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婚礼,成了全城最大的笑话。
司仪用尽了毕生最华丽的辞藻,高声宣布：现在,新郎可以吻你的新娘了！
我心潮澎湃,掀开苏晚晴的头纱。她今天美得像个天使,纯白的婚纱,精致的妆容,眼波流转间,是我梦想中的样子。
宾客们的欢呼声和掌声雷动。
我俯下身,满心欢喜地想印上这个属于我的吻。
然而,苏晚晴却在我靠近的瞬间,微微侧过了头。
她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看向了礼堂的入口处。
那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像是穿透了时空的迷雾,带着某种决绝的、孤注一掷的悲壮。
我顺着她的视线回头。
掌声和欢呼声戛然而止,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死一般的寂静。
门口,站着一个乞丐。
他衣衫褴褛,头发纠结得像鸟窝,脸上黑一道灰一道,散发着一股隔着几十米都能闻到的酸腐气。他手里攥着一个脏兮兮的布袋,眼神浑浊,茫然地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一切。
保安正要上前驱赶,苏晚晴却做了个让他们震惊的举动。
她提着婚纱的裙摆,不顾一切地朝那个乞丐跑了过去。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我。
我的身体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新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到了另一个男人面前。
她跑得太急,被裙摆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样子狼狈不堪。
但她毫不在意。
她站定在乞丐面前,泪水瞬间涌出眼眶,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然后,她踮起脚尖,在所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中,捧着那个乞丐满是污垢的脸,深情地吻了下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我听到了我母亲压抑的惊呼,我父亲粗重的喘息,还有宾客们无法抑制的、窃窃私语汇成的嗡嗡声。
那些声音像无数根针,扎进我的耳朵,扎进我的心脏。
我成了滨海市最大的小丑。
叶氏集团的继承人,在自己盛大的婚礼上,被新娘当众抛弃,而她的选择,是一个连脸都看不清的乞丐。
苏晚晴似乎感受不到周围的目光,她吻得虔诚而用力,仿佛在亲吻一件稀世珍宝。
良久,她才松开,泪眼婆娑地看着那个乞丐,声音哽咽,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寂静的礼堂：阿鸣,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个被称为阿鸣的乞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只是呆呆地站着,任由苏晚晴抱着他,把头埋在他散发着异味的怀里痛哭。
我的理智在这一刻回笼。
极致的羞辱感和愤怒如火山般爆发,岩浆瞬间灼烧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
宾客们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跟随着我,怜悯,同情,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我走到他们面前,声音冷得像冰：苏晚晴,你在做什么
她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是一种解脱和决绝。
叶琛,对不起。婚礼取消吧。她看着我,眼神异常平静,我要带他走。
他是谁我死死盯着那个乞丐,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任何一点能让苏晚晴神魂颠倒的特质。
除了脏和臭,我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是谁不重要,苏晚晴将那个乞丐护在身后,像一只护崽的母鸡,重要的是,我爱他。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爱他我气笑了,你爱一个乞丐那你为什么要答应我的求婚你把我们的感情当什么把我叶琛当什么！
当一个跳板,一个能让我过上好日子的跳板,可以吗苏晚晴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子,直插我的心脏,我以为我能忘了阿鸣,我以为我能爱上你,爱上你的钱。但我错了,叶琛,我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做不到。
她的坦白,比任何狡辩都更伤人。
我看着她,这个我爱了三年,宠了三年的女人,此刻觉得无比陌生。
她身后的乞丐似乎清醒了一些,拉了拉她的婚纱,含糊不清地嘟囔：饿……吃的……
苏晚晴立刻温柔地回头,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块精致的婚礼蛋糕,小心翼翼地喂到他嘴边,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阿鸣,别怕,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这一幕,彻底击碎了我最后的一丝尊严。
我挥手叫来保安：把这个男人,给我扔出去！
谁敢！苏晚晴厉声尖叫,张开双臂死死护住乞丐,你们谁敢动他,我就死在这里！
她说着,真的从头上拔下一根尖锐的发簪,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雪白的婚纱,殷红的泪痕,尖锐的簪子,和她身后那个肮脏的乞丐,构成了一幅荒诞至极的画面。
我父亲气得脸色发白,冲过来指着苏晚晴的鼻子骂：不知廉耻的女人！我们叶家真是瞎了眼！
苏晚晴的父母也冲了过来,她母亲哭喊着：晚晴啊,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
场面彻底失控。
记者们的闪光灯疯狂地闪烁,记录下这注定要成为头条新闻的一幕。
我站在混乱的中心,却感到一种刺骨的寒冷。
我看着苏晚晴那张决绝的脸,忽然冷静了下来。
好。我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苏晚晴,你想跟他走,可以。从今天起,你和我叶琛,和叶家,再无半点关系。
我转身,对司仪说：宣布婚礼取消。另外,跟所有来宾致歉,就说我叶琛,识人不明。
说完,我不再看那对恶心的人,径直走下舞台。
背后,是苏晚晴搀扶着那个乞丐,在众人奇异的目光中,坚定地走向大门。
她甚至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
我走过我父母身边,低声说：爸,妈,我们回家。
我的背脊挺得笔直,没有半分狼狈。
我知道,从明天起,我将成为整个滨海市的笑柄。
但我也知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一个女人,可以为了爱情放弃荣华富贵,这很动人。
但她选择的方式,太极端,太具表演性,太像一场精心策划的、给我看的戏剧。
尤其是,那个乞丐出现得太巧了。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秦,帮我查个人。我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查一个乞丐,和一个叫苏晚晴的女人。我要知道他们所有的过去,所有的联系,所有的一切。
挂掉电话,我坐进车里,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
苏晚晴,不管你演的是哪一出,最好别让我查出什么。
否则,你今天给我的羞辱,我会让你用一辈子来偿还。
接下来的三天,我成了全城舆论的焦点。
叶氏太子爷大婚,新娘随乞丐私奔的标题,配上苏晚晴亲吻那个乞丐的、高清到能看清她睫毛上泪珠的照片,霸占了所有媒体的头版头条。
叶氏集团的股价,应声下跌了近五个百分点,市值蒸发了数十亿。
公司里人心惶惶,董事会上,叔伯们虽然嘴上安慰,但眼神里的质疑和不信任藏都藏不住。
我父亲气得住了院,我母亲终日以泪洗面。
整个叶家,因为这场失败的婚礼,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而我,除了第一天的震怒,之后便迅速冷静下来,把自己关在书房,处理着公司股价波动的后续事宜,同时等着老秦的消息。
老秦是圈内最有名的私家侦探,我父亲曾经的部下,做事滴水不漏。
第四天傍晚,老秦来了。
他带来一个牛皮纸袋,表情凝重。
叶少,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我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厚厚一沓资料和照片。
第一份资料,关于那个乞丐。
姓名陆鸣,男,32岁。原籍云州山区的农民工。十年前来滨海市打工,在城南一个建筑工地出事,脑部受重创,导致记忆严重受损,智力水平下降到只有七八岁孩童的程度。工地赔了一笔钱,被他老家的亲戚领走,后来不知为何又流落到滨海街头,成了乞丐,已经有七八年了。
老秦补充道：我查过了,陆鸣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除了那些工友和老家几个已经不联系的亲戚,他不认识任何人。最关键的是,他有严重的认知障碍,别说策划什么,连跟人正常交流都困难。那天他会出现在你的婚礼酒店门口,纯属偶然,他经常在那一片区域活动,因为那家酒店后厨的员工会定时给他一些剩菜。
我的手指敲击着桌面,看着资料上陆鸣出事前后的照片对比。
出事前,是个眼神清亮的年轻小伙。出事后,就是个目光呆滞的傻子。
所以,我冷笑一声,他和苏晚晴的‘惊天爱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他只是一个被苏晚晴选中的、随机的道具。
是的。老秦点头,我查了苏晚晴,这才是重点。
我翻开第二份资料。
苏晚晴的履历很简单,普通家庭,普通大学,毕业后进了我们公司旗下的一个子公司做文员,我们在一次集团年会上认识,然后我开始追求她。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直到我看到资料的最后一页。
那是一张银行流水单。
在过去的一年里,苏晚晴分数十次,从她自己的账户里,一共取走了二百万现金。
而这些钱,大部分都是我以各种名义给她的。
她自己的工资,一年也不过十万。
一个普通文员,为什么要提走二百万现金我问道。现金交易,就是为了不留痕迹。
我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查到了她弟弟,苏哲。老秦递给我另一份文件,苏哲,26岁,无业,有赌博前科,在澳岛的地下赌场欠了五百万的巨额赌债。债主给了他最后期限,就是你和苏晚晴婚礼的那天。如果还不上钱,后果就是一只手。
我瞬间明白了。
苏晚晴取走二百万,是为了替她弟弟还债。但还差三百万。
所以,这场婚礼上的闹剧,是一场戏中戏。我的思路豁然开朗,第一重戏,是演给我和公众看的,一场为爱私奔的苦情戏,让她可以脱身。第二重戏,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叶少英明。老秦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苏哲的债主,我查到了,是滨海市另一家地产公司的老板,陈皓。而陈皓,一直是叶氏集团在城西那块地皮项目上的最大竞争对手。
陈皓。
这个名字我太熟悉了。一个靠着歪门邪道起家的暴发户,这些年一直想跟叶氏掰手腕,但实力始终差一截。
城西那块地,是我们集团下半年最重要的项目,估值百亿。为了这个项目,我们已经准备了一年多,只等最后的竞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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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竞标,就在下周。
你的意思是……我的呼吸有些急促。
我大胆猜测,老秦压低了声音,苏晚晴和苏哲姐弟俩,跟陈皓达成了某种交易。苏晚晴负责在你的婚礼上制造一场巨大丑闻,重创叶氏的声誉和股价,动摇董事会的信心,以此来影响城西项目的竞标。作为回报,陈皓免去苏哲的三百万赌债,甚至可能还给了他们额外的好处。
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苏晚晴选择的方式如此极端,因为动静越大,对叶氏的打击就越大。
为什么她选择一个神志不清的乞丐,因为这样最安全,一个傻子不会泄露任何秘密,还能把这出戏演得更像真爱无敌。
所谓的爱情,所谓的不得已,全都是精心设计的谎言。
她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算计我。
她用我的钱,去填她弟弟的赌债。
她用我的感情,去联合我的对手,来攻击我的事业。
好一招釜底抽薪。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和苏晚晴在一起的三年。
她的温柔体贴,她的善解人意,她在我加班时送来的热汤,她在我生病时无微不至的照顾……
我一直以为,我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灵魂伴侣。
原来,全都是演技。
我真傻,竟然被一个女人骗了整整三年。
叶少,老秦小心翼翼地问,现在我们怎么办要不要把这些证据直接捅出去
不。我睁开眼,眼中的愤怒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寒意,直接捅出去,太便宜他们了。
他们让我成为笑柄,让叶家蒙羞,让公司遭受巨大损失。
如果只是简单地揭穿真相,让他们身败名裂,怎么够
我要他们,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我要让苏晚晴,为她的背叛付出最沉重的代价。
我要让陈皓,为他的贪婪和卑鄙,赔上整个身家。
老秦,我看着他,继续查。我要知道陈皓和苏哲所有的接触细节,录音,视频,转账记录,什么都行。另外,帮我找到苏晚晴和那个乞丐陆鸣现在的位置。
这个我已经查到了。老秦效率很高,苏晚晴在城郊租了个房子,把陆鸣安顿在那里。我派人盯着,她每天去照顾他,给他买吃的穿的,真像在演戏一样。至于苏哲,还了钱之后,又开始在各种会所里花天酒地了。
演戏我冷笑,那就让她继续演。一个演员,最怕的就是没有观众。
我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夜景。
滨海市的霓虹,在我眼中,变成了一张巨大的棋盘。
苏晚晴,陈皓,苏哲……你们自以为是棋手,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我棋盘上的棋子。
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我表面上不动声色。
对公司,我力排众议,稳定股价,同时对外宣布,城西项目势在必得,叶氏的资金和计划不会受任何流言蜚语的影响。
这是一种姿态,做给陈皓看的。
对家人,我安抚好父母,让他们相信我能处理好一切。
私底下,老秦的调查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果然,苏哲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自以为靠着姐姐搭上了陈皓这条大船,行事越发张扬。老秦的人没费多少力气,就搞到了他和陈皓心腹密会的录音,里面清楚地提到了婚礼那事儿办得漂亮、城西项目一到手,少不了你的好处。
证据链,已经完整了。
但我还在等。等一个最佳的时机。
竞标会前一天,陈皓那边终于按捺不住,通过媒体和一些所谓的金融分析师,大肆散播叶氏集团因为我的个人丑闻而导致内部不稳、资金链可能出现问题的假消息,企图在最后关头影响评委和市场。
好戏开场了。
我让老秦把苏晚晴租住的地址发给我,然后独自驱车前往。
那是一个很破旧的城中村,巷子又窄又乱。
我在一栋破败的二层小楼前停下。
门口堆着垃圾,散发着馊味。很难想象,习惯了锦衣玉食的苏晚晴,会住在这种地方。
我推开虚掩的铁门,走上吱吱作响的楼梯。
二楼的房门开着,我听到了苏晚晴的声音。
阿鸣,来,张嘴,吃饭了。
声音依旧温柔,温柔得让我觉得恶心。
我站在门口,看着房间里的情景。
房间很小,陈设简陋,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那个乞丐陆鸣,此刻已经洗漱干净,换上了一身新衣服,虽然依旧眼神呆滞,但看起来不再那么邋遢。
他正坐在小桌前,苏晚晴一勺一勺地喂他吃饭,还细心地替他擦去嘴角的饭粒。
如果不知道内情,这真是一幅患难与共,不离不弃的感人画面。
看到我,苏晚晴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下意识地站起来,把陆鸣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我：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我环顾四周,语气里满是讥讽,放弃了叶家的少奶奶不当,跑到这种地方来跟一个傻子过日子。苏晚晴,你的爱情,还真是伟大啊。
你闭嘴！她激动地喊道,叶琛,我们已经两清了,你还想怎么样
两清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联合外人,搞砸我的婚礼,毁我声誉,打击我的公司,现在跟我说两清
苏晚晴的脸色白了白,但依旧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选择了我爱的人,对你,我很抱歉,但我不后悔。
演,继续演。我一步步逼近她,演给谁看呢演给你自己,还是演给你弟弟苏哲,或者是你的新老板,陈皓
当陈皓两个字从我嘴里说出来时,苏晚晴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脸上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来了苏哲和陈皓心腹的声音。
……婚礼那事儿办得漂亮,叶琛那小子现在肯定焦头烂额……
……等皓哥拿下城西项目,少不了你苏哲的好处……
苏晚晴的血色一点点从脸上褪去,身体摇摇欲坠。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怎么会有苏晚晴,你真以为你和你那个蠢货弟弟做的事情天衣无缝吗我收起手机,眼神冷厉如刀,为了五百万的赌债,你就出卖我,出卖我们三年的感情
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真相败露,所有的伪装都被撕碎。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喃喃自语,眼神绝望。
那是哪样我冷笑,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
我以为她会崩溃,会求饶。
但没想到,苏晚晴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直视着我的眼睛,眼神里不再有慌乱,反而是一种奇异的、混合着仇恨和痛苦的光芒。
是,没错,我就是骗了你！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她的声音尖利起来,但是叶琛,你以为你就是无辜的吗你以为你叶家就是干净的吗
我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苏晚晴忽然癫狂地笑了起来,她指着身后的陆鸣,对我嘶吼道：你好好看看他！你看看他是谁！
我再次看向那个一直默不作声,只知道埋头吃饭的傻子陆鸣。
洗干净脸后,能看出他原本的轮廓,长相普通,只是眉宇间有一道很深的疤痕。
这又如何一个被他们当成工具的可怜虫而已。
苏晚晴见我没反应,笑得更加凄厉：想不起来了也对,你们叶家高高在上,怎么会记得十年前被你们毁掉的一个小人物呢
十年前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十年前,云州,城南,那个叫‘滨海之光’的建筑项目！苏晚晴一字一句地吼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个项目,是你们叶氏集团开发的！陆鸣,就是那个工地的工人！因为你们为了赶工期,违规操作,导致脚手架坍塌,他从五楼掉下来,摔坏了脑子,成了一个傻子！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滨海之光项目,是我父亲早年的得意之作,也是叶氏集团崛起的基石。
我隐约记得,当时好像是出过安全事故,但父亲很快就压了下去,赔了一笔钱,不了了之。
我从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你们叶家当年是怎么做的赔了三十万,就把一条人命打发了！三十万,买断了一个人的一生！苏晚晴的眼中流下血泪,你知道这十年他是怎么过的吗钱被老家的黑心亲戚骗光,他被扔出来,流浪,乞讨,被人打,被人骂,活得像条狗！
我看着陆鸣,那个还在往嘴里塞饭的傻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直冲天灵盖。
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关于金钱和背叛的商业阴谋。
我以为,苏晚晴只是一个贪婪无情的女人。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背后,竟然牵扯出这样一桩陈年旧案。
我以为我是受害者,是来揭穿骗局的正义使者。
但此刻,在苏晚晴的控诉中,我仿佛成了罪人的后代。
我所以为的、简单的拜金女联合外人骗婚的剧本,瞬间被颠覆了。
故事的核心,变成了受害者家属对作恶者家族的复仇。
苏晚晴的动机,从贪婪,升华到了复仇。
这让我准备好的所有商业打击手段,忽然变得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我的声音有些干涩,你和陆鸣,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晚晴凄然一笑,泪水滑过她的脸庞：他不是我的爱人,他是我的哥哥。
什么我再次被震惊。
我们不是亲兄妹。苏晚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遥远的温柔,我们是一个村子长大的,我小时候掉进河里,是他跳下去救了我。我父母死得早,是他们家一直接济我。对我来说,他就是我的亲哥哥。
他来滨海打工,说要挣大钱,回来给我盖大房子,娶我当媳妇。结果,他的人生,被你们叶家,彻底毁了。
她抬起头,眼神里的恨意如同实质,几乎要将我吞噬。
所以,我处心积虑地接近你,让你爱上我,再在你最风光、最幸福的时刻,把你狠狠地踩在脚下！我要让你尝尝,被人毁掉一切是什么滋味！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叶家光鲜外表下的肮脏和罪恶！
婚礼上那一吻,不是给情人的,是给我哥哥的！是告诉他,妹妹来为你报仇了！
至于陈皓,他只是我复仇的另一件工具而已！扳倒了叶氏,我哥哥的仇,才算报了一半！
真相大白。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复仇计划。
而我,是她复仇计划里,最核心的目标。
我看着她,这个我曾经深爱的女人,此刻只觉得无比的陌生和可怕。
她的爱是假的,她的温柔是假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
她用了三年的时间,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而我,心甘情愿地跳了进去。
一股夹杂着愤怒、羞辱、和一丝被欺骗后产生的荒谬的刺痛感,在我胸中翻涌。
我一直以为是我在第五层,算计着如何报复。
没想到,她在大气层。
我所以为的真相,只是她想让我看到的、复仇的表皮。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我慢慢冷静下来,逻辑重新占据了高地,包括让你弟弟去赌博,欠下陈皓的钱,然后顺理成章地和陈皓搭上线
苏晚晴愣了一下,随即冷笑：是又如何为了报仇,牺牲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又算得了什么
好狠的女人。
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当成棋子。
我心中最后的一丝动摇,也消失了。
我承认,叶家有罪。父亲当年的做法,草菅人命,冷血无情。
但是,她苏晚晴,就是正义的吗
她为了复仇,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欺骗我的感情就可以利用一个又一个的人就可以把商战的无辜者卷进来
最重要的是,她毁掉的,是我叶琛的人生！是我对爱情所有的信任和期待！
我父亲犯的错,凭什么要我来承担这所有后果
冤有头,债有主。
你想复仇,可以。去找我父亲,去法庭告他,用正当的手段去寻求正义。
而不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把我当成替罪羊,毁掉我的一切。
你口口声声为了你哥哥,那你有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看到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个满腹心机,不择手段,连亲人都可以牺牲的恶毒女人
苏晚晴,我看着她,眼神比她更冷,你觉得你很伟大吗你以为你是正义的化身
我告诉你,你不是。你只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可怜又可恨的疯子。
叶家欠陆鸣的,我会还。但你欠我的,一分都不能少。
我转身离去,不再理会她在身后的嘶吼。
车里,我给我父亲打了个电话。
爸,十年前,‘滨海之光’项目的事故,我要知道所有的真相。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传来一声疲惫的叹息。
而我,则拨通了老秦的电话。
老秦,计划改变。给我死死盯住苏晚晴。另外,重新查一遍陆鸣当年的事故,我要所有的卷宗,所有的细节。还有,查一下苏晚晴的背景,她的父母,她的一切……我总觉得,事情还有哪里不对劲。
直觉告诉我,一个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女孩,哪怕心怀仇恨,也很难策划出如此周密、狠毒、环环相扣的计谋。
这背后,或许还有我没看到的东西。
苏晚晴,你的复仇故事很精彩。
但我的反击,会比你的故事,更让你刻骨铭心。
复仇的火焰,一旦被点燃,就很难再分清正义与邪恶的边界。
我开始反击。
竞标会如期举行。
陈皓志得意满,他以为叶氏在我的丑闻和负面舆论攻击下,早已不堪一击。
轮到我方陈述时,我没有谈项目,而是直接在大屏幕上,播放了老秦搞到的录音。
苏哲和陈皓心腹的对话,清晰地响彻整个会场。
恶意操纵舆论,通过卑劣手段打击竞争对手。我拿着话筒,目光直视评委席和脸色铁青的陈皓,这就是陈总的商业手段。对于这种毫无商业道德和法律底线的公司,我不知道评委会如何考量。
全场哗然。
陈皓当场拍案而起,色厉内荏地怒吼：伪造！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是不是污蔑,证监会和警方会给你一个答案。我冷冷地回应。
最终结果毫无悬念,叶氏集团顺利拿下城西项目。
陈皓的公司因为涉嫌不正当竞争和市场操纵,被立案调查。等待他的,将是巨额罚款和信誉破产。
苏哲,则因为涉嫌商业敲诈和共谋,直接被警方带走。
第一步,大获全胜。
但我的心里,没有半分喜悦。
因为我知道,这只是商业上的胜利,而我和苏晚晴之间的恩怨,才刚刚进入最核心的层面。
父亲那边,也终于向我坦白了十年前的真相。
和苏晚晴说的基本一致。当年为了赶工期,默许了包工头的违规操作,导致事故发生。事后,为了公司的声誉和上市计划,他用钱封口,压下了所有消息。
儿子,是爸对不起你。父亲在病床上,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我没有安慰他,也没有指责他。
成年人的世界,错了,就要认,就要承担后果。
第二天,我以叶氏集团的名义,对外公布了十年前滨海之光项目安全事故的真相,并向当年的受害者陆鸣,以及所有被此事影响的人,公开道歉。
同时,叶氏集团宣布,成立一个一千万的专项基金,用于陆鸣后续所有的治疗和生活开销,并由第三方机构监管。此外,我们还将重新审查公司过去所有的项目,若有类似问题,一并承担责任。
这个公告一出,舆论再次哗然。
有骂叶家黑心资本的,但更多的人,对我这个勇于承担父辈罪责的继承人,表示了肯定和赞赏。
叶氏集团下跌的股价,奇迹般地开始回升,甚至比事发前更高。
以退为进,破而后立。
我用最坦诚的方式,拆解了苏晚晴复仇的道德根基。
我承认我有罪,我愿意赎罪。
那么你呢,苏晚晴你用欺骗和阴谋得来的正义,还站得住脚吗
果然,当苏晚晴在新闻上看到这一切时,她彻底崩溃了。
老秦的手下报告说,她把出租屋里的东西全砸了,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笑。
她最引以为傲的复仇,我亲手击溃了她的商业目标,又釜底抽薪地瓦解了她的道德制高点。
她一定恨死我了。
但我知道,这还不够。
因为老秦的新调查结果,也送到了我的手上。
正是这份结果,揭开了整个事件背后,最深、最黑暗的秘密。
我约了苏晚晴见面,地点就在当初她租的那个小楼。
她来了,人瘦了一大圈,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仇恨,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叶琛,你赢了。她声音沙哑,你满意了把我的一切都毁了,你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你的‘一切’,本就建立在谎言和阴谋之上。我平静地看着她,苏晚晴,游戏玩到这里,你不想知道,你到底输在哪儿吗
她冷笑：我输在我低估了你的无耻,高估了仇恨的力量。
不,你输在你从一开始,就是别人的棋子。
我将老秦给我的第二份调查报告,扔在她面前。
好好看看吧,看看你所谓的‘复仇’,到底有多可笑。
苏晚晴疑惑地捡起文件。
当她看到里面的内容时,她脸上的恨意,一点点变成了震惊,然后是迷茫,最后是彻彻底底的、难以置信的恐惧。
报告的第一部分,是关于陆鸣的事故卷宗。
老秦挖得很深,找到了当年一个匿名的举报人。根据举报人的证词,当年脚手架坍塌,并不完全是意外。
有人在事发前一晚,对脚手架的关键部位做了手脚。
而那个做手脚的人,经过技术手段对当年的监控模糊画面的修复,以及其他旁证,最终指向了一个人——苏晚晴的父亲,苏建国。
苏晚晴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不……不可能！我爸怎么会害阿鸣哥！他们关系那么好！
关系好我冷笑一声,翻到报告的第二部分,那就要问问你的好父亲了。
第二部分,是关于苏晚晴的家庭背景。
她的父亲苏建国,当年也在那个工地上班,是个小工头。他嗜赌成性,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
而陆鸣,当时年轻肯干,人又老实,深得大老板（也就是我父亲）的赏识,正准备提拔他做新的工头,取代能力平平的苏建国。
你的父亲,因为嫉妒和赌债,动了歪心思。我声音冰冷,像在宣读一份审判书,他想制造一场小事故,让陆鸣受点伤,丢掉被提拔的机会。但他没想到,下手重了,直接把陆鸣害成了一个傻子。
事后,他害怕暴露,就第一个跳出来,带头闹事,要求公司赔偿,把自己伪装成正义的化身,从而洗清嫌疑。
他拿到赔偿款后,骗陆鸣的家人说自己会好好照顾陆鸣,实际上,他把大部分钱都拿去还了赌债。后来陆鸣流落街头,也根本就是他故意遗弃的！
苏晚晴浑身发抖,像是筛糠一样。不……你在撒谎！这是你编出来骗我的！我爸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你心里没数吗我逼视着她,你从小生活在父亲的谎言里,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叶家身上,在你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他把你当成他复仇的工具,把你培养成一个满腹心机、不择手段的女人！
陆鸣不是你的爱人,也不是你的哥哥,他只是你父亲一手制造的悲剧,是你用来攻击我的武器！
你的复仇,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笑话！你以为你在为哥哥报仇,实际上,你是在替真正的凶手,去攻击一个虽然有错,但并非主谋的人！
而你所谓的牺牲一切,所谓的背负血海深仇,只不过是你父亲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给你演的一场长达十年的苦情戏！
轰隆！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将苏晚晴惨白如鬼的脸照亮。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世界观被我无情地碾碎。
她以为的深仇大恨,源头竟然是她最敬爱的父亲。
她以为的正义之举,竟然是助纣为虐。
她毁掉了自己的人生,伤害了真心爱她的人,背叛了所有信任,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只是一个被操控的、可悲又可笑的木偶。
这种从信念顶峰坠入无尽深渊的打击,比任何商业上的失败和法律上的制裁,都要残酷一万倍。
不……啊——！
苏晚晴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瘫倒在地,捂着头,精神彻底崩溃了。
我看着她,没有一丝怜悯。
这就是她应得的下场。
我俯下身,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苏晚晴,忘了告诉你。你父亲苏建国,当年赌博欠的钱,正是欠给陈皓他老爸的。所以,陈皓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跟你弟弟合作,不是因为你的计划有多高明,而是因为,这盘棋,从十年前,就已经布好了。你和你弟弟,从始至终,都是陈家用来对付我们叶家的、两代人的棋子。
说完,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
屋外,警笛声由远及近。
我报了警。
苏建国涉嫌故意伤害罪,陈年旧案,终将重见天日。
而苏晚晴和苏哲,作为共犯和商业犯罪的参与者,也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我转身离开这间充满罪恶和谎言的屋子,再也没有回头。
尘埃落定。
苏建国被捕,面对铁一般的证据,他对自己当年的罪行供认不讳。最终,因故意伤害罪和诈骗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陈皓的公司彻底倒了,他本人也因多项罪名锒铛入狱。
苏哲,作为帮凶,判了三年。
而苏晚晴,因为精神受到巨大刺激,被鉴定为急性应激障碍,免于部分刑事处罚,但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接受强制治疗。
我去看过她一次。
隔着厚厚的玻璃,她穿着病号服,头发被剪得很短,眼神空洞,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假的……都是假的……
那个曾经精明算计,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已经彻底废了。
这对她来说,或许是比坐牢更残酷的惩罚。活着,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一生是个笑话,却又无力改变。
至于陆鸣,我在最好的康复中心为他安排了专业的治疗和看护。虽然脑损伤不可逆,但他的生活质量得到了最大的保障。
我去看他的时候,他正坐在草坪上,对着一只蝴蝶傻笑。
也许对他来说,活在简单的世界里,忘记过去的一切,反而是种幸福。
叶家的声誉,经过这次风波,不降反升。
我勇于揭露父辈的过错,并主动承担责任的形象,为叶氏集团赢得了前所未有的赞誉和信任。
很多人说我圣母,说我原谅了仇人。
他们错了。
我不是圣母。
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原谅,而是为了彻底的赢。
如果我只是简单地把他们送进监狱,人们会说,这是一场狗咬狗的豪门恩怨,叶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我选择了承担、公开、赎罪。
我站在了道德和法律的绝对制高点上,用最光明正大的方式,将他们打入地狱。
我要让苏晚晴和她背后的人知道,他们引以为傲的阴谋诡计,在我绝对的实力和阳谋面前,不堪一击。
我要的,不是两败俱伤的复仇。
我要的,是赢得干干净净,赢得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让背叛者在谎言中建立的整个世界彻底崩塌,在真相的炼狱中永受煎熬。
让阴谋家在自己最得意的算计中身败名裂,赔上所有。
这,才是我叶琛的复仇。
这,才是最解气的结局。
处理完所有事后,我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
我去了很多地方,雪山,草原,海岛。
我没有急着开始新的感情,也没有沉溺于胜利后的空虚。
因为我知道,这场胜利并不空虚。
它让我看清了人性的复杂,也让我更加确定了自己要走的路。
站在阿尔卑斯山的顶峰,我迎着猎猎寒风,俯瞰着脚下的万里山河,心中一片清明。
那个叫苏晚晴的女人,不过是我人生中的一场风暴。
风暴过后,天空只会更加晴朗。
我,叶琛,的人生,还长着呢。
而那些曾经试图将我拖入深渊的人,他们,已经没有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