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的漆就这样浪费了…”他心疼地摇着头。
正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先生，擦擦脸吧。”
方志强抬头看去，一个穿着淡蓝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方精致的丝巾。女子长得很美，眉目如画，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这…这太贵重了，我一个粗人，会糟蹋了您的好东西。”方志强连忙摆手，不敢接那方丝巾。
女子温婉地笑了笑：“不过是一方手帕而已，先生不必介意。”
她见方志强还是不肯接，便直接将丝巾递到他手里：“我刚才都看到了，那些洋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方志强接过丝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脸上的油漆。丝巾质地柔软，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多谢姑娘。”他想要将丝巾还回去，但女子摇了摇头。
“先生，我知道没有油漆就完不成工作，也就拿不到工钱。”女子从小包里掏出几张钞票，“这些钱你拿去重新买油漆吧。”
方志强看着那几张钞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里，竟然还有人愿意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工人。
“姑娘的恩情，我记住了。”他郑重地接过钱，深深地鞠了一躬。
女子淡淡地笑了笑，正要说话，远处传来汽车的喇叭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制服的司机。
“大小姐，老爷让我来接您。”司机恭敬地说道。
“我知道了。”女子点点头，然后对方志强说：“先生，我先走了。”
看着女子被司机搀扶着上了车，方志强心中五味杂陈。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有人却愿意向陌生人伸出援手。
他摇了摇头，拿着钱去附近的商店重新买了油漆。
下午的阳光格外刺眼，方志强重新开始了工作。他先把地上的油漆清理干净，然后开始给石狮重新上漆。
左边的石狮看起来威武雄壮，雕工精细，每一根鬃毛都栩栩如生。方志强蘸了蘸油漆，开始从狮子的底座刷起。
刷子在石头上均匀地涂抹着，白色的油漆渐渐覆盖了原本暗淡的石面。方志强很有耐心，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当他刷到石狮的脸部时，突然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体内的五仙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白仙在他意识深处发出警告的嘶鸣声。方志强猛地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地看着眼前的石狮。
在刷子的反复涂抹下，石狮原本模糊的面部轮廓渐渐清晰起来。但让方志强心惊的是，这狮子的脸竟然有几分人的模样。
那双石眼中似乎带着深深的怨毒，石制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整个石狮身上都散发着浓重的阴气，就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厉鬼。
“这…这是怎么回事？”方志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以为是自己太累了产生的幻觉。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刷着。但那种阴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五仙的躁动也越来越厉害。
刷完左边的石狮，方志强来到右边的那一头。但当他开始涂抹的时候，同样的感觉又来了。
这头石狮的表情更加狰狞，仿佛下一秒就要活过来咬人。那双石眼死死地盯着方志强，让他感觉像是被什么恶毒的东西盯上了。
“不对劲，这两头狮子绝对不对劲。”方志强放下刷子，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他在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石雕没见过？但像今天这样让人心惊胆战的，还是头一次遇到。
五仙的躁动越来越厉害，特别是黄仙，在他意识深处发出急促的警告声。这说明这两头石狮确实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方志强决定暂时避开这两头石狮，去刷别的地方。反正工钱是按完成度算的，只要把活干完就行。
他来到路边的石栏杆旁，开始给栏杆上漆。这里的感觉就正常多了，没有那种阴森恐怖的气息。
但每当他的视线无意间扫过那两头石狮时，心中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着他，让他如芒在背。
傍晚时分，方志强终于完成了今天的工作。他收拾好工具，但始终没有再碰那两头石狮。
回到工棚后，方志强见到了室友李园。李园正在床上数着钞票，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志强，你回来了。”李园抬头看了看他，“今天怎么这么晚？”
方志强坐在自己的床上，想了想说：“遇到点事情，那两头石狮有些…有些不对劲。”
“石狮？”李园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能有什么不对劲的？不就是两块石头嘛。你啊，想太多了。”
李园挥了挥手里的钞票：“看看，我今天干了双倍的工作量，赚了这么多钱。明天我还要继续加班，争取早点攒够钱。”
方志强看着李园兴奋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酸涩。李园为了攒钱娶媳妇，每天都拼命工作，一刻不停。而自己呢？连正常的工作都做不好，还被洋人羞辱。
“志强，你脸上怎么还有油漆？”李园这才注意到方志强脸上的白点。
方志强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今天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当听到洋人踢翻油漆桶的时候，李园的脸色变了。
“什么？你和洋人起冲突了？”李园猛地坐了起来，脸上满是惊恐，“志强，你糊涂啊！千万不能得罪洋人，千万不能！”
“我没有得罪他们，是他们先…”
“不管是谁先的！”李园打断了方志强的话，“在这租界里，洋人就是天！你和他们起冲突，不是找死吗？”
李园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越想越害怕：“完了完了，万一他们记住你了，万一他们报复怎么办？志强，我们都要完蛋了！”
方志强看着李园紧张的样子，心情更加复杂。这就是他们这些底层人的生活，连基本的尊严都不敢要，只能像牲口一样任人践踏。
“李园，你别这么紧张。”方志强安慰道，“事情都过去了，那些洋人也不会记得一个小工人。”
“你懂什么？”李园停下脚步，严肃地看着方志强，“洋人的报复你承受得起吗？他们一句话就能让我们在这租界里混不下去！”
李园越说越激动：“志强，你一定要记住，以后见到洋人要躲着走，千万不要和他们起任何冲突。我们这些人，命贱如草，得罪不起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