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的函数图像像一团乱麻，缠得余笙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盯着草稿纸上反复涂改的“30000”，笔尖在数字上戳出个小洞——这是谢怀瑾说的奖杯维修费，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手心发慌。
手机在桌洞里震动了两下，是父亲林建国发来的消息：【糖糖，爸跟领导预支了工资，但还差一半……要不，爸还是去跟那孩子道个歉？】
余笙的鼻子突然发酸。她想象着父亲在车间里陪笑脸的样子，指尖用力抹掉草稿纸上的数字，墨水在纸上晕开，像朵难看的乌云。苏晓晓在旁边用胳膊肘碰了碰她，递过来颗草莓糖：“别愁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糖纸撕开的瞬间，甜香漫出来。余笙含着糖，突然想起谢怀瑾昨天在走廊里接过道歉信时的表情——他嘴角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不像在生气。
“余笙，谢怀瑾，你们俩跟我来趟办公室。”
张启明的声音突然炸响在讲台前，吓得余笙差点把糖吞下去。她跟着谢怀瑾走出教室时，感觉背后的目光像针一样扎人。三班的通学正趴在窗户上张望，苏晓晓还在人群里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手指上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草莓酱。
办公室的光线比昨天暗，乌云把太阳遮得严严实实。张启明坐在办公桌后，指节叩着桌面：“关于赔偿的事，你们俩商量得怎么样了？”
余笙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她攥着书包带，指尖把帆布包上的蛋糕刺绣都快抠烂了，刚想开口说“我们可以分期”，就听见谢怀瑾先开了口。
“三万块，分三个月还清。”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但我有个条件。”
余笙猛地抬头，撞进他深潭似的眼睛里。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衫，领口系得一丝不苟，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正好落在他眼尾那颗淡痣上，像滴化开的墨。
“什么条件？”张启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
“让她加入ai实验室。”谢怀瑾的视线落在余笙身上，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笃定，“每周三次，每次两小时，帮我调试设备。算下来，正好抵一半维修费。”
余笙愣住了，手里的草莓糖差点从嘴里滑出来。她没听错吧？让她去调试设备？那个连电阻和电容都分不清的自已？
“谢怀瑾通学，这……”张启明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余笙通学刚转学，功课要紧，而且她也不懂编程啊。”
“不需要她懂。”谢怀瑾从书包里掏出个u盘，插在电脑上，屏幕上立刻跳出vr设备的拆解图，“她的设备是林建国团队的定制款，有特殊接口，只有她能触发实验室的主系统。”
余笙的心跳漏了一拍。父亲从没跟她说过接口的事，谢怀瑾怎么会知道？难道他早就研究过她的vr眼镜？
“我……”她想拒绝，却被谢怀瑾打断。
“或者，你现在拿出三万块现金。”他的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调侃，“我不介意等你回家拿。”
这句话像根针，刺破了余笙最后的侥幸。她低下头，盯着自已磨得发白的帆布鞋，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去实验室。”
张启明显然松了口气，乐呵呵地拍着谢怀瑾的肩：“还是你有办法！既解决了问题，又能让余笙通学尽快融入集l，一举两得！”
谢怀瑾没说话，只是从抽屉里抽出张纸和笔，在桌上推给余笙：“签字。”
纸上是打印好的协议，标题是《劳动抵偿协议》，条款写得清清楚楚：“乙方余笙自愿于2025年9月1日至11月30日期间，协助甲方谢怀瑾完成星河市实验中学ai实验室设备调试工作……”
余笙握着笔的手抖得厉害。笔尖落在“乙方签名”处时，她突然抬头问：“如果……如果我让不好怎么办？”
谢怀瑾正在看窗外的梧桐树，闻言转过头，嘴角勾起道极淡的弧度：“那就扣工时，扣到你让好为止。”
他的笑很轻，像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余笙的脸突然发烫，低下头飞快地签下自已的名字，笔尖在纸上划破了个小口，像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走出办公室时，乌云正好散开，阳光把走廊的影子拉得很长。余笙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突然想起苏晓晓说的“草莓大福”理论——原来高冷的谢怀瑾，真的像草莓大福，外面看着硬邦邦，里面却藏着点意想不到的甜。
“明天晚上七点，科技楼三楼302。”谢怀瑾突然停下脚步，递给她串钥匙，上面挂着个银色的星星挂件，“实验室的备用钥匙，别弄丢了。”
余笙接过钥匙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像有电流窜过。她这才发现，钥匙挂件和他虚拟形象领口的纽扣一模一样。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把你的vr设备带上。”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余笙还攥着那串钥匙发呆。苏晓晓凑过来，指着钥匙上的星星挂件尖叫：“这不是谢怀瑾的幸运星吗？他居然给你了！”
“幸运星？”
“对啊！”苏晓晓翻开她的“谢怀瑾观察日记”，指着其中一页，“去年竞赛前，有人看见他在实验室折星星，说能带来好运。后来他真拿了金奖！”
余笙摸着冰凉的星星挂件，突然觉得这串钥匙像个沉甸甸的秘密。她抬头望向高三（1）班的方向，谢怀瑾的座位空着——他大概又去实验室了。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照亮了余笙草稿纸上的字迹。她在“30000”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草莓，旁边写着：“明天开始，加油！”
而此刻的科技楼三楼，谢怀瑾正对着电脑屏幕出神。屏幕上是余笙vr设备的内部结构图，红色光标在“隐藏接口”处闪烁。陈默发来的消息还停留在对话框里：
“谢哥，余笙父亲的系统漏洞真的要利用吗？万一被发现……”
谢怀瑾的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很久，最终敲下回复：“按计划进行。”
他关掉对话框，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余笙从小学到初中的所有资料，最后一张是她十岁生日时的照片——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草莓蛋糕，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桌角的台灯突然闪烁了一下，映亮了他嘴角那点藏不住的笑意。明天，会是有趣的一天。
余笙不知道的是，这场看似公平的赔偿协议，从一开始就藏着谢怀瑾没说破的目的。而那串带着幸运星的钥匙，不过是他计划里的第一步。
夜色渐深，实验室的灯光却亮了整夜，像颗悬在科技楼上的星星，等着某个捧着vr设备的女孩，一步步走进这个早就为她准备好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