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在老楼的顶层,没电梯。凌楚河爬到五楼时,膝盖有点发沉。掏出钥匙开门,屋里暗沉沉的,只有窗户透进点夕阳的光。
看着卓南欣的回复:“什么事?别太累。”后面还加了个笑脸表情。
凌楚河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椅上,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半天,又删掉,最后只回了句“钓鱼,挺有意思的”。他不想说自已是走投无路才来钓鱼的——卓南欣是他大学时的辅导员,现在还在学校当老师,总不能让她觉得自已混得太惨。
再次查看王大海的消息:“明天早点来,给你留了新到的沙蚕,活泛。”
他随手回了个“谢谢王叔”,心里暖了点。这渔港看着粗粝,人倒实在。
第二天早上五点,天刚蒙蒙亮,凌楚河就到了渔港。王大海已经在解船绳了,看见他来,指了指旁边的红色塑料袋:“沙蚕在这儿,刚从滩涂挖的,比昨天的新鲜。”
“王叔,这沙蚕怎么卖?”
“算你十块钱,够你钓一天。”王大海把船推下水,“今天往南走,那边浅滩有黑鲷,这鱼贵点。”
凌楚河把沙蚕倒进小盆里,指尖碰到冰凉滑腻的虫l,还是有点发怵。他学着昨天的样子挂钩,刚捏起一条沙蚕,指尖突然被扎了一下——是藏在沙蚕堆里的海蜈蚣,细腿上带着小刺。
“嘶。”他缩回手,指尖已经红了一小块。
“拿海水冲冲。”王大海递过来个装着海水的矿泉水瓶,“海蜈蚣咬人疼,但鱼爱啃。你把它和沙蚕挂一起,诱鱼。”
凌楚河冲了冲手,忍着疼把海蜈蚣和沙蚕缠在钩上。王大海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指点:“钩子别露出来,鱼精着呢;铅坠离钩子三十公分,刚好能让饵在水底动。”
划着船往南走时,天渐渐亮了。远处的渔船亮着灯,像散在海上的星星。海风带着潮气,吹在脸上不冷,反而很舒服。凌楚河慢慢掌握了划船的技巧,船走得稳多了,不像昨天那样东倒西歪。
按王大海说的位置,他停了船。这里水不深,能看见水底的沙子和零星的贝壳。他把鱼饵抛下去,刚等了两分钟,浮漂就上下点了点。
“来了!”他屏住呼吸,感觉鱼线被轻轻拽了一下,然后猛地一提——鱼钩稳稳地挂住了!
鱼不大,挣扎的力气却挺足。凌楚河慢慢收线,看见一条银灰色的鱼露出水面,嘴唇上有两撇小胡子似的须——是黑鲷。
“对喽,这鱼就爱藏在浅滩礁石边。”王大海不知什么时侯划着船跟了过来,手里拿着个搪瓷缸,“涨潮前两小时,黑鲷最肯开口,它们要趁着水浅找吃的。”
凌楚河把黑鲷放进桶里,鱼在桶里蹦了蹦,溅起的水花打在脸上。
“王叔,这鱼怎么钓能多钓点?”他赶紧问。
“你看这水流。”王大海用手指着水面,“浅滩水流慢,你把船停在上游,让饵顺着水流漂,跟活物似的,鱼才肯咬。”
凌楚河照着调整了船的位置,果然,接下来半小时又钓上来三条黑鲷,最大的那条有巴掌宽。他渐渐摸到了门道,知道什么时侯该提竿,什么时侯该等——浮漂轻轻点动时是鱼在试探,猛地沉下去或横着走,才是真咬钩。
钓得入神,没注意太阳已经升高了。王大海在旁边喊:“差不多了,该回了,鱼市早市快散了。”
凌楚河这才发现胳膊晒得发红,手心被鱼竿磨出了红印。他把桶拎起来,沉甸甸的,六条黑鲷,还有两条海鲈,比昨天多了一半。
划回码头时,孙桂香已经在摆摊位了。她是渔港鱼市的批发商,五十多岁,围着蓝色的橡胶围裙,手里拿着杆秤,看见凌楚河就喊:“小凌,今天钓着好东西了?”
“孙姨,您看看这些能卖多少。”凌楚河把桶递过去。
孙桂香把鱼倒在泡沫箱里,拿起秤一个个称:“黑鲷十八一斤,这六条四斤二两,七十六;海鲈十五,两条三斤六两,五十四。总共130,”她从钱袋里数出钱递过来,“凑了个整,下次多钓点给我。”
“谢谢孙姨。”凌楚河把钱揣好,心里挺高兴——
王大海在旁边擦船,看见他手里的钱,嘿嘿笑:“怎么样,比坐家里强吧?”
“强多了。”凌楚河真心实意地说。
“钓海鱼得懂潮水。”王大海蹲下来,用树枝在地上画,“初一十五涨大潮,鱼靠岸;平时就看时辰,涨潮前两小时、落潮前两小时,鱼最活跃。”他又指了指远处的礁石,“那片暗礁区藏大鱼,但新手别去,容易挂底。”
凌楚河听得认真,掏出手机记在备忘录里。他发现钓鱼不像想的那么简单,这里面全是门道——什么时侯出船,往哪片海域去,用什么饵,怎么看水流,每一样都得学。
“对了,”王大海像是想起什么,“明天有南风,适合钓黄翅鱼,我给你留着活虾当饵,比沙蚕管用。”
凌楚河点点头,心里已经在盘算明天的事了。他往出租屋走,路过便利店时,买了个面包和一瓶冰红茶——今天赚了钱,敢给自已加个餐了。
咬着面包,感觉嘴里还带着海腥味。他摸出手机,给卓南欣发了张桶里鱼的照片,配文:“今天比昨天强,这活儿能让。”
这次很快收到回复,是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后面跟着句:“注意防晒,别中暑。”
凌楚河笑了笑,把手机揣回兜里。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渔港的方向。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但至少,现在脚下的路是实的。
凌楚河刚走到楼下,王大海突然打来电话,声音有点急,说刚才听老渔民说,远海那边好像有渔船遇险,让他明天别往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