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我的战斗英雄丈夫陆峥风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水味和一身伤,推开我的瞬间,眼里的红血丝比窗户上贴的喜字还刺眼。
他把我抵在门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忘了我,好好活。
可他滚烫的胸膛和熟悉的松木香混着血腥气,却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心上。
他们都说我嫁了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可没人告诉我,我的英雄,似乎在深渊里。
01
我嫁给陆峥风的第三个月,他终于从秘密任务中回来了。
开门的一瞬间,浓烈的酒气和一股廉价甜腻的香水味冲进我的鼻腔,我脸上的笑僵住了。他站在门外,军装换成了不合身的夹克,头发乱糟糟的,眼神陌生又冰冷。
你……不是说下午才到吗我伸手想去接他手里的包,却被他侧身躲开,动作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
这就是我朝思暮想的丈夫。那个在战场上立过一等功,在军区大院里人人夸赞的战斗英雄,陆峥风。我们经人介绍,只见了三面,领了证。他对我很好,虽然话少,但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像含着一团火,要把我融化。可现在,那团火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酸涩,挤出一个笑脸:累了吧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
不吃了,他打断我,声音沙哑得厉害,没胃口。
他径直走进屋,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婚房里显得格外压抑。我注意到他的嘴角有一块淤青,走路的姿势也有些不自然,似乎是腿受了伤。我的心揪了起来,快步跟上去:你受伤了我看看。
别碰我!他猛地甩开我的手,力道大得我往后踉跄了两步,撞在了桌角上,腰上传来一阵剧痛。
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差点掉下来。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墙上那个大红的囍字,此刻看起来无比讽刺。我看着他陌生的背影,心一点点沉下去。这不是我的陆峥风。我的陆峥风,绝不会这样对我。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抽出一根点上。青白的烟雾缭绕,模糊了他英挺的五官,也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他从前是不抽烟的,他说军人的肺,要用来保家卫国。
我没事,他闷声说,语气生硬,刚才在车上睡着了,有点起床气。
这个借口烂得不能再烂。我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我是军嫂,我要体谅他,要理解他。或许任务不顺利,或许他只是太累了。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我去给你放洗澡水。我转身想走,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放在桌上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精致的纯铜打火机,上面刻着一条狰狞的过江龙,和他这一身破旧的装扮格格不入。我们这个小县城里,根本见不到这么洋气的东西。更重要的是,这不是他的。他从前的打火机,是部队发的,上面刻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字。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香水味,伤痕,烟,现在又多了这个来路不明的打火机。一个个疑点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他洗澡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那个打火机。入手很沉,做工精良,一看就价值不菲。我翻来覆去地看,在打火机的底部,发现了一行极小的字母——H.K.。
香江货他去那边执行任务了可部队的纪律……
浴室的水声停了。我吓了一跳,像做了贼一样,慌忙把打火机放回原处。陆峥风裹着浴巾走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胸膛滑下,没入人鱼线。他身上添了许多新伤,大大小小,纵横交错,最显眼的是他左肩上多了一个新的纹身,是一只眼睛,一只没有瞳孔,透着诡异的眼睛。
我再也忍不住了,声音带着颤抖:陆峥风,你这次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他擦头发的动作顿住了,抬起眼看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是我看不懂的波涛汹涌。他一步步向我走来,强大的压迫感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他将我逼到墙角,一只手撑在我的耳侧,低下头,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带着沐浴后清新的皂角香,却压不住那股渗入骨髓的寒意。
不该问的,别问。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的重量,记住,你是军嫂,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够了。
相信他我看着他肩上那只诡异的眼睛,再想到那个过江龙打火机,一个荒唐又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疯狂滋长。
02
第二天我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沓崭新的大团结,少说也有一千块。在这个工人月工资普遍只有几十块的八十年代,这笔钱无疑是一笔巨款。我的心又是一沉。部队的津贴都是按月发的,他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我一夜没睡好,脑子里全是陆峥风冰冷的眼神和他身上的伤。我强撑着起床,想给他做点早饭,却发现厨房的锅是冷的,他人已经不见了。
我捏着那沓钱,手心发烫,像是捏着一块烧红的炭。我不能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了。他是我的丈夫,是国家的英雄,我应该无条件地信任他。
我决定去一趟军区大院,找王政委问问情况。王政委是陆峥风的老领导,也是我们的介绍人,他最清楚陆峥风的任务。
军区大院离我家不远,骑自行车二十分钟就到了。一路上,我的心都七上八下的。我该怎么问是直接说我怀疑陆峥风在外面鬼混,还是旁敲侧击地打听
到了大院门口,站岗的哨兵认识我,笑着跟我打招呼:嫂子来找陆营长啊他今天没出操,应该在宿舍。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不是应该在执行任务吗怎么会在宿舍
我勉强笑了笑,推着车进了大院。还没走到家属楼,就看到几个军嫂聚在一起,压低了声音议论着什么,看到我来,她们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晚晴来了啊。张姐是家属院里最热心肠的人,她拉住我,把我拽到一边,担忧地看着我,你跟峥风……没吵架吧
没有啊,怎么了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就好,那就好。张姐拍了拍我的手,叹了口气,男人嘛,有时候在外面逢场作戏也是难免的,尤其峥风现在……唉,你多担待点,别往心里去。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什么叫逢场作戏陆峥风现在怎么了
我追问之下,张姐才支支吾吾地告诉我,昨天晚上,有人看到陆峥风在县城里最大的月色歌舞厅跟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拉拉扯扯,最后还一起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晚晴,你别信那些人瞎嚼舌根,张姐还在安慰我,峥风不是那样的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月色歌舞厅那是什么地方,我比谁都清楚。我们厂里有个女工,就是因为总去那种地方,被厂里直接开除了。陆峥风,一个前途无量的营级军官,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张姐告别的。我失魂落魄地往王政委的办公室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陆峥风!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会造成多大的影响这是王政委愤怒的声音。
报告政委,我很清楚。陆峥风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清楚你清楚你昨天晚上干了什么混账事吗你把军纪当成什么了你对得起组织对你的信任吗对得起家里那个刚过门的好媳妇吗王政委气得拍了桌子。
我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浑身冰冷。
里面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陆峥风不会再开口。然后,我听见他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语气说:我跟林晚晴,会离婚的。
混账!
啪的一声脆响,像是耳光。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我捂着嘴,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原来,那陌生的香水味,那来路不明的打火机,那巨额的现金,还有那句冰冷的忘了我,好好活,全都有了答案。
我的英雄,我的丈夫,他不要我了。
我一路跑回了家,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终于放声大哭。哭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显得那么绝望。
不知哭了多久,我擦干眼泪,从地上站起来。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睛红肿,脸色苍白的女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林晚晴,你不能就这么认输。
我不相信我的陆峥风会变成这样。这里面一定有事瞒着我。
我从柜子里翻出他所有的军功章,一枚一枚,擦得锃亮。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每一枚都代表着一次出生入死,代表着他对这个国家最深沉的爱。一个能为了人民连命都不要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堕落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沓钱上。我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查清楚,这些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换了身衣服,把钱用布包好,塞进怀里,然后走出了家门。我记得他说过,他肩上的那只眼睛,是在一个叫黑豹的人那里纹的。
如果陆峥风真的变了,那这个黑豹,一定是个突破口。
03
县城不大,打听一个有名的纹身师傅并不难。
黑豹的名声在县里两极分化。正经人提起他都直摇头,说他是个不务正业的混混;但在另一群人的嘴里,他却是个手艺高超、道上吃得开的人物。
他的纹身店开在一条阴暗潮湿的小巷子里,店门上挂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板,上面用红油漆写着黑豹刺青。
我站在巷口,闻着里面传来的霉味和烟草味,心里有些打鼓。我一个根正苗红的工厂女工,军人家属,来这种地方,要是被人看见了,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
可一想到陆峥风那双冰冷的眼睛,我就鼓起了勇气。为了他,我什么都不怕。
我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了进去。店里光线很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墨水混合的怪味。一个光着膀子,满身纹身的男人正趴在椅子上,发出痛苦的呻吟。旁边坐着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正拿着纹身枪,聚精会神地在他背上创作。
听到动静,拿枪的男人抬起了头。他大概三十多岁,理着板寸,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边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让他看起来凶神恶煞。他就是黑豹。
哟,稀客啊。黑豹停下手里的活,用一块布擦了擦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小妹妹,走错地方了吧这里可不是供销社。
周围几个正在吞云吐雾的古惑仔都哄笑起来,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欲望。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走上前,把那沓钱拍在了桌子上。
我找你,纹身。我学着电影里那些江湖人物的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硬一些。
黑豹的眼神变了变,他拿起那沓钱,放在手里掂了掂,吹了声口哨:看不出来,还是个小富婆。说吧,想纹个什么龙还是虎
我要纹一只眼睛。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跟‘风哥’肩膀上一样的眼睛。
风哥两个字一出口,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那几个混混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看我的眼神从欲望变成了惊疑和敬畏。
黑豹的脸色也彻底变了。他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眯起眼睛,那道刀疤在他脸上抽动了一下: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认识风哥
我是什么人,你不用管。我挺直了腰杆,脑子里飞快地回想着陆峥风昨晚的样子,模仿着他那种冷漠疏离的语气,他能纹,我为什么不能
黑豹死死地盯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我不知道陆峥风在这里到底是什么身份,我这么做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你胆子不小。半晌,黑豹冷笑一声,他挥了挥手,对屋里其他人说,都出去。
屋里的人立刻作鸟兽散。黑豹拉了把椅子,坐在我对面,亲自给我倒了杯茶: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风哥他……出事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的心猛地一跳。看来我赌对了,这个风哥,在他们这群人里地位不低。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没有喝,而是把它放回桌上,动作尽量显得从容不迫:他很好。只是,他最近忘了点东西,我想帮他想起来。
我的话模棱两可,充满了暗示。我是在赌,赌陆峥风的堕落只是一场戏,赌这个黑豹是他这场戏里的一个重要角色。
黑豹沉默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正是陆峥风抽的大前门。他递给我一根,我摇了摇头。他自己点上,猛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比之前更浓。
妹子,有些事,不是你能掺和的。黑豹的声音变得沙哑,风哥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你安安分分地当你的军嫂,等风声过了,他自然会回去找你。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我心中所有的迷雾。
我的丈夫,没有背叛我,他真的在执行一项我不知道的,极其危险的任务!
巨大的喜悦和后怕同时涌上心头,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我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用疼痛来保持清醒。我不能哭,我不能在这里暴露自己的身份。
为了我好我冷笑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怨气,他为了我好,就可以在外面跟别的女人鬼混他为了我好,就可以几个月不回家,回来就跟我提离婚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黑豹的表情。他果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离婚不可能!黑豹激动地站了起来,风哥亲口跟我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他怎么可能跟你离婚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摊了摊手,故作无所谓地说,这话,是他亲口对他们王政委说的。或许,是外面的野花太香了吧。
黑_K豹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盯着我看了很久,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那个女人,是‘毒蛇’的人。最终,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压低了声音说,风哥是为了接近‘毒蛇’,才故意跟她走得近。那是我们这片最大的走私头子,心狠手辣,手上沾过血。
走私毒蛇我的心跳得飞快。我终于触及到了事情的核心。
所以,他身上的伤,也是‘毒蛇’干的
不是。黑豹摇了摇头,眼神里流露出敬佩,是风哥自己弄的。为了取得‘毒蛇’的信任,他必须交个‘投名状’。那家伙生性多疑,风哥只能用苦肉计。
我仿佛被人迎头打了一闷棍。那些伤,竟然是他自己弄的!他对自己得有多狠
那……那个打火机……
那是‘毒蛇’的信物。黑豹说,只有拿着这个打火机,才能参加他们的‘交易’。下一次交易,就在三天后,南山的废弃采石场。
南山采石场……三天后……
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陆峥风正在做卧底,他想打入一个走私团伙的内部。他对我冷漠,是想保护我。他跟王政委提离婚,是想彻底撇清和我的关系,不让我受到牵连。
我的傻子,我的英雄。
我站起身,收回桌上的钱:纹身不纹了。今天我来过的事,不要告诉他。
黑豹点了点头: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但是,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忘了这件事,离得越远越好。‘毒蛇’那帮人,不是善茬。
我没有回答他。我转身走出那间阴暗的店铺,刺眼的阳光照在我脸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我知道,我不能听黑豹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丈夫一个人在深渊里挣扎。
三天后,南山采石场。
陆峥风,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我要和你并肩作战。
04
接下来的三天,我过得心神不宁。
陆峥风没有回家。我给他单位打电话,接线员也只是公式化地回答陆营长外出执行任务,归期不定。
我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家里转圈,脑子里反复盘算着三天后的计划。黑豹的话点醒了我,也把我推向了更深的恐惧。走私,那不是小打小闹的投机倒把,那是会掉脑袋的重罪。
我不能去报警。陆峥风的计划一旦暴露,他会第一个没命。我也不能告诉王政委,从他办公室外听到的争吵来看,这很可能是一次陆峥风撇开了部队的个人行动,否则王政委不会那么愤怒。
我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
我开始做准备。我翻出家里的地图,找到了南山废弃采石场的位置。那里地处偏僻,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可以进去,易守难攻,确实是进行秘密交易的绝佳地点。
我还从抽屉的角落里,翻出了一样东西——一个老式的袖珍防狼报警器。这是我结婚前,我爸托人从南方买来给我的,说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只要拉开拉环,它就会发出极其刺耳的尖叫声。在这个寂静的山里,这声音足以惊动任何人。
交易那天,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雨。
我跟厂里请了病假,换上了一身灰扑扑的旧衣服,把头发盘起来塞进一顶旧帽子里,脸上还抹了点锅底灰。看着镜子里那个灰头土脸的自己,我才稍微安下心来。
我没有走那条唯一的通路,而是选择了绕远路,从采石场的后山爬上去。山路崎岖,杂草丛生,我好几次都差点滑倒。等我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找到一个可以俯瞰整个采石场的隐蔽位置时,衣服已经被汗水和露水打湿,脸上也被树枝划出了几道血痕。
采石场里静悄悄的,只有几辆废弃的矿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锈迹斑斑。
我趴在一块巨石后面,耐心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下午三点左右,几辆黑色的轿车终于从那条唯一的通路开了进来,停在采石场的中央。车上下来了十几个彪形大汉,个个神情冷峻,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都带着家伙。
为首的是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戴着墨镜,鹰钩鼻,嘴唇很薄,看起来就不好惹。他应该就是黑豹口中的毒蛇。
又过了十几分钟,另一辆车开了进来。我的心瞬间揪紧了——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军区的212吉普车。
车门打开,陆峥风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他还是穿着那身不合身的夹克,嘴里叼着烟,神情桀骜不驯。他走到那群人面前,丝毫没有畏惧,甚至还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蛇哥,久等了。他吐出一个烟圈,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毒蛇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风哥,你一个人来的
对付你们,我一个就够了。陆峥风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我从未见过的邪气。
毒蛇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身后的人哗啦一下,全都掏出了枪,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陆峥风。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死死地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
陆峥风却像是没看见一样,他拉开夹克的拉链,露出了绑在身上的东西。不是炸药,而是一箱箱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蛇哥,你要的货,都在这儿了。陆峥风拍了拍箱子,验验
毒蛇的眼神里闪过贪婪。他挥了挥手,旁边立刻有人上前,用刀划开油布。
油布下面,是崭新的军用望远镜、压缩饼干,甚至还有几支保养得油光发亮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毒蛇的眼睛亮了。他拿起一支枪,熟练地拉了一下枪栓,发出的清脆声响在空旷的采石场里回荡。
好东西!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风哥果然有门路。钱呢,带了吗
当然。陆峥风从车里拎出一个黑色的皮箱,扔了过去,五十万,一分不少。
毒蛇的手下打开皮箱,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
合作愉快。毒蛇露出了笑容,朝陆峥风伸出了手。
就在他们握手的一瞬间,异变陡生!
陆峥风的手腕猛地一翻,扣住了毒蛇的脉门,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夺下了毒蛇手里的枪,反手就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钟,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毒蛇的人都惊呆了,举着枪,却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陆峥风!你他妈的阴我!毒蛇的脸因为愤怒和惊恐而扭曲。
我不是阴你,我是来抓你的。陆峥风的声音恢复了军人特有的冷静和威严,我,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峥风。你和你的团伙,因为涉嫌走私军火、危害国家安全,被捕了!
话音刚落,采石场的四周突然响起了尖锐的警笛声!埋伏在山上的武警和公安如神兵天降,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
原来,这不是陆峥风的个人行动!这是一次策划周密的抓捕!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毒蛇的脸色惨白。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谁也没有料到的意外发生了。
毒蛇的一个手下,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可能是因为过度紧张,竟然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响彻山谷。
我眼睁睁地看着陆峥风的身体猛地一震,一朵血花,在他后背上绽放开来。
05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陆峥风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但他手里的枪依然稳稳地顶在毒蛇的头上。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开枪的人。
全都别动!谁动我杀了他!陆峥风的吼声带着伤口的颤音,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那些原本还想反抗的走私犯,瞬间被这股气势镇住了。而那个开枪的年轻人,已经吓得瘫软在地,手里的枪也掉在了地上。
武警和公安迅速冲了上来,将所有罪犯制服在地。医疗兵也第一时间冲向陆峥风。
毒蛇被两名武警死死按住,他看着陆峥风,眼神里充满了怨毒:陆峥风,你够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陆峥风没有理他。在确认所有威胁都解除后,他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他转过身,看向枪声响起的方向,似乎想看清是谁开了枪。
然而,他只走了两步,就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陆峥风!
我再也忍不住,从巨石后冲了出去,连滚带爬地向山下跑去。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山路上的石子硌得我生疼,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有事,他绝对不能有事!
别过来!危险!山下的公安发现了我,大声喝止。
但我已经听不进任何话。我冲破了外围的警戒线,扑到陆峥风的身边。
他躺在地上,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因为失血而毫无颜色。他胸前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那红色刺痛了我的眼睛。
陆峥风!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冷,冷得像冰。
医疗兵正在紧急施救,剪开他的衣服,处理伤口。子弹打穿了他的右肺,情况非常危急。
嫂子!你冷静点!别影响我们抢救!一个年轻的医疗兵焦急地对我说。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我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退到一边,但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他。
王政委也匆匆赶了过来。当他看到我的时候,脸上露出了震惊和愧疚的神情。
晚晴……你怎么会在这里
政委,我看着他,声音沙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政委叹了口气,把我拉到一边,用最简洁的语言向我解释了一切。
原来,军区早就盯上了毒蛇这个盘踞在边境的走私团伙。但毒蛇生性狡猾,几次抓捕都让他逃脱了。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军区决定派一名最优秀的侦察兵去做卧底。
这个人选,就是陆峥风。
为了让堕落的戏码更逼真,这个计划只有军区最高级别的几位领导知道。陆峥风必须切断和过去的一切联系,包括亲人、战友,甚至是他引以为傲的军人身份。
他在我面前的冷漠,在军区里的混账行为,甚至跟王政委提离婚,全都是演给暗中观察的毒蛇看的。他肩上的纹身,是假的,用一种特殊的药水画上去的,为了迷惑敌人。而他身上的伤,一部分是苦肉计,一部分是在和走私犯的周旋中真的受了伤。
晚晴,是我们对不起你,王政委的眼睛红了,我们知道这个任务对峥风很残忍,对你,更不公平。但是……这是他自己选的。他说,他是军人,这是他的使命。
我的眼泪再次决堤。我终于明白了一切。
我的丈夫,我的英雄,他从来没有变过。他只是用一种我不知道的方式,在守护着这个国家,守护着我。
他承受了多少身体的伤痛和内心的煎熬当别人误解他,唾弃他的时候,他有没有过动摇当他一个人面对那群穷凶极恶的罪犯时,他有没有感到过害怕
我不敢想。我只觉得心如刀割。
他会没事的,对不对我抓住王政委的胳膊,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会的,一定会的!王政委重重地点头,他可是陆峥风啊,我们军区最硬的兵!
救护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我跟着上了车,紧紧握着陆峥风的手。
车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场大雨倾盆而下,仿佛在为我的英雄哭泣。
陆峥风,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看天安门的。你不能食言。你一定要醒过来。
06
陆峥风被直接送进了军区总医院,推进了抢救室。
我在抢救室外面的长椅上坐下,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廊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和抢救室门上那盏刺眼的红灯。
王政委一直陪着我,给我倒了杯热水,但我根本喝不下去。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仿佛要把它看穿。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摘下了口罩。
我蹭地一下站起来,冲了过去: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一脸疲惫,但眼神里带着欣慰:子弹取出来了,手术很成功。病人失血过多,但求生意识很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等麻药过了,应该就能醒过来。
我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王政委赶紧扶住了我。
谢谢您,医生!谢谢您!我语无伦次地道谢,眼泪和笑容混在一起。
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好。
陆峥风被转入了特护病房。我隔着玻璃窗,看着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连接着冰冷的仪器。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
我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因为陆峥风的身份还需要保密,后续的审讯工作也需要他指证,所以病房外面有两名哨兵站岗,除了医生护士,任何人都不能探视。
我只能每天守在病房外,透过那扇小小的玻璃窗,看他一眼。
三天后,陆峥风终于醒了。
是王政委告诉我的。他说陆峥风醒来后,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媳妇呢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王政委说,陆峥风的计划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他还需要作为污点证人,指认毒蛇犯罪团伙的更多罪行。为了不让敌人有所警觉,他暂时还不能恢复军人身份,更不能和我见面。
晚晴,再等等。王政委拍了拍我的肩膀,等把这伙蛀虫连根拔起,军区会为峥风举办最隆重的表彰大会,会亲自把一个完好无损的战斗英雄,交还给你。
我点了点头。我懂,我都懂。
为了不让陆峥风分心,我听从了王政委的安排,暂时搬回了娘家。我妈看我突然回来,还瘦了一大圈,心疼得不行,一个劲地问我跟陆峥风是不是吵架了。
我只能编个理由,说陆峥风又有紧急任务,要去很久,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回到我出嫁前的那个小房间,闻着熟悉的被褥味道,我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满脑子都是陆峥风。我想知道他伤口还疼不疼,医院的饭菜合不合胃口,一个人在病房里会不会孤单。
就在我快要被思念逼疯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包裹。
包裹里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一个小小的、方方正正的盒子。我打开一看,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军功章。
是陆峥风的。我认得,那是他最珍视的一枚,是他在一次边境冲突中,用半条命换来的一等功奖章。
奖章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是陆峥风的笔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等我回。
我把那枚冰凉的奖章紧紧地贴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我回信了。我没有写信,而是去邮局,给他寄了一个包裹。
包裹里,是我连夜给他织的一双手套。我们这里冬天冷,他的手一到冬天就容易生冻疮。我还放了一张照片,是我们的结婚照。照片上的他,穿着笔挺的军装,笑得有些腼腆,而我,穿着红色的嫁衣,笑得像个傻子。
在照片的背面,我只写了一句话:
风筝飞得再高,线,永远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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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日子在等待中变得漫长。
我回到了纺织厂上班,每天三点一线,生活看似恢复了平静,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一直都系在那个离我几十公里远的病房里。
厂里的流言蜚语并没有因为我的回归而停止。大家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悯。他们都以为,我被那个堕落的丈夫抛弃了,是个可怜的下堂妻。
晚晴,想开点,为了那种男人不值得。
就是,你还年轻,长得又好看,离了婚照样能找个更好的!
面对这些好心的劝慰,我只是笑笑,不解释。我知道,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会亮瞎所有人的眼睛。等着吧,我的男人,是盖世英雄。
这天,我正在车间里忙碌,厂长办公室的广播突然响了,让所有工人立刻到厂门口的空地集合,说是有重要通知。
我们都一头雾水。到了空地,才发现厂门口停着好几辆绿色的军车,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几个穿着军装,神情严肃的军人,正在和厂领导说着什么。
我们厂,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大家议论纷纷,猜测着各种可能。有的说是征兵宣传,有的说是军民共建,还有的开玩笑说,是不是我们厂哪个女工,被部队里的高级首长看上了。
就在这时,厂长拿着一个大喇叭,走到了最前面,清了清嗓子。
同志们,安静一下!今天,市军区的首长亲自来到我们厂,是为了表彰一位优秀的军人家属!
军人家属我们厂里嫁给军人的女工不少,是谁这么大面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在人群中搜索。
这位优秀的军嫂同志,她深明大义,顾全大局,在她的爱人执行国家绝密任务期间,默默承受了巨大的委屈和误解,用她柔弱的肩膀,为我们的战士扛起了一片安宁的天空!
厂长的声音慷慨激昂,我听着,心里却咯噔一下,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就是我们纺织厂的女工,林晚晴同志!大家掌声欢迎!
唰!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我的身上。有惊讶,有疑惑,有难以置信。
我彻底懵了。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要保密吗怎么会突然搞这么一出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王政委和一个肩上扛着两颗星,看起来官阶很高的首长,向我走了过来。
林晚晴同志,你好。那位首长向我伸出了手,笑容和蔼,我代表东南军区,向你表示最崇高的敬意和最诚挚的感谢!
我机械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脑子还是一片浆糊。
因为你的支持和理解,陆峥风同志才能心无旁骛地完成这次代号‘利剑’的卧底任务。目前,以‘毒蛇’为首的特大武装走私团伙,已经被我军警联合部门彻底摧毁!缴获军火上百件,毒品三十公斤,为国家和人民挽回了巨大的损失!
轰的一声,人群炸开了锅!
什么陆峥风是卧底
我的天,我们都误会他了!
我就说嘛,战斗英雄怎么可能堕落!
那林晚晴这段时间,得受多大的委D屈啊……
那些曾经对我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人,此刻脸上都火辣辣的,写满了愧疚和尴尬。而之前安慰我的张姐,则激动地抹起了眼泪。
首长亲自把一面写着爱国拥军好榜样,无私奉献好军嫂的锦旗,交到了我的手上。闪光灯不停地闪烁,记录下这光荣的一刻。
我拿着那面沉甸甸的锦旗,心里五味杂陈。我不需要什么表彰,我只想要我的丈夫平平安安。
首长,陆峥风他……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放心吧,他很好。首长笑着说,那小子,现在正在来的路上。他说,他要亲自来接他的英雄回家。
我的眼眶,瞬间就湿了。
08
在全厂职工和军区首长的注视下,一辆熟悉的212吉普车缓缓驶来,停在了我的面前。
车门打开,一道挺拔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他穿着崭新的军装,肩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腰杆挺得笔直,像一棵傲雪的青松。他的头发剪得很短,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和那双我日思夜想的、深邃明亮的眼睛。
是陆峥风。
我的陆峥风,我的英雄,他回来了。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汹涌的泪水。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坚定。周围的喧嚣和掌声仿佛都消失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越来越近的身影。
他走到我面前,站定。我们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互相看着对方。
他瘦了,也黑了,但眼神里的那团火,又重新燃烧了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热。
我回来了。他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可的沙哑和颤抖。
欢迎回家。我泪中带笑。
他抬起手,用他那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地、珍而重之地,拂去我脸上的泪珠。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对不起,他凝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让你受委屈了。
我摇了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不委屈。只要你平安回来,我什么都不委屈。
他猛地把我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这个拥抱,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我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干净的松木香,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强而有力的心跳。
我想你。他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也想你。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泪水浸湿了他的军装。
周围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善意的口哨声。厂里的女工们都激动地尖叫起来,为我们这对劫后重逢的爱人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亲一个!亲一个!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起来。
起哄声此起彼伏。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像发烧一样烫。我害羞地把头埋得更深了。
陆峥风却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膛发出愉悦的震动。他松开我,捧起我的脸,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吻住了我的嘴唇。
这个吻,不像新婚夜那般青涩,也不像任务中那般冰冷。它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压抑已久的思念和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我的英雄,踏着七彩祥云,不,是开着军用吉普,回来了。
表彰大会结束后,陆峥风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家。一路上,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紧紧地牵着我,仿佛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一样。
回到了那个我们许久未归的婚房,墙上的囍字依然鲜红。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陆峥风再次把我拥入怀中,这一次,他的吻带着侵略性和惩罚性,仿佛要将我这些天所受的委屈,全都加倍补偿回来。
晚晴,我的晚晴……他一遍遍地叫着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情欲和后怕。
他把我抱起来,大步走向卧室,将我轻轻地放在床上。
等等,我喘息着,推了推他结实的胸膛,你的伤……
早好了。他捉住我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眼睛里像是有星辰大海,医生说,恢复得很好,可以……进行一些‘康复训练’。
我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
这个男人,怎么在外面看着那么严肃正经,私底下却这么……不正经!
他看着我羞窘的样子,心情大好地笑了起来。
媳妇儿,他凑到我耳边,用气声说,我不在家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我
才没有。我嘴硬地别过头。
是吗他轻笑一声,温热的唇顺着我的耳廓一路向下,在我的脖颈间流连,可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想得……都快疯了。
09
生活终于回归了它应有的甜蜜和温馨。
陆峥风因为这次任务立下了特等功,军衔也往上提了一级,成了军区最年轻的少校。他的英雄事迹传遍了整个军区大院,甚至还上了市里的报纸。
我走到哪里,都能收获一片羡慕和尊敬的目光。厂里的领导给我调了更轻松的岗位,家属院的军嫂们也对我热情得不行,三天两头地往我家送东西。
我成了名副其实的英雄的妻子。
但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虚名和光环,只是我的丈夫,能够平平安安地陪在我身边。
陆峥风似乎是想把之前亏欠我的都补回来,一有空就黏着我。他会早起给我做早饭,虽然只是简单的煮鸡蛋和热牛奶;他会笨拙地学着帮我分担家务,虽然经常越帮越忙;他还会骑着自行车带我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偷偷地牵我的手。
他话不多,却会用行动告诉我,他有多爱我。
这天,他休假,神秘兮兮地对我说,要带我去个地方。
他开着车,带我一路往郊外驶去。我好奇地问他去哪儿,他却只是笑,说到了就知道了。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片烈士陵园前。
陵园里种满了松柏,庄严肃穆。我们拾级而上,陆峥风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带我来到一座墓碑前。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一个名字和一行生卒年月。
黑豹,原名张海峰,生于1960年,卒于1984年。
我愣住了。黑豹那个给我纹身的黑豹他……牺牲了
他不是混混吗我喃喃地问。
他是我最好的战友,也是我最好的线人。陆峥风的声音很低沉,他退伍后,为了搜集‘毒蛇’的犯罪证据,主动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他开了那家纹身店,就是为了接触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打探消息。
我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原来,那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玩世不恭的男人,也和陆峥风一样,是负重前行的英雄。
那天在采石场,‘毒蛇’的人发现情况不对,想要引爆炸药同归于尽。是黑豹……是他扑了上去,用身体压住了炸药包。陆峥风的眼眶红了,他救了我们所有人。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陪着陆峥风,静静地站在墓碑前。
陆峥风从怀里掏出一包大前门,取了三根,点燃,插在墓碑前的泥土里。青烟袅袅,仿佛在诉说着无声的思念。
兄弟,我带你嫂子来看你了。陆峥风对着墓碑,轻声说,你放心,你的家人,以后就是我的家人。我会照顾好他们。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郑重:晚晴,谢谢你。谢谢你当初选择相信我,也谢谢你,愿意嫁给我这样一个,随时都可能为国捐躯的兵。
我摇了摇头,握住他的手:陆峥风,我为你感到骄傲。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回家的路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晚晴,陆峥风突然开口,我们去看天安门吧。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他曾经对我的承诺。
好啊。我笑着点头,什么时候去
就这个周末。他说,我已经跟领导请好假了。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要做到。
我看着他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心里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
真好。战争和硝烟都已远去,等待我们的,是和平年代里,最安稳的幸福。
10
去首都的那天,天气晴朗。
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出远门。我像个好奇宝宝,看什么都觉得新鲜。陆峥风则像个经验丰富的大家长,把我的行李安排得妥妥当当,还给我买了我最爱吃的橘子。
火车是绿皮的,速度很慢,哐当哐当,载着我们对未来的期盼,一路向北。
到了首都,陆峥风没有带我先去招待所,而是直接打车去了天安门广场。
当我真的站在这片只在电视和画报上见过的广场上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雄伟的天安门城楼,高耸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庄严的毛主席纪念堂……一切都显得那么神圣。
陆峥风牵着我的手,带我走过金水桥,穿过天安门城楼。他给我讲这里的历史,讲那些为了建立新中国而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先烈。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富有磁性,像大提琴的独奏。我看着他,心里充满了崇拜和爱慕。这就是我的男人,一个有信仰、有担当、有家国情怀的军人。
我们请路人帮我们拍了一张合影。照片上,我们站在天安门前,背后是飘扬的五星红旗。陆峥风穿着军装,英姿飒爽;我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笑靥如花。
晚上,我们去逛了王府井。八十年代的王府井,已经有了大都市的繁华景象。霓虹灯闪烁,人来人往,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陆峥风给我买了一串糖葫芦,还给我买了一条真丝的纱巾。我嘴上说着他浪费钱,心里却甜得像吃了蜜。
回到部队招待所,我靠在他的怀里,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陆峥风,我轻声叫他,我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呢
怎么不真实了他低下头,亲了亲我的额头,我不是好好地在你身边吗
我总害怕,这幸福是偷来的,说不定哪天,你又会接到什么危险的任务,又会离开我。我说出了心底的担忧。
陆峥风沉默了片刻。
他捧起我的脸,让我直视他的眼睛,神情无比认真:晚晴,你听我说。我是军人,保家卫国是我的天职。只要国家需要,我随时都会奔赴战场。但是,我向你保证,无论我去哪里,执行什么任务,我都会拼尽全力,活着回来见你。
因为,我的命,不只是我自己的,也是你的。
家里有你,我才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必须回来的理由。
我的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但这一次,是幸福的泪水。
还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红本本,递给我,组织上已经批准了我的随军申请。等你办好手续,就可以搬到军区大院来住了。以后,我每天都能回家,每天都能看到你。
我惊喜地接过那个红本本,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名字。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随军了吗
当然是真的。他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我陆峥风的媳妇儿,走到哪儿,都得带在身边。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进他怀里,又哭又笑。
那一夜,首都的月光很美。我们相拥而眠,一夜无梦。
我知道,属于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未来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我们手牵着手,心连着心,就没有什么能够将我们分开。
因为我们,是彼此生命中最坚实的依靠,是照亮对方前行道路的,最温暖的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