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七周年纪念日,我在咖啡馆监控里看着妻子罗薇吻了别人。
那男人是她的顶头上司周慕白,我们新房的装修设计师。
我冷静地保存视频,转头拨通银行冻结了联名账户。
当罗薇哭着回家时,我晃着红酒杯微笑:你的情人挪用公款,证据在我手里。
三个月后,周慕白因职务侵占入狱,罗薇失业又负债。
而我坐在竞标成功的庆功宴上,看着他们像丧家之犬般被保安架出去。
酒液入喉那刻,爽得我指尖都在颤。
第一章
岑靖,晚上……能早点回来吗
电话那头,罗薇的声音像浸了水的丝绸,软软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又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的飘忽。背景音里隐约传来纸张翻动和键盘敲击的细碎声响。
岑靖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工程预算表上移开,扫了一眼右下角的日历。鲜红的圆圈标记着今天的日期——11月18日。他捏了捏眉心,高强度工作带来的疲惫感沉甸甸地压在太阳穴上。
知道,七周年。
他声音不高,带着点工作磨砺出的沙哑,项目收尾,有点棘手。我尽量,但不敢打包票。你先吃,别等我。
哦……这样啊。
罗薇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像泄了气的皮球,那……你忙吧,注意身体。
尾音拖得有点长,然后匆匆挂断,快得连句再见都没留。
嘟…嘟…嘟…
忙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岑靖握着手机,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金属外壳上摩挲了一下。那点微弱的期待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荡开一圈涟漪就沉底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感。七年了。从校园里那个扎着马尾、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女孩,到如今穿着得体套装、眉眼间偶尔会掠过一丝疲惫的妻子,时间像无声的砂纸,磨平了最初的炽热。生活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稳定,却也少了点鲜活气儿。工作、房贷、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激情被消磨,连争吵都显得奢侈。
他靠在宽大的真皮椅背上,办公室里恒温的冷气吹着,却驱不散心口那点莫名的烦闷。手指在键盘上悬停片刻,终究还是烦躁地合上了笔记本屏幕。深色的玻璃映出他模糊的轮廓,三十三岁,正是男人拼事业的黄金期,眉宇间积攒着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但眼底深处,似乎也沉淀着一些被生活磨钝的东西。
周年纪念日……岑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苦笑。他拿起手机,指尖划过屏幕,最终点开了手机银行APP。手指利落地操作着,几秒后,一笔不算小但足够表达心意的数字,划入了他和罗薇的联名账户。备注栏里,他敲下三个字:纪念日。
钱转过去了,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却并未减轻。他盯着那个转账成功的绿色提示框,有点自嘲地想,什么时候,表达心意也只剩下最直白也最冰冷的数字了以前不是这样的。刚毕业那会儿,穷得叮当响,他能在寒风里排两个小时队,只为买她随口提过一句的网红蛋糕。她抱着蛋糕,鼻尖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像星星,扑上来亲他,说岑靖你最好了。
那点遥远的甜,此刻回想起来,竟带着点针扎似的疼。
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助理小陈探进头来:岑总,广厦地产那边项目的最终报价确认函发过来了,需要您过目签字。还有,云顶公馆业主委员会的王主任下午打电话,想约您明天上午碰个头,关于公共区域景观升级的方案。
知道了。
岑靖迅速敛去脸上多余的情绪,恢复成那个冷静、高效的岑总,确认函放我桌上,我马上看。王主任那边,帮我约十点半。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城市的钢铁森林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云顶公馆……那是他和罗薇的新家,刚刚交付不久,装修方案还是罗薇软磨硬泡,通过她公司关系找的业内顶尖设计师……叫什么来着对,周慕白。周慕白设计工作室。
想到这个名字,岑靖心里那点滞涩感又冒了头。罗薇最近提起这位周设计师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多了语气里那种若有若无的推崇和……兴奋他甩甩头,试图把这丝不合时宜的猜忌压下去。疑神疑鬼,太不像他岑靖了。大概是最近太累了。
他回到办公桌前,拿起那份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确认函,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些关乎公司下半年业绩的数字上。然而,心底深处,那个被标记了红圈的11月18日,像一枚小小的倒刺,隐隐地扎着,提醒着他今晚那个被工作冲淡了的、本该充满仪式感的夜晚。
第二章
处理完手头积压的几份紧急文件,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毫不留情地滑过了七点。窗外的天幕彻底沉了下来,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在岑靖深色的玻璃幕墙上投下流动的光影。办公室里只剩下他敲击键盘的单调回响。
周年纪念日。岑靖无声地叹了口气,合上电脑。终究还是晚了。他拿起手机,想给罗薇发条信息,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苍白。那句我马上回来打了又删。
算了,回去再说吧。
拿起车钥匙,关灯,锁门。电梯下行时,狭小空间里只有机器运转的低鸣。负一层的停车场空旷安静,只有他的脚步声清晰回荡。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引擎的低吼在寂静的地库里格外突兀。他打开导航,目的地设置成家。刚开出地库,汇入晚高峰依旧有些黏稠的车流,手机又震动起来。
是罗薇。
岑靖戴上蓝牙耳机接通:喂,薇薇我出来了,路上有点堵,估计……
岑靖!
罗薇的声音穿透耳机,带着一种刻意拔高的、近乎尖锐的慌乱,瞬间盖过了他的解释,你……你还在公司吗我突然想起来!燃气灶!对,燃气灶!我早上出门好像忘了关火!炖了汤的!我、我现在在城南跟客户谈事,一时半会儿根本回不去!你快!快回去看看!要出大事了!
她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气息不稳,每一个字都透着惊惶失措。那点慌乱太真实,真实得让岑靖的心脏猛地一缩。
什么!
岑靖脸色骤变,方向盘差点脱手,关火薇薇你……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燃气泄漏爆炸这些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子强行变道,引来后面一连串愤怒的喇叭声。
别慌!我离得近,马上回去!你别乱动!
他对着电话吼,声音因为紧张而绷紧,保持电话畅通!
好……好!你快!快啊!
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电话随即被挂断。
岑靖一脚油门踩到底,性能优越的SUV引擎轰鸣着,在车流的缝隙里险之又险地穿梭。所有的疲惫、猜忌、那点纪念日的遗憾,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纯粹的、近乎窒息的恐惧。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快!
一路风驰电掣,闯了不知几个红灯,平时二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被他压缩到了不到十分钟。车子一个急刹停在家楼下,岑靖几乎是撞开车门冲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单元楼,手指哆嗦着按电梯,眼睛死死盯着那跳动的楼层数字。
电梯门开,他冲到家门口,掏出钥匙的手都在抖。钥匙插了几次才对准锁孔,咔哒一声,门开了。
预想中刺鼻的煤气味并没有出现。屋子里一片死寂,只有玄关感应灯因为他闯入而幽幽亮起。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属于家的气息,清洁剂混合着一点罗薇常用的香水尾调,平静得诡异。
岑靖的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他像头警觉的豹子,屏住呼吸,飞快地扫视客厅、厨房——炉灶冰冷干净,别说火焰,连个汤锅的影子都没有。
他冲进厨房,打开橱柜,又跑向阳台……什么都没有。安静的可怕。
燃气灶忘了关火炖汤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怀疑,瞬间浇灭了他一路疾驰而来的惊惧,只剩下刺骨的寒意。他站在客厅中央,胸膛剧烈起伏,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一种被愚弄的愤怒和一种更深的、令人齿冷的恐惧——她在骗他。为什么
他猛地想起出门前随手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为了监控新家装修进度,他早早在几个关键位置装了联网摄像头,手机和电脑都能实时查看。一个念头,冰冷而尖锐地刺入脑海。
他几步冲进书房,一把掀开待机的笔记本屏幕。指纹解锁,桌面弹出。鼠标点开那个熟悉的监控软件图标。登录界面一闪而过。
屏幕上瞬间分割出几个实时画面:安静的客厅、空无一人的卧室、整洁的厨房……以及,那个对着阳台绿植的、角度略微倾斜的摄像头画面。
岑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个画面上。
画面里,不是他熟悉的家。
那是一家格调雅致的咖啡馆。临街的落地玻璃窗,窗外是模糊的街景和流动的车灯光晕。镜头角度偏高,清晰地捕捉到一张靠窗的双人小圆桌。
桌边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罗薇。他的妻子罗薇。她穿着一件剪裁精良的米白色羊绒衫,衬得脖颈修长,侧脸对着镜头,线条柔和。她微微垂着头,长发滑落颊边,看不清表情。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岑靖也认识。周慕白。那个为他们的新家倾注了无数心血的设计师。周慕白穿着深灰色高领毛衣,外面随意搭着件质感很好的休闲西装外套,显得儒雅而富有艺术气息。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掌托着下巴,正专注地看着罗薇,嘴角噙着一抹温柔得体的笑意。
咖啡馆柔和的灯光洒在他们身上,桌上两杯咖啡氤氲着热气。氛围……该死的静谧而融洽。
岑靖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又在下一秒被点燃,疯狂地奔涌冲撞,撞击着他的耳膜,发出沉闷的轰鸣。他死死盯着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像一尊瞬间被冰封的石像,只有胸膛里那颗心脏在疯狂擂动,震得他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他看到周慕白的手,那只骨节分明、设计师的手,缓缓抬起,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轻轻抚上了罗薇放在桌面的手背。罗薇的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缩,却没有抽回。
时间在岑靖的感知里被无限拉长、扭曲。
他看到周慕白慢慢站起身,绕过小小的圆桌,走到了罗薇身边。他俯下身,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撑在了罗薇的椅背上,将她半圈在自己和玻璃窗之间。他的头低下去,凑近罗薇的耳边,嘴唇似乎在动,说着什么。
然后,在岑靖目眦欲裂的注视下,他看到周慕白侧过脸,目标明确地、温柔地,吻上了罗薇的唇。
不是脸颊,不是额头,是唇。
她的头微微偏转了一个角度,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濒死的蝶翼。
几秒钟。
在岑靖的世界里,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咆哮的巨响。眼前的一切景象都蒙上了一层猩红的光晕。
周慕白终于抬起头,结束了那个短暂的吻。他依旧维持着俯身的姿势,手指极其亲昵地、带着余韵,轻轻拂过罗薇微微泛红的脸颊。罗薇深深地低着头,长发完全遮住了她的侧脸,肩膀在细微地起伏。
就在这时,岑靖看到罗薇放在桌面的手,那只没有被周慕白碰过的手,手指猛地蜷缩起来,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那是一个极其用力、带着痛苦和挣扎的动作。
屏幕的光冰冷地映在岑靖脸上,将他眼底最后一点温度彻底冻结,淬炼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放在鼠标上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几乎要将那塑料外壳捏碎。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19:48。
燃气灶忘了关火
呵。
一股冰冷刺骨的笑意,无声地爬上岑靖的嘴角。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和……毁灭的冲动。
他移动鼠标,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地点下了监控软件界面上的录制按钮。红色的圆点开始闪烁,无声地记录着屏幕里那对男女接下来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和表情。
背叛的影像,被忠实地捕捉、封存。
第三章
屏幕里,咖啡馆的灯光依旧柔和。周慕白已经直起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姿态从容,仿佛刚才那个越界的吻只是朋友间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告别。他甚至抬手叫来了服务生,优雅地示意结账。罗薇则一直低着头,长发垂落,像一层厚重的帷幕,将她所有的情绪隔绝在外。她放在桌下的手,那只刚刚掐进掌心的手,此刻正神经质地反复揉搓着衣角。
岑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锋,刮过屏幕上罗薇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他操作鼠标,熟练地将那段记录着背叛的监控视频完整地备份、加密,存储在电脑深处一个隐秘的角落。做完这一切,他啪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屏幕,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金属碰撞般的冷硬决绝。
书房里瞬间陷入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微光,勾勒着他僵硬的轮廓。他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像一座沉默的火山,内部是翻滚咆哮的岩浆,外表却是死寂的冰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车流声、城市的喧嚣,仿佛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不知过了多久,玄关处终于传来了钥匙插进锁孔的细微声响。
咔哒。
门开了。
感应灯应声而亮,昏黄的光线倾泻而出,照亮了门口那个纤细的身影。
罗薇走了进来。她换下了咖啡馆那件米白色羊绒衫,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色居家服,脸上带着精心修饰过的、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厨房方向,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岑靖你……你回来了没事吧我吓死了,路上堵车,紧赶慢赶……
她一边说着,一边换鞋,目光在空荡安静的客厅里逡巡,最终,定格在书房门口那片浓郁的阴影里。
岑靖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站在书房门框投下的明暗交界线上,一半脸被客厅的光照亮,一半脸隐在黑暗中。他穿着笔挺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领口扣子解开一颗,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刚从高强度工作中抽离出来的、生人勿近的冷硬气场。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反射着顶灯冰冷的光点。
他没有看罗薇,只是微微垂着眼睑,看着杯中旋转的酒液,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回来了
罗薇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心头一紧。她快步走近几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自然,更充满担忧:嗯,回来了。吓坏我了!燃气灶……你检查过了真的没事吗我……
她试图伸手去碰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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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衬衫的瞬间,岑靖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往旁边一让,避开了她的触碰。他缓缓抬起眼。
那眼神,冰冷,锐利,像手术刀,瞬间剖开了罗薇精心维持的伪装,直刺她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罗薇被他看得浑身一僵,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上的担忧和庆幸像是被冻住的面具,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声音有点发虚:怎……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岑靖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浅淡、却毫无温度的弧度。他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喉结滚动了一下,动作慢条斯理。是啊,是挺累的。忙着看项目,忙着看报表,也忙着……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钉在罗薇瞬间苍白的脸上,看戏。
看……看戏
罗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她强撑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你说什么呢什么看戏
呵。
岑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那笑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他不再看她,端着酒杯,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每一盏灯下或许都藏着一个故事,一个秘密,或一场背叛。
他背对着罗薇,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冰碴子:‘城南客户’谈得怎么样周大设计师的咖啡……味道如何
轰——!
罗薇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眼前一阵发黑,脚下发软,她踉跄了一步,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沙发靠背,才勉强站稳。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什么时候看到了多少
岑靖!我……
她想解释,想辩解,想哭诉,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所有的谎言在绝对的事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嘘——
岑靖缓缓转过身,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那是一种彻底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平静。别急着编。你演技不错,但今晚这场‘燃气灶惊魂’,有点用力过猛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暗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黏稠的痕迹。
还有,
他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罗薇几乎窒息。他微微俯身,凑近她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进她的耳膜:
你的周大设计师,挪用了他们工作室至少七位数的项目公款。证据,现在就在我手里。
罗薇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急剧收缩,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岑靖那张近在咫尺的、冰冷而残酷的脸。她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又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如果不是扶着沙发,几乎要瘫软在地。
不……不可能……
她失声喃喃,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不可能
岑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眼底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深沉的、近乎残忍的冰冷。他仰头,将杯中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灼烧般的刺激感。
他放下空杯,玻璃杯底与茶几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终结般的轻响。
罗薇,
他叫她的全名,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冷硬,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四章
死寂。
客厅里只剩下罗薇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像破旧的风箱。她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沙发,脸色灰败如纸,眼神空洞地瞪着前方,仿佛灵魂已经被刚才那几句话彻底抽离。周慕白挪用公款证据在岑靖手里这个信息如同最剧烈的毒药,瞬间摧毁了她所有的侥幸和抵抗。
岑靖没有再施舍她一个眼神。他径直走向玄关,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动作利落地穿上。金属拉链滑动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去哪
罗薇像是被这声音惊醒,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破碎,带着绝望的挽留和巨大的恐惧。
岑靖扣上最后一颗纽扣,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去倒垃圾:公司。项目收尾,今晚通宵。
他拉开门,外面楼道冰冷的光线涌了进来,切割着他挺拔却疏离的背影。
砰。
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罗薇呆呆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几秒钟后,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终于像海啸般将她彻底吞没。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蜷缩起来,脸深深埋在膝盖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声。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门外,岑靖站在电梯前,金属门映出他毫无表情的脸。眼底深处,那被强行压抑的滔天怒火和刻骨冰冷的恨意,如同冰层下汹涌的暗流。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线条冷硬的侧脸。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找到银行APP,点开。
联名账户。他和罗薇共同的积蓄,曾经承载着他们对未来新家的憧憬。他没有任何犹豫,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点选、确认。屏幕上跳出提示:【您已成功冻结账户XXX-XXXX-XXXX-XXXX】。
冻结成功。红色的提示框,像一道冰冷的判决。
做完这一切,他收起手机,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他走进去,按下负一层的按钮,金属门缓缓合拢,将他沉静如渊的身影吞没。
接下来的日子,家成了一个冰冷而沉默的战场。岑靖依旧早出晚归,甚至比之前更忙。但他不再睡在主卧,而是搬到了书房。罗薇试图找他说话,试图解释,试图乞求,得到的只有他冰冷的背影和更冰冷的沉默。那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将她彻底隔绝在外。她每次鼓起勇气靠近,都被那堵墙撞得头破血流。
她开始疯狂地联系周慕白。电话,短信,微信……石沉大海。那个曾经对她温柔体贴、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此刻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巨大的不安如同毒藤,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岑靖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挪用公款……证据在我手里……
她不敢想象后果。
几天后,一个工作日的下午,罗薇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和浮肿的眼袋走进公司。一夜未眠的疲惫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让她看起来憔悴不堪。刚在自己的工位坐下,还没来得及打开电脑,部门主管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罗薇,来我办公室一趟。
主管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罗薇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忐忑不安地跟着主管走进那间小小的玻璃隔间。
门被关上。主管没有让她坐,自己坐到大班椅后,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眼神锐利地审视着她。
罗薇,你最近负责对接的‘新锐地产’那个样板间软装项目,
主管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上周五,你提交的最终采购清单和预算确认函,甲方今天早上发来正式通知,项目……被叫停了。
什么!
罗薇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叫停为什么上周不是……不是已经确认了吗周设计师那边……
没有为什么!
主管不耐烦地打断她,语气严厉,甲方单方面终止合作,并且态度非常强硬!现在的问题是,项目前期我们投入的人力物力,包括部分预付给供应商的定金,全都打了水漂!这个损失谁来承担
罗薇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新锐地产……那是周慕白工作室最重要的客户之一!这个项目,当初还是周慕白力排众议交给她负责的……现在突然被叫停
我……我马上去联系周设计师,问清楚情况……
罗薇慌乱地想去拿手机。
不必了!
主管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带着一种洞悉的冷漠,周慕白他现在自身难保。公司总部那边已经收到风声,他负责的几个项目资金流向严重异常,涉嫌职务侵占!审计部门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轰——!
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击碎。罗薇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她死死抓住桌沿,指甲掐进木质的桌面里。周慕白……真的出事了!岑靖说的……是真的!那个证据……
罗薇,
主管的声音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拉回,带着一种宣判的意味,这个项目是你全权负责,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给公司造成重大损失。公司高层非常震怒。你……收拾一下东西吧。人事部会跟你谈后续的赔偿和离职问题。
不!主管!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罗薇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声音凄厉。
出去!
主管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现在!立刻!
罗薇被这声怒喝震得浑身一抖,看着主管那张毫不留情的脸,她知道,一切都完了。她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踉踉跄跄地走出主管办公室。
同事们或同情、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芒刺扎在她背上。她麻木地回到自己的工位,看着桌上那些熟悉的物品——和周慕白一起讨论方案时他送的卡通笔筒,印着工作室LOGO的马克杯……一切都成了尖锐的讽刺。
她开始机械地收拾东西。文件、文具、私人物品……一样样被丢进一个简陋的纸箱里。动作僵硬,眼泪无声地滚落,砸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她收拾东西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自己压抑的抽泣声。
抱着那个沉甸甸的纸箱走出公司大门时,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地刺眼。罗薇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冷和无家可归的茫然。失业了。因为周慕白那个混蛋的项目!而这一切的源头……她猛地想起岑靖那双冰冷彻骨的眼睛,想起他说的证据在我手里,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将她冻结。
岑靖!是他!一定是他!
她疯了一样冲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家里的地址。她要回去!她要问清楚!他要毁了她吗!
而此刻,城市的另一端,岑靖正坐在他那间视野开阔的办公室里。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一条言简意赅的信息,来自一个没有署名的号码:【鱼离水。网已收。】
岑靖的目光扫过信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他却仿佛尝到了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回甘。他看向窗外,远处,云顶公馆那几栋崭新的高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五章
抱着那个装满耻辱的纸箱,罗薇几乎是跌跌撞撞冲进家门的。
岑靖!岑靖你给我出来!
她嘶喊着,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调。纸箱被她重重地掼在地上,里面的文件、文具、那个印着周慕白工作室LOGO的马克杯稀里哗啦滚落一地,杯子摔在光洁的地砖上,啪地一声脆响,四分五裂。
客厅里空无一人。死寂得可怕。
书房的门紧闭着。
罗薇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赤红着眼睛冲过去,用力拍打书房的门板:岑靖!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你出来说清楚!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干的!周慕白的事!我工作的事!是不是你!
砰!砰!砰!
手掌拍在实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她手臂发麻。
门内毫无动静。
岑靖!你有种做没种认吗!你毁了我!你想逼死我是不是!
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绝望而疯狂。她拧动门把手——锁着的。
开门!你给我开门!
她用身体去撞门,单薄的身体撞在厚重的实木门上,如同蚍蜉撼树,只换来自己肩膀的剧痛和更深的无力感。
就在她几乎要崩溃的时候,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不是电话,是短信的提示音,一条接一条,密集得如同催命符。
罗薇颤抖着手摸出手机,屏幕的亮光映着她泪痕交错、狼狈不堪的脸。
【尊敬的罗薇女士,您尾号XXXX的信用卡本期账单金额为人民币58,742.65元,最低还款额……】
【XX银行提醒:您名下个人贷款(编号:XXXX)本月应还本息合计12,386.21元,请于……】
【XX商城分期付款温馨提醒:您购买的XX品牌沙发(订单号XXXX)本月分期金额4,980.00元,还款日……】
【物业费通知:云顶公馆X栋XXX室,本月物业费、水电公摊费合计2,153.78元,请及时缴纳……】
一条条信息,像冰冷的毒蛇,噬咬着她的神经。这些曾经习以为常的账单,此刻都变成了压垮骆驼的沉重稻草。失业意味着收入的中断,而她和岑靖的联名账户……她猛地想起那天晚上他冰冷的眼神和那句游戏刚刚开始!
她颤抖着手指点开手机银行APP,登录联名账户。
屏幕上跳出一个刺眼的红色提示框:【该账户已被冻结,请联系开户行或账户持有人】。
冻结!
这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她最后的退路,被岑靖亲手斩断了!巨大的恐慌和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她。
啊——!!!
罗薇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手机脱手而出,再次摔在地上。她背靠着冰冷的书房门板,身体无力地滑落,瘫坐在散落一地的文件和碎瓷片中。绝望像黑色的潮水,彻底将她淹没。失业,负债,账户冻结……周慕白自身难保……岑靖的冷酷报复……
她完了。她真的完了。
书房内。
岑靖坐在宽大的书桌后,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是复杂的工程图纸。他戴着耳机,里面播放着舒缓的古典音乐,音量开得不大不小,恰到好处地盖过了门外那歇斯底里的哭喊、拍打和撞击声。
他面前的桌面上,放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清晰地分割着几个监控画面——客厅里一地狼藉,罗薇瘫坐在门边崩溃哭泣的身影;玄关摔碎的手机;还有书房门外那个对着走廊的摄像头,清晰地捕捉着罗薇疯狂拍门时扭曲的面孔。
岑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平板屏幕,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默剧。门外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绝望的控诉,透过耳机音乐的缝隙隐约传来,却无法在他深潭般的眼底激起一丝涟漪。
他甚至端起手边的骨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温热的红茶。茶香氤氲。
门外的哭喊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最后只剩下死寂。
岑靖放下茶杯,指尖在平板屏幕上轻轻一点,退出了监控画面。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电脑屏幕的工程图纸上,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只是那握着鼠标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网,正在一点点收紧。
第六章
罗薇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失业的打击尚未消化,催债的电话和短信便如同附骨之疽,不分昼夜地轰炸着她的手机。每一个冰冷的电子音都像在宣读她的死刑判决书。信用卡、个人贷款、家具分期、物业水电……一笔笔债务像沉重的枷锁,勒得她喘不过气。
联名账户依旧冻结。她尝试联系岑靖,电话永远是忙音或者直接挂断,短信石沉大海。他像人间蒸发,又像一头蛰伏在暗处的猛兽,只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投来冰冷的一瞥——通过家里的监控,她知道他在看着她。那种被时刻监视的感觉,让她如芒在背,夜不能寐。
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去找周慕白。那个曾经许诺给她激情和未来的男人,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费尽周折,她终于在一个昏暗破旧、连招牌都没有的小旅馆房间里找到了周慕白。推开门,一股浓重的烟味和霉味扑面而来。眼前的男人让她几乎认不出来。曾经的风度翩翩、儒雅自信荡然无存。周慕白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身上那件皱巴巴的衬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房间里一片狼藉,泡面盒、烟蒂、空酒瓶扔得到处都是。
看到罗薇,周慕白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惶,随即被一种濒临崩溃的暴躁取代。
你来干什么!
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警惕和不耐烦,还嫌我不够惨吗滚!
慕白!
罗薇关上门,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帮帮我!求你了!我工作丢了!银行在催债!岑靖他冻结了账户!我……我真的没办法了!
帮你
周慕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甩开她的手,力气之大让罗薇踉跄着撞在旁边的墙上。我拿什么帮你!我他妈现在自身难保!工作室完了!房子车子全被查封了!外面全是追债的和等着抓我的人!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喷溅,都是因为你!要不是那天晚上……要不是你!岑靖那个疯子怎么会盯上我!
因为我
罗薇被他的话刺痛,也激动起来,是你!是你先吻我的!是你……
闭嘴!
周慕白厉声打断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恐惧,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岑靖就是个魔鬼!他手里有东西!他捏着我的死穴!他就是要弄死我!弄死我们!
他神经质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兽。
那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罗薇绝望地看着他。
怎么办跑啊!
周慕白猛地停下脚步,喘着粗气,离开这里!趁他还没把我们彻底摁死!我还有点……还有点现金……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我们今晚就走!去南方,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罗薇愣住了。抛下一切像个逃犯一样
不然呢留下来等着坐牢吗!
周慕白低吼道,语气急促,岑靖不会放过我们的!他就是要看我们身败名裂,生不如死!快!收拾一下,我联系车!
他不再看罗薇,手忙脚乱地开始在凌乱的房间里翻找着什么。
罗薇站在原地,看着这个曾经让她意乱情迷的男人,此刻如同惊弓之鸟,满身狼狈,满口谎言(她知道他所谓的现金很可能来路不正),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跟他走前途只有更深的黑暗和无尽的逃亡。
就在这时,周慕白的手机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周慕白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抓起手机,看到屏幕上跳跃的号码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手指颤抖着,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喂……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地透过听筒传了出来,冰冷、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法官在宣读判决书:
周慕白先生吗这里是XX区经侦支队。你涉嫌职务侵占罪,数额特别巨大,现依法对你进行传唤。请你在24小时内携带有效身份证件,主动到XX分局经侦大队接受调查。逾期不到,我们将依法采取强制措施。请配合。
啪嗒。
周慕白的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屏幕瞬间碎裂。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靠着墙壁,缓缓地滑坐到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完了。全完了。
罗薇看着瘫软在地、如同烂泥一般的周慕白,再听着地上那部碎裂手机里传出的忙音(对方已经挂断),一股更深的寒意席卷了她。岑靖的动作……太快了!他根本没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曾经光芒万丈、如今却像垃圾一样瘫在地上的男人,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一丝麻木的嘲讽。她没有再说话,甚至没有去捡地上自己掉落的包,转身,踉踉跄跄地冲出了这间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旅馆房间。
身后,传来周慕白压抑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呜咽声。
夜色已深。罗薇失魂落魄地走在清冷破败的街道上,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又长又孤单。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口袋里,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陌生的催债号码,如同索命的符咒。
她停下脚步,抬起头,望着城市远处那片璀璨的霓虹。那里有她的家,曾经温暖、充满希望的家。而此刻,那扇门后,等待她的只有无尽的冰冷和一个掌控着她生死的魔鬼。
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绝望。
第七章
周慕白被经侦带走的消息,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只在很小的圈子里激起了几圈涟漪,很快便归于沉寂。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不过是又一个被金钱和欲望吞噬的倒霉蛋的故事,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但对罗薇而言,这消息如同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周慕白的彻底倒台,意味着她失去了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可能的援助(尽管那援助本身也带着剧毒)。她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被困在岑靖用冰冷和沉默筑起的高墙之内,每天面对着催命的电话、短信,以及账户冻结带来的生存困境。
她变卖了所有能变卖的东西。名牌包包、首饰、一些值钱的衣服……换来的微薄现金在巨额债务面前杯水车薪,只够她勉强支付最低额的还款和购买最廉价的食物维持生存。曾经光鲜亮丽的家,如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弥漫着一种破败的、绝望的气息。她不再收拾,任由垃圾堆积,如同她崩塌的生活。
她尝试过找工作。但顶着因重大工作失误被前公司开除的名头,加上她憔悴不堪、精神恍惚的状态,所有的面试都石沉大海,或者在第一轮就被礼貌地拒之门外。世界对她关上了所有的大门。
岑靖依旧早出晚归。他彻底搬进了书房,像一个冰冷而高效的幽灵,在这个曾经称之为家的空间里游荡,却与罗薇再无交集。他无视她的存在,无视她的狼狈,无视她偶尔投来的、混杂着怨恨、恐惧和一丝丝绝望哀求的眼神。他的冷漠,比任何责骂和暴力都更让她窒息。
罗薇感觉自己正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凌迟,一点点地剥夺掉她的尊严、希望和生存的能力。她像一只被丢在岸上、曝晒在烈日下的鱼,只能徒劳地张着嘴,等待最后的干涸。
而岑靖,则像一个技艺精湛的猎人,冷漠地欣赏着猎物在陷阱中徒劳的挣扎。
时间在压抑和绝望中缓慢流淌,转眼到了初春。
云顶公馆项目顺利竣工,进入最后的验收和交付阶段。作为项目核心承建商之一的负责人,岑靖的名字在这个城市的建筑圈子里更加响亮。一个更大的机遇也随之而来——市重点打造的高新科技产业园一期核心区的景观工程招标。
这是块令人垂涎的肥肉。丰厚的利润,巨大的影响力,是任何一家有野心的建筑公司都无法忽视的里程碑。
岑靖的公司自然全力以赴。整个技术团队连轴转,通宵达旦地打磨标书,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岑靖更是亲自坐镇,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审阅方案,推演报价,调动一切资源。巨大的压力和机遇带来的亢奋感,冲淡了家中的冰冷阴霾,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竞标前夜。
岑靖在书房里工作到凌晨。书桌上摊满了图纸和文件,电脑屏幕上是最终定稿的标书电子版。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端起已经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
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桌一角。那里静静躺着一枚小小的U盘,银色的金属外壳在台灯下泛着冷光。里面存储的,正是当初咖啡馆里那段改变了一切的监控录像,以及后续他通过特殊渠道收集到的、关于周慕白挪用公款的铁证。
正是这枚小小的U盘,引爆了后续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将周慕白送进了监狱,也将罗薇推入了深渊。
岑靖拿起那枚U盘,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他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光滑的表面,眼神深不见底。复仇的快感曾经如同最烈的酒,灼烧过他的神经。但此刻,看着这枚U盘,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凝聚了团队无数心血的标书文件,一种更加庞大、更加令人战栗的掌控感油然而生。
摧毁,是快意的。但掌控和征服,是另一种更高层次的、令人沉醉的力量。
他轻轻放下U盘,目光重新聚焦在电脑屏幕上那份代表着公司未来巨大机遇的标书上。眼底深处,那因为长久压抑仇恨而磨砺出的冰冷锋芒,此刻转化为一种志在必得的锐利。
明天,将是另一个战场。
第八章
市国际会议中心,水晶吊灯的光芒将宏大的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里弥漫着香槟的微醺、高级香水的芬芳,以及成功人士们志得意满的谈笑风生。高新科技产业园核心区景观工程的竞标结果刚刚揭晓,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正在这里举行。
岑靖无疑是今晚绝对的主角之一。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身姿挺拔,站在宴会厅的中心区域,手里端着一杯金黄色的香槟。周围簇拥着满面笑容的合作伙伴、政府官员以及蜂拥而至的媒体记者。闪光灯此起彼伏,将他嘴角那抹从容得体的微笑定格。
恭喜岑总!实至名归!
岑总大手笔!未来科技园的门面就交给您了!
岑总,谈谈这次成功的秘诀吧听说您的方案在评审会上获得了全票通过
恭贺声、询问声不绝于耳。岑靖含笑应对,举止优雅,言辞得体,那份在巨大成功面前依旧保持的沉稳气度,更添魅力。他微微侧头,与身边一位重要的政府官员低声交谈着,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掌控全局的自信和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被吸引过去。
只见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高大身影,正半架半推着两个人,从灯火辉煌的门口,强硬地拖向外面相对昏暗的走廊。被架着的两个人,形容狼狈到了极点。
男人是周慕白。他穿着皱巴巴、明显不合身的廉价西服,头发凌乱,脸上带着刚出狱不久特有的灰败和憔悴。他奋力挣扎着,嘴里语无伦次地嘶喊:放开我!你们凭什么赶我我找岑靖!岑靖!你出来!你他妈给我出来说清楚!
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的疯狂。他的一条腿似乎使不上力,被保安拖着,姿势怪异。
被他死死拽着胳膊的女人,正是罗薇。她穿着一件过时的、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头发枯槁地束在脑后,露出苍白瘦削的脸颊,眼窝深陷,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她的眼神空洞,麻木,像两潭死水,任由保安粗暴地拖拽,没有任何反抗,只是身体在周慕白剧烈的挣扎下踉跄着,如同风中的枯叶。她甚至没有看向宴会厅的中心,仿佛周遭的一切繁华都与她无关。
放开!听见没有!岑靖!你个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周慕白还在徒劳地嘶吼,声音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和格格不入。
保安显然不耐烦了,其中一个猛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厉声呵斥:老实点!再闹报警了!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快走!
罗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带得一个趔趄,脚下那双廉价磨损的平底鞋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扑倒,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唔……
一声压抑的痛哼。
周慕白也被带得向前扑倒,正好压在罗薇身上。两人狼狈地滚作一团,周慕白的手肘还狠狠撞到了罗薇的肋骨。
保安咒骂了一声,更加粗暴地揪住两人的后衣领,像拖拽两袋沉重的垃圾,在无数道惊诧、鄙夷、探究的目光注视下,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拖离了灯火辉煌的宴会厅,消失在通往外面寒冷黑夜的昏暗走廊尽头。
那短暂的骚动很快平息。悠扬的弦乐重新响起,宾客们收回目光,低声议论着刚才那场闹剧的主角身份,随即又沉浸在庆功的喜悦氛围中。一个小插曲而已,无人在意失败者的悲鸣。
然而,宴会厅的中心。
岑靖端着香槟杯的手,自始至终都稳稳地停在半空。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依旧从容地与身旁的官员交谈着刚才被打断的话题,仿佛刚才门口那场短暂的闹剧,不过是掠过湖面的一缕无关紧要的风。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在他微微垂下的眼睑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涌了一下。像沉寂的火山口下,滚烫的岩浆终于找到了喷薄的出口。
他抬起手中的香槟杯,凑近唇边。
金黄色的、带着细腻气泡的冰凉液体缓缓滑入口腔。舌尖首先尝到的是优雅的果酸,随即是丰沛的、层次分明的果香和酵母气息在味蕾上绽放,最后,一丝极其纯粹的、带着回甘的甜意,如同最炽热的火焰,猛地从喉咙一路烧灼而下,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嘶——
岑靖几不可闻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着杯脚的手指,因为那极致强烈的感官刺激,不受控制地、细微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是空虚。不是茫然。
是爽!
一种从灵魂深处炸裂开来的、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性的快感!像高压电流瞬间贯穿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震颤欢呼!
周慕白那绝望疯狂的嘶吼,罗薇那麻木空洞的眼神,他们像丧家之犬般被拖出去的狼狈身影……这一幕幕,与他电脑里冰冷的证据、冻结的账户、精心设计的债务陷阱、以及此刻手中这杯庆祝胜利的香槟……完美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最残酷也最酣畅淋漓的复仇交响!
他成功了。不仅拿下了足以奠定公司未来十年基业的超级项目,更是用最精准、最冷酷、最符合规则的方式,将那两个背叛者彻底碾碎在了尘埃里!看着他们失去一切,尊严扫地,生不如死!
这滋味……
岑靖喉结滚动,将杯中剩余的金黄色液体一饮而尽。那灼烧般的爽快感更加汹涌澎湃,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感官,几乎要冲破他冷静自持的外壳,让他想要放声大笑!
他控制住了。只是那握着空杯的手指,依旧在微微地、难以抑制地颤抖着。指尖的震颤,清晰地传递着那股灭顶般的、令人战栗的痛快!
第九章
宴会厅的喧嚣鼎沸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岑靖放下空了的香槟杯,杯底与侍者托盘接触,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他脸上维持着完美的社交笑容,对围拢过来的祝贺者颔首致意,语气沉稳地应付着各种场面话,但整个人的心神,却像是抽离了一部分,沉浸在那股依旧在四肢百骸间奔流不息的、滚烫的畅快感中。
指尖的微颤渐渐平复,但那烙印在神经末梢的极致快意,却如同烈酒的余韵,久久不散。
他找了个空隙,从热情的包围圈中脱身,走向相对安静的露台。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初春夜晚微凉的空气夹杂着城市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宴会厅里甜腻的暖意。
露台很大,铺着光洁的石材,零星站着几个同样出来透气的宾客。岑靖走到栏杆边,双手随意地搭在冰凉的金属扶手上。远处,城市璀璨的灯火如同倒悬的星河,车流汇成光的河流,无声地流淌。夜风拂过他因为微醺而有些发热的额角,带来一丝清明。
复仇完成了。
以一种超出他预想的、近乎完美的姿态。
周慕白身陷囹圄,声名狼藉,出狱后也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般挣扎。罗薇失业、负债累累、被所有人抛弃,像一朵彻底枯萎的花,失去了所有颜色和生气。他们的人生,在他精心编织的、符合规则却冰冷彻骨的网中,彻底崩坏。而他,岑靖,站在了这里,站在了灯火辉煌的顶点,手握巨大的成功,享受着胜利者的一切荣光。
没有空虚。一丝一毫都没有。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无比清晰的痛快和解脱,像卸下了背负千年的巨石,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轻松。那杯香槟带来的灼热感沉淀下去,转化为一种温热的、流淌在血液里的满足。他做到了。用他的方式,让背叛者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身后宴会厅里隐约传来的音乐声、谈笑声,远处城市的脉搏跳动,都成了此刻最悦耳的背景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肺部充满了自由和力量。
就在这时,手机在西装内袋里震动了一下。
岑靖拿出来,是一条新信息。发信人是他最信任的私人律师。
【岑先生:离婚协议已按您的要求修改完毕,条款清晰,保障您的所有权益。罗女士方面,债务缠身,无任何实质抗辩能力。随时可以启动程序,预计会非常顺利。】
离婚协议。
岑靖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字,眼神平静无波。这个结果,早已在预料之中,或者说,正是他复仇计划里早已设定好的终章。那个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早已名存实亡,只剩下冰冷的废墟和不堪回首的记忆。结束它,是必然,也是新生。
他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回复:【知道了。明天上午十点,带文件到我办公室。】
发送成功。
他收起手机,再次将目光投向远方那片浩瀚的灯火。结束,意味着新的开始。云顶公馆的新房……他想起那套按照罗薇喜好设计、却最终成为背叛见证的房子。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卖掉它。连同那段彻底腐烂的过去,一起清理干净。
然后呢
科技产业园的景观工程即将启动,这将是他职业生涯迄今为止最辉煌的一笔。公司会因此跃升到一个全新的平台。未来充满了挑战,也充满了无限可能。
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岑靖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那微凉的触感,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淡的、却无比真实的弧度。那不再是复仇者冰冷的嘲弄,而是属于一个卸下重负、扫清障碍、真正掌控着自己命运的男人,对广阔未来的笃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转过身,推开露台的玻璃门,重新融入了那片属于胜利者的、温暖而喧闹的光明之中。步履沉稳,背影挺拔。
身后,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无声地照亮着前路。一个时代落幕,新的篇章,正在他脚下徐徐展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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