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主帐内,中间生着火盆,诸位将领正齐聚帐内议事。
楚凤吟未着铠甲,坐在主位,揉着眉心,疲态尽显。
裴则玉指着地图,说道:
“这大半个月,我们行进了六百余里,收回了失去的七座城池。只是我们的人也折损了不少了,带伤兵,约摸折损了三万人左右。”
楚凤吟摇头,叹了口气,哀痛道:
“三万,不少了,七座城池的百姓加起来也才十万出头。”
在场的人俱是一怔,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
楚凤吟心中也在犹疑,这仗到底还要不要打下去。
普通将士的命也是命,这次回去,不知又有多少家庭要等不回来亲人。
朝廷发下去的抚恤金又不知会进哪位大臣的私库。
“平城是大安最易守难攻之处,此后往安都方向,尽是平原。平城若破,安国便无险可守,我们的军队自可长驱直入”
楚凤吟看着地图突然分析道。
她还是认为,这仗该打。
既然损失已经这般大了,那么所得到利益必须远超损失才行。
帐内就楚凤吟提出的东西争论激烈之时,突然有急报传来:
“报—”
“安国派人送来和谈书,和谈使就在营地外候着。”
楚凤吟一愣,双拳紧攥。
裴则玉看向楚凤吟,见她点头,立马意会,传令道:
“先将人扣了,好生招待着,和谈书留下,容我们再议。”
“是!”
待人退下,营帐中忽然沉寂起来,没有一个敢先开口说话。
还是裴则玉看出楚凤吟的心思,率先道:
“上次安国毁约再先,这次和谈恐有诈,不可轻信。”
楚凤吟眉头稍微舒展些,语气里夹杂着些恨意:
“裴将军说得在理,不可信”
“可,和谈书同和谈使一出,便也是国事,可要上报陛下裁断?”
有一副将有些疑虑,提议道。
楚凤吟又眉头紧蹙,说出的话带有不容置疑的坚决: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皇兄必不会轻易答应和谈。”
说罢,她打开了安国送来的和谈书,看到上边的内容,还惊了一瞬。
裴则玉见楚凤吟变了脸色,忙问道:
“可有不妥?”
楚凤吟将和谈书递给裴则玉,裴则玉看后也是说不出话来。
“呵,萧羡之可真是大手笔。割让临、邬、遂三城,赔礼黄金十万两用于和谈。”
这和谈条件一出,楚凤吟都有些犹豫了。
“报—”
帐中正沉默无声时,又有一急报传来。
信使从楚都而来,一路上跑死了五六匹马,中途不敢换人。
人到帐外时,已口吐白沫,狼狈不堪了。
“陛下密令,急召殿下和裴将军回都城。”
信使强撑着将口谕说完,将密令交到楚凤吟手上,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楚凤吟接到口谕,心中慌乱,帐中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她很快便镇定下来,吩咐道:
“请诸位将军先回自己帐中,稍作休息,和谈一事,稍后再议。”
人都走后,主帐中便只剩楚凤吟和裴则玉了。
楚凤吟颤抖着手,将密令从竹筒中取出。
信纸展开那一刻,她瞳孔骤缩,脸色瞬间煞白。
【阿吟,则玉速归。孤大限将至,恐有国丧。】
“殿下!”
裴则玉一把揽住往后踉跄的楚凤吟,一脸忧色。
接二连三收到关于至亲手足的噩耗,楚凤吟都觉得自己很难支撑下去了。
“上一次夺嫡之乱,致使楚国内忧外患。陛下既下密令,定是想让殿下回去主持大局。”
裴则玉知道,楚凤吟不甘轻易放弃这次攻打安国的机会,劝解道:
“殿下何不顺水推舟,应下和谈之事?”
楚凤吟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兹事体大,她得好好再想想。
“则玉,陪我出处走走吧。”
楚凤吟难得没叫表哥,也没唤他裴将军,而是叫了他的名字。
楚军营地内,楚凤吟和裴则玉一前一后的走着。
士兵们奋力推着粮草,搬运着刀剑。
有的还在大口大口地喝着掺着沙砾的米汤。
走到伤兵营,伤兵们或躺在担架上,或歪靠在同伴身上,到处都是低声哀嚎的声音。
楚凤吟看到一个年轻的小兵,替同伴拔去腿上的箭,血溅了他一脸。
也看到了依偎在一起的伤兵,时不时伸手去探身旁昏迷的同伴的鼻息。
楚凤吟站在角落里,双拳紧攥,满心不忍。
裴则玉十四岁便随父上战场,八年来,饶是他见惯了这些场面,心里也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终于,楚凤吟下定决心道:
“接见和谈使,会谈成功后,留一部分大军镇守边城,你我速回楚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