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星海计划熬了半年,核心代码刚完成。
妻子沈薇却当众宣布:项目移交周锐负责,陆琛另有重用。
会议室死寂,周锐嘴角压不住的得意。
我摘下工牌放桌上:好,我回家休息。
沈薇脸色铁青:陆琛!这是公司决定!
我摊手:决定很好,我躺平支持。
家里电竞房成了我的堡垒。
直到周锐搞崩项目哭着上门:师哥救我!
沈薇也红着眼跟进:只有你能补窟窿……
我指着满屏监控:你们要找的内鬼,在窃取‘星海’核心。
沈薇,你爸当年破产的仇家,盯上我们了。
周锐突然亮出证件:经济犯罪调查科,陆工,谢谢你的配合。
沈薇冲进我怀里:我以为…以为你像爸一样被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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键盘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清脆的回音在凌晨三点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空旷。
屏幕幽蓝的光映着我布满血丝的眼睛,也照亮了那个跳动的提示框——【核心架构校验通过】。
我靠在椅背上,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哒轻响,喉咙干得像沙漠,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扯。
星海计划,这艘承载了我和团队半年心血、无数次推翻重来的飞船,核心引擎终于点火成功了。
窗外城市的灯火早已寥落,疲惫像潮水般涌来,但胸腔里那点灼热的兴奋支撑着我,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另一个人。
我摸出手机,指尖划开屏幕,点开置顶的聊天框,那个备注着薇的头像。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出一行字:
薇,成了!星海核心跑通了!
后面跟了个龇牙大笑的表情。
发送。
想象着她早上看到消息时可能的惊喜表情,我搓了把脸,起身关灯,锁门。走廊里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依次亮起又熄灭,寂静无声。
第二天上午十点,项目核心组月度例会。
我推门进去时,人已经到齐了。长条会议桌旁,我的位置旁边,坐着周锐。沈薇坐在主位,妆容精致,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装套裙,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桌面,目光沉静地看着面前的笔记本屏幕,看不出情绪。
周锐见我进来,立刻扬起一个热情得有些过分的笑容:
陆哥!早啊!昨晚又熬通宵了吧星海那边怎么样了沈总一直很关心进展呢!
他的目光扫过我眼下的青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寻。
嗯,有点突破。
我拉开椅子坐下,没看他,只对沈薇点了下头。
沈薇抬起眼,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秒,那眼神有些复杂,像是审视,又像是……某种决断前的犹豫她很快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
人齐了,开始吧。
会议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各模块负责人汇报进度,讨论瓶颈。
轮到我时,我调出昨晚的测试报告界面,投影到大屏幕上。
各位,星海核心引擎,昨晚十二点四十七分,首次完整通过全链路压力测试,基础性能指标达到预期上限的百分之九十五。
会议室里瞬间响起一片低低的抽气声和压抑的兴奋议论。几个核心骨干眼睛都亮了,半年多的煎熬,终于看到了曙光。
我正要继续展示关键节点的优化策略,主位上的沈薇忽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杂音。
各位,星海计划推进到现在,陆工和核心团队的辛苦付出,有目共睹。
她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像深潭。
基于公司战略调整和人才梯队培养的需要,经过管理层审慎评估,现做出如下决定。
我的心跳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一股不祥的预感猛地攫住了我。
沈薇的视线从我脸上移开,转向我身旁,那个嘴角弧度已经不自觉开始上扬的周锐。
即日起,‘星海计划’项目总负责人,由周锐接任。陆琛,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清晰地砸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另有重用,具体安排后续通知。
轰——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耳鸣声尖锐地响起,盖过了周围一切细微的声响。
眼前沈薇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周锐那几乎压不住要咧到耳根的得意笑容,还有同事们错愕、同情、茫然交织的目光,都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扭曲变形。
另有重用呵。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被当众羞辱的难堪,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关紧咬发出的咯咯轻响。血液冲上头顶,烧得眼前发红。
半年!一百八十多个日夜!无数个通宵达旦!无数次推翻重来!熬干了心血,耗尽了热情,才点燃的星海引擎,就在它即将展翅高飞的前一秒,被我最信任的人,亲手,轻飘飘地,移交给了别人!
移交给了这个只会溜须拍马、技术半桶水晃荡的周锐!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反而压下了那股几乎要掀翻理智的暴怒。
极致的愤怒过后,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我甚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在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我缓缓抬起手。动作有些僵硬,但异常清晰。手指摸到了挂在脖子上的那张蓝色工牌。
冰凉的塑料卡片,印着我的照片、名字和职位——高级技术总监,陆琛。
啪嗒。
一声轻响。工牌的挂绳被解开。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没有看沈薇,也没有看周锐,只是平静地、稳稳地将它放在了面前光洁的深色会议桌面上。塑料卡片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好。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点尘埃落定的轻松,我回家休息。
说完,我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陆琛!
沈薇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目光如刀锋般刺向我,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公司高层的决定!是战略需要!你要服从大局!
大局服从
我转过身,正面迎向她的目光。她的眼神里有愠怒,有警告,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焦灼我无所谓地摊开双手,肩膀松松垮垮地塌着,脸上甚至挂上了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声音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懒洋洋的无赖:
决定很好啊,沈总。
我特意加重了沈总两个字,我举双手双脚赞成。星海交给周锐,未来可期,前途无量。我呢,能力有限,正好回家躺平,全力支持公司英明决策。没毛病。
我甚至对她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然后不再看任何人惊愕或愤怒的表情,转身,拉开沉重的会议室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砰!
门在我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里面可能爆发的风暴,也彻底关上了我和星海、和这间公司、或许……也和沈薇之间,那扇名为奋斗的大门。
走廊明亮的顶灯晃得人眼晕。我一步一步往前走,脚步有些虚浮,身体深处被强行压下的疲惫和某种更深的空洞感,像退潮后的淤泥般翻涌上来,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回家。躺平。
电梯下行,数字不断跳动。镜面墙壁映出我此刻的样子:头发微乱,眼下青黑,下巴冒出了胡茬,眼神空洞,嘴角却挂着一丝神经质般的、嘲讽的笑意。
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或者……疯子。
玄关感应灯自动亮起,柔和的光线铺满熟悉的空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弥漫着空气清新剂淡淡的柠檬味,整洁得一丝不苟,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我把脱下的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昂贵的羊绒面料堆叠出颓废的褶皱。换上拖鞋,脚步虚浮地穿过客厅,径直走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门。
咔哒。
门锁轻响。推开门,一股混杂着电子元件、旧书页和淡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是我的堡垒——专属电竞房。巨大的曲面屏显示器静静矗立在桌面,机械键盘和鼠标闪着幽蓝的背光,高背电竞椅像一个沉默的宝座。角落里堆着几箱未拆封的高端硬件,旁边散落着几本翻得卷了边的科幻小说。
很好。完美的避风港,完美的……坟墓。
我把自己重重地摔进椅子里,皮革发出沉闷的呻吟。椅子承受着身体的重量,缓缓后仰。我闭上眼,任由黑暗和死寂将自己包裹。客厅里那座价值不菲的欧式座钟,秒针走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嘀嗒……嘀嗒……嘀嗒……
每一声都敲在空洞的心壁上,提醒着时间的流逝,以及……被彻底剥离的存在感。
躺平。多么奢侈又多么绝望的两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隐约传来大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清脆节奏由远及近。脚步声在我的房门外停顿了片刻。我能想象出沈薇站在门外的样子,一定是紧抿着唇,眉头微蹙,带着谈判或者兴师问罪的气势。她大概以为我会暴怒,会质问,会据理力争吧
呵。
门外没有任何动静,没有敲门,也没有离开的脚步。那停顿仿佛凝固了数秒。最终,那节奏分明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消失在主卧的方向。紧接着,是门被关上的轻微声响。
很好。相安无事。各过各的。
我扯了扯嘴角,摸索着戴上耳机。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瞬间灌满耳膜,狂暴的音浪冲击着鼓膜,也试图冲散脑子里那些翻腾的念头——星海的代码、周锐得意的脸、沈薇冰冷的决定……以及那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被彻底否定的屈辱。
日子就这么滑了下去,像一潭浑浊粘稠的死水。
电竞房成了我的宇宙中心。饿了点外卖,披萨盒子、炸鸡桶、泡面碗在墙角堆成了小山,散发着油腻混合的气味。困了就在椅子上蜷着睡一觉,醒来继续在游戏世界里冲锋陷阵,或者在论坛上和人毫无意义地争论技术细节。窗帘永远拉着,分不清白天黑夜。胡子拉碴,头发油腻地贴在额角,身上是几天没换的T恤,皱得像咸菜。
沈薇依旧早出晚归。我们像两个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幽灵,作息完美错开。偶尔在清晨或深夜的厨房撞见,空气会瞬间凝固成冰。她看着我邋遢的样子,眼神里会闪过一丝极快、快到我几乎以为是错觉的……痛楚或者厌恶然后迅速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倒水,或者沉默地加热她的健康沙拉。我则视若无睹,打开冰箱拿出冰可乐,灌下一大口,气泡在喉咙里炸开,带来短暂的、刺激的麻痹感。
没有交流。没有争吵。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直到那个晚上。
窗外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疯狂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乱响。狂风卷着雨幕,将城市的灯火扭曲成模糊的光斑。我戴着耳机,在游戏里厮杀正酣,键盘敲得噼啪作响。客厅的座钟沉闷地敲了十一下。
突然,砰!砰!砰!
不是敲门,是砸!用拳头,或者身体,在疯狂地、绝望地撞击着我家厚重的防盗门!声音穿透雨幕,穿透耳机里激烈的枪炮声,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崩溃感。
我烦躁地一把扯下耳机,咒骂了一句。谁他妈大半夜发疯
趿拉着拖鞋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往外看。
门外走廊顶灯惨白的光线下,站着周锐。
但他此刻的样子,跟我记忆中那个永远意气风发的助理判若两人!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混合着雨水和汗水,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敞开着,里面的衬衫领口被扯开,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纵横交错。眼睛赤红,布满血丝,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他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抽走了脊梁骨,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一只手还死死地攥成拳头抵在门上。
陆哥!陆哥开门啊!求你了!开门!!
他嘶哑的、带着哭腔的吼声穿透门板,在雨夜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凄厉。
我皱着眉,拉开了门锁。
门刚开了一条缝,周锐就像一滩烂泥般,失去了所有支撑,直直地扑了进来!带着一身冰冷的雨水和浓重的酒气,差点撞到我身上。
陆哥!救命!救救我!救救星海!!
他扑倒在地板上,也顾不上狼狈,双手死死抓住我的裤脚,涕泪横流地哀嚎着,声音破碎不堪,完了!全完了!系统……系统彻底崩了!核心数据……对不上!乱码!全是乱码!备份……备份也被人动了手脚!根本恢复不了!明天……明天就要向董事会和投资人做最终演示了!我会死的!沈总会杀了我的!陆哥……师哥!只有你能救我了!求求你!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该……
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身体筛糠似的抖着。
我冷冷地看着脚边这个失魂落魄、痛哭流涕的男人,心里没有半分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当初接手星海时那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呢沈薇口中可堪重用的才俊呢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清晰的高跟鞋声从楼道里由远及近,在周锐的哭嚎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沈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显然也是刚从外面赶回来,手里还拎着公文包和滴水的雨伞,身上那件米白色的风衣肩膀处被雨水打湿了一片深色。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嘴唇紧抿着,没有一丝血色。看到扑倒在地、狼狈不堪的周锐,她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但随即,那怒意被一种更深沉、更浓重的绝望和疲惫取代。
她的目光越过周锐,直直地落在我脸上。
那双总是冷静、锐利、带着掌控一切力量的眼睛,此刻却像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水汽,眼眶通红,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苦、恳求,还有一丝……近乎崩溃的脆弱。她看着我,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那眼神,像濒临溺毙的人,看着唯一的浮木。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周锐压抑的抽泣声和窗外狂暴的雨声。
几秒钟的死寂后,沈薇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颤抖:
陆琛……
她停顿了一下,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积蓄勇气,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是孤注一掷的哀求和深不见底的绝望。
只有……只有你能补上这个窟窿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过,又轻,又重,砸在凝固的空气里。
星海……不能就这么完了……
我站在玄关昏暗的光线里,背后是堆满外卖盒的客厅,身上是几天没换的旧T恤,像个标准的、彻底摆烂的废物。目光扫过地上烂泥般的周锐,最后定格在沈薇那双写满绝望、通红的眼睛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冰冷的怒意猛地窜上来。窟窿星海关我屁事当初是谁亲手把星海推进火坑的现在火烧眉毛了,才想起我这个被一脚踢开的前任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讽刺的笑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窗外的雨声和周锐的呜咽:
窟窿
我侧过身,让开了通往电竞房的路。里面巨大的曲面屏显示器正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屏幕上,赫然不是游戏界面,也不是无聊的论坛。
而是一个极其复杂、分成了十几个小窗口的监控界面!
其中一个最大的窗口,清晰地显示着公司核心机房某个关键机柜的实时画面。另一个窗口,则是星海核心服务器后台的流量监控图谱,此刻正有一条异常粗壮、闪烁着刺眼红色的数据流,如同贪婪的毒蛇,源源不断地从内部网络向外一个模糊的境外IP疯狂传输数据!传输的目标文件标识,赫然是【星海核心架构V3.0】!
另外几个小窗口,则是几个不同角度的办公室监控画面,其中一个被特意放大、定格。画面有些模糊,但能清晰辨认出,一个穿着技术部工装、戴着帽子和口罩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靠近周锐的办公电脑,将一个伪装成U盘模样的设备,插入了主机接口!时间戳显示,正是三天前,星海系统开始出现诡异故障的前夜!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周锐的抽泣声戛然而止,他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沈薇脸上所有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身体猛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了门框才站稳。她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条刺眼的红色数据流和那个鬼祟的身影,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急剧收缩,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靠在电竞房的门框上,双手插在裤兜里,姿态依旧是那副懒散的、事不关己的样子,但眼神却锐利如刀,冰冷地扫过沈薇瞬间惨白的脸。
沈薇,
我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寒意,你爸当年公司破产跳楼的真正仇家,一直没死心。
他们盯上的,从来就不只是‘星海’。
他们想要的,是通过‘星海’这个跳板,吞掉整个‘启航’。
我顿了顿,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她,就像当年,吞掉‘远航’一样。
远航两个字,像一道炸雷,狠狠劈在沈薇的头顶!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扶着门框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根根凸起,泛着骇人的青白。那双通红的眼睛里,瞬间涌满了极致的惊骇、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尘封多年的、深入骨髓的恐惧!父亲公司破产、债台高筑、最终绝望地从远航大厦顶层一跃而下的惨烈画面,如同淬了毒的荆棘,时隔多年,再次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你……你怎么……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剧烈的喘息,像是濒临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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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
一直瘫软在地、如同烂泥般的周锐,猛地抬起了头!他脸上的惊恐、绝望和泪痕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锐利、如同出鞘利刃般的眼神!他动作快如闪电,猛地从湿透的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带有银色徽章封皮的证件,啪地一声打开,亮在沈薇和我面前!
证件上的警徽在玄关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而威严的光芒。
证件照上,是周锐那张脸,但眼神坚毅如铁。旁边印着清晰的黑色字体——【国家经济犯罪调查总局
-
特别调查科
-
周锐】!
沈总,陆工,
周锐的声音完全变了,不再是之前的谄媚或崩溃,而是带着一种沉稳、冷静、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如同淬火的钢铁,正式通知二位。‘启航科技’涉嫌卷入一起特大跨国商业间谍及经济犯罪案,我局已立案侦查多时。
他的目光转向我,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和如释重负。
陆工,你提供的异常数据链和内部监控证据链非常关键。
周锐的声音沉稳有力,感谢你近期的‘消极怠工’和暗中配合,为我们锁定目标、争取时间创造了绝佳条件。目标人物已被我方技术组反向锁定,证据链正在固定,收网行动即将开始。
他收起证件,目光锐利地扫过依旧处于巨大震惊和混乱中的沈薇,语气严肃:沈总,请立刻配合我们工作,签署保密协议,并准备相关材料。‘星海’的核心安全,现在由我们接管。
沈薇像一尊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石像,身体猛地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她没有倒向门框,也没有扶墙,而是像迷失在暴风雨中终于看到灯塔的孤舟,踉跄着,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力,猛地扑进了我的怀里!
冰冷的、带着雨水湿气的风衣布料撞在我胸口。
她的双臂死死地环抱住我的腰,力气大得惊人,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嵌进我的身体里。压抑了太久、积蓄了太久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坚固的堤坝。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透了我胸前单薄的T恤,灼热的温度烫得我皮肤一颤。
她的身体在我怀里剧烈地颤抖着,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杀伐决断的沈总,只是一个被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彻底击垮、失声痛哭的女人。
呜……陆琛……我……我以为……
她把脸深深埋在我颈窝,破碎的、带着浓重哭腔的哽咽断断续续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沾满了血泪,我以为……你会像爸爸一样……被他们逼走……被他们害死……我以为……推开你……把你从星海摘出来……就能……就能……
她泣不成声,后面的话被汹涌的泪水彻底淹没,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和无助的颤抖。
她以为,把我从风暴中心摘出去,是保护。
就像当年,她父亲独自扛下所有,最终走向绝路时,以为能保护家人一样。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感受着怀里这具冰冷又滚烫、剧烈颤抖的身体,感受着她汹涌的泪水浸透衣衫带来的灼烫感,还有那几乎要将我肋骨勒断的、绝望般的拥抱。
插在裤兜里的手,终于缓缓抽了出来。
犹豫了零点一秒。
然后,带着一种笨拙的、迟滞的、却无比坚定的力量,轻轻地,落在了她因哭泣而剧烈起伏的、冰冷颤抖的脊背上。
一下,又一下。
缓慢地,拍抚着。
窗外,暴雨依旧疯狂地冲刷着城市,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阳光穿透高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毫无阻碍地泼洒进来,将客厅里堆积如小山般的外卖盒、散落的游戏手柄、蒙尘的书本都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空气里浮动的尘埃在光柱中清晰可见,像无数细小的精灵在跳舞。昨夜的狂风暴雨仿佛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只留下窗外澄澈如洗的碧空和城市焕然一新的轮廓。
我站在穿衣镜前,指尖有些生疏地整理着衬衫领口。布料挺括,带着熨烫过后的微热触感,久违的束缚感竟让人感到一丝奇异的踏实。镜子里的人,胡茬刮得干干净净,头发清爽地梳向脑后,尽管眼底还残留着些许未能完全消散的倦怠青影,但那双眼睛,不再是一片空洞的死寂。那里沉淀着风暴过后的余烬,也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却无比真实的星火。
咔哒。
主卧的门被轻轻推开。
沈薇走了出来。她换下了那身标志性的、充满压迫感的深色职业套装,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羊绒衫,搭配一条剪裁简约的浅灰色羊毛长裤。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上只薄薄施了一层粉底,遮住了昨夜哭过的憔悴痕迹,唇色是自然的淡粉。整个人褪去了商场上的凌厉锋芒,显露出一种久违的、近乎柔和的温婉气质。
她的目光穿过明亮的客厅,落在我身上。四目相对。
没有昨夜崩溃的泪水,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空气里流淌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像暴雨肆虐后终于安宁下来的海面,水面之下,是汹涌过后的深沉与沉淀。
一丝极淡、却无比清晰的赧然,飞快地掠过她的眼底,如同蜻蜓点水。她微微垂了下眼睫,随即又抬起,目光平静地迎向我,唇边勾起一个很浅、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好了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点刚起床的微哑,却异常温和,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
嗯。
我应了一声,声音同样平静。
没有多余的言语。她转身走向餐厅方向。我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餐厅的长桌上,没有精致的骨瓷餐具,也没有佣人准备好的丰盛早餐。只有简单的两只白瓷碗,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熬得软糯粘稠的白粥。旁边小碟子里,是金灿灿的、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还有一小碟翠绿的凉拌黄瓜。
最普通的家常味道。
沈薇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勺子,很自然地舀起一勺白粥,轻轻吹了吹,递到我面前的碗里。动作流畅而安静,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先喝点粥,暖胃。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叮嘱。
我拿起勺子,温热的米粥滑入喉咙,带着谷物最朴实的香甜,瞬间熨帖了空荡了一夜的肠胃。阳光暖暖地照在背上,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
就在这时,我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起来。
一条来自公司最高权限系统的推送信息,清晰地跳了出来:
【通知:经董事会决议,即刻起恢复星海计划。项目总负责人:陆琛(首席架构师)。原负责人周锐,另有任用。请陆工于今日上午10点,出席项目重启暨核心安全升级会议。】
署名:启航科技董事会。
我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
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看向对面安静喝粥的沈薇。
她也正静静地看着我,阳光在她柔和的侧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她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那条足以在公司内部掀起巨浪的通知,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天气提醒。但那平静的眼底深处,却清晰地映着两个字:信任。
我放下勺子,没有立刻回应那条信息。只是拿起旁边的公筷,夹起一块煎得边缘焦脆的荷包蛋,稳稳地放进了她面前的碟子里。
尝尝,火候刚好。
我说。
沈薇微微一怔,随即,唇边那抹浅浅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她拿起筷子,轻轻夹起那块荷包蛋,小口地咬了下去。
阳光洒满餐桌。白粥氤氲着热气。
桌布下面,我放在膝盖上的手,被一只微凉而柔软的手,轻轻地、坚定地覆盖住。
十指,悄然交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