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县长李卫国的办公室门被敲响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促。
“进！”李卫国正埋头在一份灾情简报里，头也没抬。
门被猛地推开，挟裹着一阵风。
李卫国皱眉抬头，看清来人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王强同志？你……”
“李县长！十万火急！”
王强甚至来不及完全站定，几步跨到宽大的办公桌前。
他“啪”的一声，将打印好的渗水视频截图。
和一份标注着实时数据、趋势分析图的报告拍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
动作幅度之大，震得桌上的笔筒都晃了晃，“根据地质构造和当前数据模型，24小时内极大概率爆发大规模管涌！一旦溃口，下游杨柳村、石桥村首当其冲，根本来不及撤离！后果……就是第二个青山镇重灾区！”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李卫国震惊的脸，“张立明副局长压着我的请示，水库管理所阳奉阴违！常规程序已经来不及了！李县长，我以县防汛抗旱指挥部水利次生灾害防范技术总协调员的身份，请求您授权！授权我全权指挥青石峡水库应急抢险！给我调用县内一切可用资源的权限！必要时，强制转移群众！现在！立刻！每一分钟都在死人！”
办公室寂静的只有王强粗重的喘息声。
李卫国的脸色由惊讶转为凝重，最后化为一片铁青。
他死死盯着桌面上那惊心动魄的证据，又猛地抬头看向王强。
几秒钟的沉默，李卫国猛地抓起桌上的红色座机。
“接防指值班室！我是李卫国！”他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立刻通知青石峡水库管理所！从现在起，现场一切应急处置工作，由县防汛抗旱指挥部水利次生灾害防范技术总协调员王强同志全权指挥！赋予其调用县内一切可用抢险资源的权限！必要时，可强制组织下游危险区域群众转移避险！这是命令！立刻执行！”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王强，“告诉所有人，这是县防指的决定！出了任何问题，责任由我李卫国承担！谁敢阻挠王强同志执行抢险命令，贻误战机，严惩不贷！听清楚没有？！”
他猛地挂断电话，胸膛起伏，眼神坚定地看向王强，“王工！专业的事，听专家的！你放手去干！县里做你的后盾！”
“谢李县长！”王强没有任何废话，挺直脊背，一个干脆利落的点头。
他抄起桌上的报告和截图，转身就走。
两名一直等候在门外、穿着防指马甲的工作人员立刻跟上他的步伐。
三人疾风般冲出县府大楼，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急促回响。
李卫国看着瞬间空下来的门口，缓缓坐回椅子，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头紧锁。
窗外，第一滴沉重的雨点，“啪”地砸在玻璃上，留下一个迅速扩散的水痕。
……
青石峡水库管理所的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沉闷。
刘全福烦躁地掐灭了不知道第几根烟，对着电话唯唯诺诺，“是，是，张局，我明白您的意思，按部就班，加强巡查，绝不搞大动作……是，稳定压倒一切……”
会议室门被“砰”的一声撞开！
屋内的烟雾和沉闷被一股凌厉的气势瞬间冲散。
浑身湿气、裤脚沾满泥点的王强大步闯入，身后跟着两名神情肃穆的防指工作人员。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砸在陈旧的水磨石地板上，声音清晰地刺耳。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了拿着话筒、一脸错愕的刘全福。
“刘所长！立刻召集管理所全体技术骨干、抢险队长，五分钟内到坝顶右岸渗水点集合！”
王强的声音不高，却瞬间盖过了窗外的雨声和刘全福未完的电话。
“王…王工？”刘全福下意识地捂住话筒，“您怎么亲自来了？这大雨天的……我们正按局里和张局的指示，加强巡查呢，目前情况……”
“局里和张局的指示？”王强冷笑一声，一步跨到刘全福面前。
他从湿透的外套内袋里，掏出一张被小心折叠、却依旧被雨水洇湿了边角的纸。
他手腕一抖，纸张刷地展开，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几乎拍在刘全福眼前！
白纸黑字，下方是李卫国龙飞凤舞的签名和鲜红的县政府公章！
“看清楚！”王强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小小的会议室，“李卫国同志亲笔手令！授权我全权指挥青石峡水库应急抢险！赋予我调用县内一切资源的权限！必要时，强制转移群众！现在命令你，按着我派发的《紧急指令》严格执行！”
“这……”刘全福看着那鲜红的公章，又看看王强，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他身边几个张立明的亲信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副所长忍不住小声嘀咕，“王工，这……是不是太急了点？程序上……而且雨这么大，转移群众……”
“程序？！”王强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声音陡然变得森寒刺骨，“堤坝垮了，你跟下游几百口子人去讲程序？！贻误战机，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你负得起这个责？要不要我现在就联系纪委的同志，跟你好好讲讲程序？！”
他猛地转向呆若木鸡的刘全福，厉声喝道，“执行命令！现在！立刻！否则，第一个追究你玩忽职守、抗命不遵的责任！”
巨大的压力让刘全福双腿发软，最后一丝侥幸也被那公章和王强的眼神碾得粉碎。
“是…是！执行命令！马上执行！”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脸色惨白地冲向电话和调度电台。
管理所瞬间像被捅了的马蜂窝，炸开了锅。
刺耳的调度命令声、对讲机的呼叫声……
人员奔跑的脚步声混杂着雨声，交织成一片紧张的交响。
王强看也不看那些惊惶的面孔，转身大步走出会议室，径直冲向风雨交加的坝顶。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他却浑然不觉。
两名防指工作人员紧随其后，看着王强在暴雨中挺直如松的背影，眼中充满了震撼。
右岸渗水点附近，抢险队的骨干们已经冒着雨集结完毕。
王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声音穿透雨幕，“险情刻不容缓！反滤压盖是唯一能暂时封堵管涌的手段！沙袋组，立刻装填！排水泵组，就位待命！动作要快！位置听我指挥！”
“王工！王工！不好了！”一个技术员连滚爬爬地冲过来，声音带着哭腔，手里拿着刚取样的浑浊泥水，“渗水量突然增大了！比刚才大了好几倍！水…水更浑了！带出的泥沙也多了！”
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王强。
王强一步抢到观测点，蹲下身。
浑浊的水流正从泥土的缝隙里汹涌而出，卷挟着大量的泥沙，在地面迅速蔓延开一片刺目的黄褐色！
“反滤压盖组！立刻顶上！快！砂石料车呢？！给我开到最近的位置！”
王强猛地站起身，嘶哑的吼声如同困兽的咆哮，带着一种背水一战的惨烈，“其他人！加快动作！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