦气死了,怎么还不咽气?”
说完,扭头就对郎中骂了起来,“赵老蔫,你真当自己是神医了?老娘让你来是开个凭证,记下着孽种的死期,什么时候让你治病了?”
“还五十文,老娘看你像五十文!”
“奶!我爹还有救,郎中都说了,只需要五十文便可一试!”在宋文启的视线里,被称作宋云龙的年轻男子见到老太太就被吓得身体发抖。
接着便是一群古装孩子开始哭嚎,嘴里喊着,“祖母开恩之类的话。”
哭喊声,让宋文启的大脑越发的疼痛。
终于一股暖流从脑海袭来,缓解痛苦的同时,让他感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这是穿越了,眼前的老太太是他娘。
而跪在地上哀求的,是他的几个孩子。
这副身体的主人,已经油尽灯枯,到了生死的边缘。
宋文启想尽办法想开口,想告诉所有人,“我还可以抢救试试!”
可他用尽了力气,也只是让嘴巴微张,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眼前的老太婆,掐着腰,凶神恶煞地怒骂,声调盖过了所有人,“混账!都要造反是不是!你们孽种爹这种情况,救回来又能活几天?汤药真喝上几副,家都能喝没了。”
“人家窑厂可是说了,要是不治身亡,他们会赔我十两银子!”
“就你们孽种爹这废物样子,这辈子能赚那么多钱?”
在宋老太婆的咆哮声中,愤怒的宋文启不断地读取着原主的记忆。
原本是老宋家一直没有儿女,想着养老送终之用,便将他过继了来。
可没想到,宋文启一来,宋老太就跟下蛋的鸡一样,一口气生了许多儿女。
宋文启变得不再值钱,反而给老宋家当牛做马起来。
兼之早些年,景云帝南征,国家乱成了一锅粥,宋文启的生身父母在战乱之中不知所踪,他从小也没有人看顾,苦日子一晃就是几十年。
前几天他正在砖窑干活,一不小心砖窑塌了,宋文启为了救人,将自己搭了进去,等到大家扒开砖窑,救出人来,只剩下了半条命。
好在砖窑东家敞亮,给了五两银子的汤药钱,还许诺人一旦没了,补偿十两银子。
这钱一送过来,就让老太太抢了,至于宋文启的死活全然不顾。
不对。
应该说盼着宋文启早点死才是。
最后还是宋老汉怕人笑话,请了郎中来,顺道把凭证开了,准备把剩下的十两银子也拿上,用来给宋家老二读书用。
接收完记忆,宋文启恨得差点灵魂出窍。
这死老太太也太恶毒了,为了十两银子竟然想要残害他的性命!
地上,宋文启的儿女们,见到他似乎有苏醒的样子,勉力想要开口说话,连忙扑了过来,想要喊醒宋文启。
而郎中也明显感受到了宋文启满满的求生欲,便说道,“宋老太太,文启很不错,从来了你们老宋家到今天,开荒种地,修缮房屋,样样没落下,细细算下来,几十两银子都打不住。”
“你何苦为了十两银子,害他性命。”
“滚!老娘家的事情,用得着你管吗?他孝敬我们是应该的,他死那是他命不好!”宋家老太怒不可遏的看着多管闲事的郎中。
郎中被骂的面颊通红,但一想宋文启渴望活下去的眼神,心里就难受。
都说医者仁心,况且宋文启如果活下来,怎么也能还自己五十文。
最后赵郎中一咬牙,从袖子里掏出五十文钱来,递给了宋文启的大儿子宋云龙,“宋大郎,你拿着我的方子,去镇上的药铺抓药。到镇上药铺,你跟伙计说一声他们就知道,就说专门让人回魂的药。”
“谢谢赵叔!谢谢赵叔!”宋云龙看到钱,喜上眉梢,跪在地上就砰砰的磕头。
结果这个举动,逼急了宋老太,放下手里的饺子,从屋外拿出锄头,朝着赵老蔫劈头盖脸的就砸了过来。
“狗日的,叫你多管闲事!”
“老娘好心给你包了饺子也不吃,就非得救活这个孽障是不是?”
“赶紧给我滚!不滚老娘打死你!”
宋老太下手很黑,三两下就揍得赵老蔫一头包,急匆匆的逃了。
宋老太上前,伸手就要夺宋云龙手里的铜钱,宋云龙跪在地上,哀求道,“奶,求求您,饶了我爹一命吧。”
老太太见状,拿起锄头朝着宋云龙的脑袋就砸,“小畜生,你也敢拦我?”
宋云龙的媳妇孙氏,心疼丈夫,赶忙护过去,结果被老太太一锄头砸中了肩膀,哀嚎一声摔倒在地上,捂着肩膀打起滚来。
宋云龙一个不注意,钱已经被老太太从手心抢走。
“一群孽种,等你们孽种爹死了,就把你们卖给人牙子!”
“想白吃白喝宋家的,没门!”
老宋家院子外,乡亲们站在不远处看热闹。
刚才将大夫打跑的事情,他们都听说了。
“哎,这宋老太可真不是东西啊!宋文启虽然说是过继的,但这些年可真的给他们家干了不少实事啊!”
“谁说不是呢,帮着他们家开垦荒地,硬是比有牲口的人家还快。为了凑钱,给家里的老四读书,干活累的吐血!”
“你们还不知道吧,人家砖窑的东家可真仗义,病了给了五两银子药钱,要是死了,还给十两银子的丧葬费,这老婆子是直接把钱吞了。”
“光吞了吗?你们没听见么,还要将宋文启的孩子,卖给人牙子呢!”
宋文启的几个孩子们追赶到院子里,靠近羊圈位置。
屋里只剩下一个宋文启一个人。
耳边终于清净了一些,但他的脸上却充满了绝望。
谁能想到,他一个二十一世界的大好青年,才刚刚大学毕业,才刚得知自己父亲的真实身份是亿万富翁,自己只是被穷养了二十几年而已。
如今已经通过家族考验,正准备享受完美人生的时候,竟然穿越了。
他起初还觉得这可能是老爹的第二道考验,可当剧烈的疼痛不断刺激着神经,以及不断感知到脑海里有怪异的空间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确实穿越了。
“妈啊,老子的霸道总裁人生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什么情况,怎么这就穿越了?”
“穿越就穿越吧,还他娘的,马上要死了?惨上加惨?”
就在宋文启绝望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脑海中的空间传递来一股暖流,将身体的痛苦驱逐出去不少。
而宋文启那混乱的记忆,也终于读取完整。
这原主的一生也太苦了,甚至还不如一头牲口,每天就干干干。
辛苦几十年过去,倒是赚过不少钱,可一分钱都没落到自己手里。
至于外界的消息,知道的少得可怜。
只知道朝廷叫大乾,目前是弑兄上位的第二任皇帝。
他们这个村子,是开国皇帝鉴于国家初定,很多地方人口荒芜,从南方赶散来的。
因为经常种地,对于庄稼啥的,倒是也很了解,可以看得出生产力比较落后,高产农作物什么的,一律没有。
宋家因为趴在宋文启身上吸血,宋老汉家倒是多子多福起来。
在宋文启下面,有三个弟弟,四个妹妹。
其中妹妹们有嫁人的,有私奔的,反正不在家中居住。
四房儿子却都处于宋老汉和宋老太的掌控中,处于未分家状态。
按道理来说,这种赶散迁徙而来的家庭,早期日子确实过得辛苦,什么饥荒、瘟疫都有可能碰着,甚至迁徙路上磕磕碰碰也会死人。
但只要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日子就会越过越舒服。
因为迁徙的目的地,土地充足,朝廷又经常发放种子,还动不动豁免赋税。
但原主就像是倒霉透顶一样,完完全全处于一直被吸血的状态。
自从老太太生下自己的亲生儿子以后,宋文启就被宋老汉从学堂里提溜出来,开始了漫长的牛马岁月。
好不容易村长看宋文启能干,给他说了个川蜀逃荒来的婆姨,结果给老太太等人硬生生的欺负跑了。
宋老太不仅让人家洗全家的衣服,还动辄打骂。
逼得宋文启,又给人家当孝顺儿子,又得当慈祥的老爸。
没办法,媳妇虽然跑了,但是跑之前是真能生。
“夫人啊夫人!你咋就能答应这蠢货,生那么多孩子啊!”
宋文启所在的大房,有六子,二女。
大儿子宋云龙,今年十九岁,十五岁娶了个辽东逃荒来的女人孙氏,已经给宋文启生了两个孙子,如今三胎都有了。
老二、老三,分别是宋云凤和宋云成,是彻头彻尾的倒霉蛋,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五岁,按理说该成亲了,但是村里人看透了宋文启,没人给介绍,于是宋文启就成了村子里响当当的光棍。
老四老五是双胞胎,今年十三岁,长相基本一致。
往下还有老六一个瘸腿小子,今年才十一岁文质彬彬的,最像他母亲。
剩下还有两个闺女,老七和老八,一个九岁,一个七岁。
宋文启回忆完人生,都感觉哭笑不得,这跟超生游击队有啥区别?
你自己都那么苦了,你还生那么多孩子来跟你一起受苦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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