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亦臻结婚五年,他出轨了年轻漂亮的实习生。
大肆宣扬恋情,不顾我的感受。
任由第三者羞辱欺凌我。
我成了他口中的妒妇,黄脸婆。
他笃定我会忍气吞声,不敢离婚。
因为他知道我爱他。
可是,这次我真无所谓了!
1
玄关处的电子钟跳成00:00时,我把最后一道菜倒进垃圾桶。
保温罩下的三菜一汤彻底凉透,像我从七点等到现在的心情。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两小时前沈亦臻发来的消息:陪林薇薇应酬,晚点回。
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响起时,我正弯腰系垃圾袋。沈亦臻带着一身酒气和陌生的香水味走进来,昂贵的西装袖口沾着暧昧的口红印——是YSL的斩男色,上周林薇薇在朋友圈晒过同款。
还没睡他扯松领带,视线扫过餐桌,菜怎么倒了
凉了。我把垃圾袋拎到门口,声音平得像一潭死水。
沈亦臻皱眉:热一下不就行了苏晚,你现在越来越矫情。
以前听到这话,我会红着眼眶辩解,会追着他问口红印的来历。但今天我只是换了双鞋:我去客房睡。
站住。他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林薇薇胃不舒服,我送她去医院,你闹什么脾气
我看着他衬衫领口露出的牙印,突然笑了。那笑意没到眼底,凉丝丝的:沈总,你的私事不用跟我汇报。
手腕被他甩开时,我踉跄着撞在门框上,后腰传来钝痛。沈亦臻看都没看,转身进了主卧,砰地关上了门。黑暗里,我扶着墙站了很久。
三年前我急性阑尾炎发作,打了三十多个电话,他陪林薇薇在画展现场。接通时,背景音里是林薇薇娇嗲的亦臻哥,这幅画真好看,他只不耐烦地说:苏晚你能不能懂点事别总像个泼妇一样无理取闹。
那时我疼得蜷缩在地板上,听着电话那头他温柔哄着薇薇别怕,有我在,第一次尝到心死的滋味。而现在,他衬衫上的牙印还泛着红,像在嘲笑我这五年婚姻里的自欺欺人。
2
第二天我发烧到39度,挣扎着想去医院,却被沈亦臻堵在门口。
他刚晨跑回来,额角还挂着汗:林薇薇的设计稿落在家里,你帮我找一下。
我发烧了。我裹紧毛毯,指尖冰凉。体温计在床头柜上,红色的液柱刺得人眼疼。
沈亦臻的眉拧得更紧:多大点事找完稿子再去医院。他从钱包抽出几张卡丢在茶几上,密码你知道,买点药回来。
我盯着那些泛着冷光的卡片,突然想起我们刚结婚时,我感冒咳嗽,他会连夜开车去城郊买我爱吃的枇杷膏,笨拙地用冰糖炖雪梨。那时他总说:晚晚的身体最重要,公司的事能推就推。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概是林薇薇进公司那年。那个总穿着白裙子,说话会脸红的实习生,总能在他加班时端来热咖啡,在他应酬醉倒后恰巧出现在酒店走廊,在他和我吵架时红着眼眶说晴姐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
我蹲在书房角落翻箱倒柜时,后腰的旧伤又开始疼。昨天撞在门框的地方青了一大片,像朵丑陋的淤青花。书架最底层露出个粉色的礼盒,是上周沈亦臻说出差给客户买的伴手礼,此刻却掉出张卡片——谢谢亦臻哥送的项链,比苏晴姐那条好看呢~
设计稿找到时,我眼前阵阵发黑。沈亦臻接过文件夹转身就走,玄关传来他温柔叮嘱的声音:薇薇别着急,我马上到。
门关上的瞬间,我滑坐在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医院的复查提醒。三年前流产手术后,医生说我子宫恢复得不好,需要定期检查。
那天我躺在手术台上,麻药还没生效,听见护士议论:沈太太真可怜,流产了丈夫还陪着别的女人。听说那实习生都住进沈家老宅了,老太太可喜欢她了。
喜欢到能在我刚失去孩子时,打电话来骂我没用的东西,连个种都留不住。
3
沈亦臻是在三天后回家的。
他带着一身海腥味,手里拎着保温桶:林薇薇家的海鲜不错,给你带了点。
我正在收拾行李箱,闻言动作没停。衣柜里属于我的衣服越来越少,去年生日他送的香奈儿套装还挂在防尘袋里,标签都没拆——林薇薇在朋友圈晒过同款,配文是亦臻哥说这个颜色衬我。
你干什么沈亦臻把保温桶摔在茶几上,汤汁溅出来,烫红了他的手背。他却像没知觉,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裙子,苏晚,你又要发什么疯
我直起身,递出一份文件:离婚协议,我看过了,财产分割没问题。
沈亦臻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苏晚,你又玩什么把戏
我没玩把戏。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沈亦臻,我们离婚吧。
他猛地攥住协议,纸张被捏出褶皱:就因为我没陪你去医院林薇薇急性肠胃炎差点休克,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跟她没关系。我看着他猩红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喜怒哀乐都要围着他转他晚归我要热好饭菜等到凌晨,他和林薇薇出双入对被拍,我要笑着对媒体说那是我妹妹,他忘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要自己买个蛋糕插根蜡烛骗自己他只是太忙。
沈亦臻突然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苏晚,你离不开我。他扯开领带,步步紧逼,三年前你跪在我面前求我别离婚的样子,忘了
那句话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心里。
是啊,三年前我得知自己可能再也怀不上孩子时,确实跪在他面前哭过求过。那时他抱着林薇薇的照片,冷漠地说:苏晚,是你自己没用,留不住我的孩子。
4
离婚协议被沈亦臻撕得粉碎。
他把碎片砸在我脸上:想离婚除非我死。
我没捡那些纸片,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我会起诉。
我转身继续收拾行李,把护照和银行卡塞进包里。沈亦臻突然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颈窝,声音带着罕见的沙哑:晚晚,别闹了。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多陪陪你好不好
他的呼吸拂过皮肤,带来一阵战栗。我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抱着我,在我耳边说要爱我一辈子。那时他还是个穷学生,却会把省了三个月的生活费给我买第一条项链,说等我有钱了,给你买全世界最亮的钻石。
沈亦臻,我掰开他的手指,力道不大,却异常坚定,太晚了。
我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时,沈亦臻突然吼道:你当年难产差点死掉,是谁签的病危通知书你创业失败负债累累,是谁帮你还清的苏晚,你不能这么忘恩负义!
我的脚步顿住了。
我当然记得。二十八岁那年我大出血,他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时手都是抖的。我也记得,他把父母留给他的老房子卖了,替我还了三百万的债务。
可这些,都不是他可以肆意伤害我的理由。
那些恩情,我用这五年的婚姻还够了。我拉开门,楼道的风灌进来,吹起我的头发,沈亦臻,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他把客厅的花瓶扫到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刺耳又解气。
5
我搬到了城南的老城区。
租的房子在六楼,没有电梯,窗外是爬满爬山虎的砖墙。我找了份图书管理员的工作,朝九晚五,日子过得平静无波。
沈亦臻的电话和信息像雪片一样飞来,从最初的苏晚你有种就别回来,到后来的晚晚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一概不回,把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直到那天我下班回家,在楼下看到了沈亦臻。
他瘦了很多,眼下有浓重的青黑,昂贵的西装皱巴巴的,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看到我时,他眼睛亮了亮,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晚晚,我来接你回家。
我绕过他,拿出钥匙开门。沈亦臻跟上来,把玫瑰塞进我怀里:我问过阿姨,你最喜欢红玫瑰。
玫瑰的刺扎进掌心,渗出细密的血珠。我把花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沈总,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我没签字!他抓住我的胳膊,声音急切,离婚协议我没签,我们还是夫妻!
法院会判的。我挣开他的手,打开门进去,砰地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然后是沈亦臻压抑的低吼。我靠在门板上,听着他的声音渐渐远去,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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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因为终于解脱了。这五年像场漫长的溺水,如今我终于能把头探出水面,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6
林薇薇找到图书馆时,我正在整理旧报纸。
她穿着精致的连衣裙,妆容得体,只是眼底带着几分憔悴:苏小姐,我想跟你谈谈。
阅览室很安静,我把最后一摞报纸放好:我和沈总很快就离婚了,你们的事不用跟我说。
我和亦臻不是你想的那样。林薇薇攥紧手提包,他爱的是你,一直都是。
我笑了:林小姐,这种话你还是留着骗自己吧。
三年前你流产,他在医院走廊站了一夜,烟头堆了一地。林薇薇的声音有些发颤,你创业失败,他为了帮你还债,跟家里闹翻了。他只是不擅长表达……
擅长伤害我吗我打断她,眼神冷得像冰,他抱着你照片说我没用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他要擅长表达他陪你应酬让我大半夜找设计稿的时候,你怎么不提醒他
我指着她手腕上的表:这块百达翡丽,是我三十岁生日他送的礼物,说全球限量三只。现在戴在你手上,是他又买了一只,还是你直接从我首饰盒里拿的
林薇薇的脸白了,下意识地把手往后缩。
还有你脖子上的项链,我继续说,去年结婚纪念日,他说在拍卖会拍下的古董,转头就戴在了你的脖子上。林小姐,你穿的每一件衣服,背的每一个包,都是用踩碎我的尊严换来的,你就这么心安理得
她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转身时差点撞到书架。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很久前看过的一句话:真正的离开,是悄无声息的。
我已经在心里,和沈亦臻告别过无数次了。从他第一次夜不归宿,从他把林薇薇的照片设成屏保,从他在我流产那天说你怎么这么麻烦开始。
7
沈亦臻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图书馆附近。
他不像上次那样捧着玫瑰,只是远远地站着,看着我上班下班,看着我去菜市场买菜,看着我在楼下的小花园里浇花。
有一次我加班到很晚,走出图书馆时,看到他靠在路灯下抽烟。昏黄的光落在他身上,竟显得有些落寞。他看到我,掐灭烟头想过来,我却转身进了旁边的便利店。等我出来时,他已经不见了,只有地上的烟蒂还冒着袅袅青烟。
法院的传票寄到图书馆那天,沈亦臻又来了。
他站在阅览室门口,隔着书架的缝隙看着我。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低头整理借阅登记,假装没看见。
下班时,他拦住了我。
晚晚,我们能不能不离婚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疲惫,我把公司股份分你一半,我搬出去住,只要不离婚,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我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突然觉得有些陌生。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沈亦臻,我轻轻摇头,我想要的不是股份,也不是你搬出去,我想要的是解脱。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蹙眉:我改,我真的会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机会我甩开他的手,手腕上留下几道红痕,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在你第一次跟林薇薇传绯闻时,在你把她带回家过夜时,在你说『苏晚你能不能别像个怨妇』时!沈亦臻,信任这东西,碎了就是碎了,粘不起来了。
我转身快步离开,没再回头。身后传来沈亦臻压抑的呜咽声,像受伤的野兽。可我知道,这不是心疼,是迟来的表演。
8
离婚官司开庭那天,沈亦臻没去。
法官打电话给他,他说在医院。我走出法院时,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林薇薇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急促:苏小姐,亦臻住院了,你能不能来看看他
我想挂电话,林薇薇却哭了起来: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喝了三天酒,胃出血晕倒了。他嘴里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胃出血。我的心揪了一下。他的胃一直不好,以前我每天早上都会给他煮小米粥,里面放着他爱吃的南瓜。
犹豫了很久,我还是去了医院。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沈亦臻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他瘦了很多,颧骨都突了出来,胡茬密密麻麻地长满了下巴。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看到我时,他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你来了。
我站在病床边,没说话。
离婚协议我签好了。他从枕头下摸出一份文件,递过来,财产我都留给你了,房子车子……
我不要。我打断他,按之前说好的分就好。
他突然笑了,笑得咳了起来,手背上的输液管都在晃动:苏晚,你就这么不想欠我一点东西
是。我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我们两清了。
他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你能不能……再给我煮一次小米粥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我想起以前,他总是赖床,我把小米粥端到床边,他会一把拉过我,把我按在怀里亲很久,说晚晚做的粥最好喝。
可那都是以前了。
不了。我转身朝门口走去,沈亦臻,祝你早日康复。
门关上的瞬间,我听到身后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还有沈亦臻压抑的哭声。这一次,我没有回头。
9
离婚手续办得很顺利。
我拿到离婚证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我走出民政局,看到沈亦臻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头发剪短了,看起来精神了一些。看到我手里的红本本,他的眼神暗了暗:我能请你吃顿饭吗
我想拒绝,他却抢先说:最后一次。
我们去了以前常去的那家私房菜馆。老板看到我们,愣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菜上齐了,都是我以前爱吃的。沈亦臻不停地给我夹菜,自己却一口没动。
晚晚,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颤,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忽视你,不该跟林薇薇走那么近,不该……
沈亦臻,我放下筷子,都过去了。
过不去。他猛地抓住我的手,眼睛红得吓人,我每天晚上都梦到你,梦到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穿着白裙子,站在大学的银杏树下……
我抽回手,指尖冰凉:人不能总活在回忆里。
我结了账,起身要走。沈亦臻突然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哽咽:晚晚,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他的眼泪落在我的头发上,滚烫的。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厉害。但我知道,这不是爱,是习惯被打破的恐慌。
我用力推开他:沈亦臻,我们已经结束了。
10
我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换了手机号,搬离了那个老城区的房子,去了邻市。我找了份编辑的工作,租了个带阳台的小公寓,养了一只叫元宝的橘猫。
日子过得平静而安稳,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会想起沈亦臻。想起他第一次在大学迎新晚会牵起我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像火焰;想起他创业初期住在地下室,却省出钱给我买羽绒服,自己裹着旧棉被熬过整个冬天;想起我们领完结婚证那天,他抱着我在民政局门口转圈,说苏晚,以后我就是你的天。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那些温暖早被后来的冷漠碾碎,就像摔在地上的玻璃杯,再捡起来只会割伤手。
半年后的一天,我在书店签售时,看到了沈亦臻。
他站在人群的最后面,穿着黑色的风衣,手里拿着一本我写的书——《烬》,讲的是一个女人在婚姻里挣扎到解脱的故事。封面是我自己设计的,一片烧尽的灰烬里,冒出了一株绿芽。
看到我时,他的眼神亮了亮,却没过来打扰。直到签售结束,读者都走光了,他才慢慢走过来,手指在书脊上摩挲着,像是在确认什么。
这本书很好看。他把书递过来,声音有些发紧,尤其是最后那句『灰烬里的光,比烟花更长久』。
我接过书,签上名字递给他:谢谢。
我能……留个你的联系方式吗他的手指有些颤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就当……就当是普通朋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沈总,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
他的眼神暗了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那你……多保重。
我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难过。这个曾经在我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男人,终于要彻底退出我的生活了。就像潮水退去,沙滩上只留下模糊的脚印,风一吹就散了。
元宝蹭了蹭我的裤腿,我蹲下来抱起它,轻轻抚摸着它的背。它刚来时瘦得像只小老鼠,现在已经胖成了球,呼噜声震天响。
元宝,我们回家。
阳光透过书店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我身上,温暖而明亮。我知道,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11
沈亦臻没再联系过我。
只是偶尔,我从以前的朋友那里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说他把公司里和林薇薇有关的人都辞退了,说他把市中心的大平层卖了,搬到了以前我们住过的老小区,说他总一个人去以前常去的那家火锅店,坐在我们以前坐的位置,点一桌子我爱吃的菜,自己却一口不动。
柳颖打电话来骂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装深情给谁看
我只是笑了笑,没说话。他过得好与不好,都和我没关系了。
我的生活已经步入正轨。我出版了第二本书,销量比第一本还好,出版社给我涨了稿费。我在阳台种满了花,月季、绣球、三角梅,开得热热闹闹的。元宝也越来越胖,还学会了在我写稿时趴在键盘上睡觉,把晚安打成汪汪。
直到那天,我收到一个匿名的快递。
包装很简单,就是普通的纸箱,上面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我的名字和地址,字迹是打印的,看不出是谁。拆开一看,是一个旧相册。
封面是磨损的牛皮纸,边角都卷了。翻开第一页,是我们大学时的照片。我穿着白裙子,他穿着白衬衫,我们坐在银杏树下,他偷偷揪我的辫子,我笑着打他,阳光落在我们脸上,亮得晃眼。
后面全是我的照片。有我穿婚纱的样子,头纱被风吹起来,他在旁边笑得一脸傻气;有我抱着笔记本电脑工作的样子,眉头皱着,他偷偷拍下来,旁边写着认真的晚晚最可爱;甚至还有我生病时的照片,脸色苍白,他举着相机,镜头里却全是担忧。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纸条,是沈亦臻的字迹,比以前潦草了很多,像是写了很久:
晚晚,我到现在才明白,爱不是占有,是成全。你说过,喜欢向日葵,因为它永远朝着光。以前我总以为自己是你的太阳,后来才知道,你自己就是光。祝你幸福。
我看着那张纸条,眼眶突然湿了。我想起很久前,他也是这样,把我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在相册里,说要收藏我所有的样子。那时他说:晚晚,等我们老了,就坐在摇椅上,一张张看,看你从青丝到白发,我都陪着。
原来有些人,有些事,真的会在记忆里待很久很久。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平时看不见,下雨的时候,就会冒出芽来。
但我知道,那只是回忆,不是留恋。
我把相册放进书柜最深处,然后抱着元宝走到阳台。阳光正好,花开得正艳,元宝在花丛里追蝴蝶,笨得把花盆都打翻了。
元宝,我轻轻抚摸着猫的头,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远处的天空很蓝,像极了我们刚认识那年的夏天。只是那年的夏天已经过去,而我,有了新的四季。
12
三年后,我在一个作者交流会上,遇到了沈亦臻。
他比以前成熟了很多,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不像以前那样锋芒毕露了。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手腕上戴着一块普通的手表,和以前那个浑身名牌的沈总判若两人。
看到我时,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像老朋友一样:苏小姐,好久不见。
沈先生,好久不见。我也笑了笑,心里很平静,没有波澜。
我们站在会场的角落,聊了几句近况。他说他现在做公益,资助了很多贫困地区的孩子读书,经常去山里看望他们。我说我刚写完第三本书,下个月就要出版了,讲的是一个女孩在乡村支教的故事。
没有尴尬,没有疏离,像两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聊着彼此的生活,语气自然得像是昨天才见过。
交流会结束时,外面下起了雨。很大的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像是在敲鼓。沈亦臻从包里拿出一把黑色的伞,撑开:我送你回去吧,这么大的雨不好打车。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谢谢。
雨下得很大,伞下的空间很小。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和以前的古龙水味不一样了,很干净,像洗过的白衬衫。
走到半路,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被雨声盖得有点模糊:晚晚,我要结婚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恭喜你。
她是个老师,在山里教小学。他看着前方的雨幕,眼神很温柔,很像年轻时的你,爱笑,很温暖,眼睛里有光。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却有点酸。就像小时候弄丢了最喜欢的玩具,后来看到别人捡去好好爱护,心里会有点空,却也会松口气。
那就好好对她。我说,别再像以前那样了。
他转过头看我,眼里有愧疚,有释然,还有很多说不清楚的情绪: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对不起。
这是他第一次跟我道歉,说得那么认真。我笑了笑:都过去了。
到了公寓楼下,我接过他递来的伞: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他看着我,眼神里有很多复杂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句,晚晚,祝你永远幸福。
你也是。我笑了笑,转身走进楼道。
雨还在下,我站在电梯口,看着窗外沈亦臻离去的背影。他走得很慢,伞举得很低,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他却没察觉。
电梯门缓缓关上,映出我平静的脸。我知道,这一次,我们是真的告别了。
13
沈亦臻结婚那天,我没有去。
柳颖发来照片,新娘穿着简单的婚纱,梳着马尾辫,脸上带着羞涩的笑,眼睛很亮,像山里的星星。沈亦臻站在她旁边,笑得很温柔,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
柳颖问我: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
不难过。我正在给元宝喂食,它刚生了三只小猫,毛茸茸的像小老鼠,我现在过得很好。
是啊,我过得很好。
杨学长向我表白了。在我新书发布会结束后,他捧着一束向日葵,站在台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苏晚,我喜欢你很多年了,从大学第一次在图书馆看到你开始。我知道你受过伤,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准备好,等你愿意让我走进你的生活。
我看着他眼里的光,很温暖,很坚定,像向日葵永远朝着的太阳。我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是开心的眼泪。
我们在一起后,他会陪我去菜市场买菜,记得我不吃香菜;会在我写稿写到深夜时,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然后安静地坐在旁边看书,不打扰我;会在周末带我去公园散步,看元宝和小猫们追逐打闹。
他从不问我的过去,只是珍惜现在的每一天。他说:晚晚,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要往前看。
我终于明白,好的爱情不是让你拼命追赶,而是让你慢慢变好;不是让你在回忆里沉沦,而是让你在当下里安稳。
14
一年后,我和杨学长结婚了。
没有盛大的婚礼,就在老家的院子里,请了亲戚朋友,简单却温馨。杨学长穿着白衬衫,我穿着红裙子,我们站在海棠树下,他给我戴上戒指,是很简单的素圈,却比任何钻石都让我安心。
我妈拉着我的手,哭得稀里哗啦:晚晚,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会的,妈。我抱着她,我现在很好。
婚礼那天,我收到了一个快递,是沈亦臻寄来的。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装着一枚银杏叶形状的胸针,和当年他送我的第一份礼物一模一样,只是这个更精致,叶子上刻着两个字:安好。
没有卡片,没有留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我把胸针别在裙子上,杨学长看到了,笑着问:很漂亮,谁送的
一个老朋友。我说。
嗯。他没有多问,只是轻轻抱了抱我,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要幸福。
嗯。我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肥皂味,心里很安稳。
阳光很好,海棠花落在我们身上,像撒了一把粉色的星星。元宝带着三只小猫在院子里晒太阳,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样吧。
15
又过了两年,我去山里签售,遇到了沈亦臻和他的妻子。
他们在给孩子们分发新书,他的妻子正在给一个小女孩梳辫子,动作很温柔。沈亦臻在旁边搬书,额头上全是汗,却笑得很开心。
看到我时,他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打招呼:苏老师,你来啦。
嗯,来看看孩子们。我把带来的书递给旁边的老师,听说你们在这里建了个图书馆
是啊,刚建好没多久。他妻子走过来,笑着跟我握手,我经常看你的书,写得真好。亦臻总说,你是个很有才华的人。
我笑了笑:谢谢。
我们聊了一会儿,聊孩子们,聊山里的风景,聊未来的计划。他看着妻子的眼神,满是宠溺,和当年看林薇薇的眼神完全不一样,那是沉淀下来的温柔,是经过岁月打磨的珍惜。
离开的时候,沈亦臻送我到门口。山里的风很清,带着草木的香味。
晚晚,他看着我,眼里是真诚的笑意,你现在看起来,很好。
你也是。我说。
他笑了笑,转身回去了。他的妻子看到他,笑着递给他一瓶水,他接过,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一幅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觉得很释然。
原来真正的放下,不是忘记,是坦然面对。是看到他过得好,心里不会难过,只会觉得,哦,他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就像两列火车,曾经在同一个站台停靠,后来驶向了不同的方向,各自奔赴自己的风景,偶尔在平行线上看到对方的灯火,会挥挥手,说声一路顺风。
16
我的第四本书出版时,杨学长陪我去签售。
有个读者问我:苏老师,你相信破镜重圆吗
我想了想,说:不相信。镜子碎了,就算粘起来,裂痕也永远都在。但我相信,破碎之后,能有新的可能。就像摔碎的玻璃,可以做成更美的艺术品;结束的关系,能让你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读者又问:那你后悔吗
不后悔。我笑了笑,看向旁边的杨学长,他正在给我递水,眼里满是温柔,所有的经历,好的坏的,都成就了现在的我。就像那句话说的,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签售结束后,杨学长牵着我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交缠的藤蔓。
在想什么他问。
在想,我抬头看他,眼里的笑意藏不住,现在真好。
是啊,现在真好。有爱的人,有喜欢的事,有温暖的家,有元宝和它的孩子们。过去的伤痛像褪色的疤痕,虽然还在,却不再疼了,反而成了成长的勋章。
未来还有很长,我会带着那些美好的回忆,继续往前走。
毕竟,生活总是要向前看的。而向前看的路上,有阳光,有花香,有爱人的陪伴,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