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狮彩排时,男友非要让她的小师妹也加入其中。
女孩执意要当狮尾。
作为队长,我打量了她一圈,摇头道:你太瘦了,当狮尾根本抱不起狮头的队员。
女孩瞬间红了眼,男友忙为她辩驳:
陆笙,你别看不起人,诗婉她小身体大能量懂不懂
队伍里其他的男生也连连附和。
没有办法,我只得让她当狮尾试一试效果,可跳桩时,她却手一软,没托起我。
我直直摔下了三米高的桩子。
从医院醒来后,我的双腿失去了知觉,幸好医生说这是暂时性的。
可抬眸望去,所有人都站在病房外,不停安慰着那个女孩。
我看着自己一手创立的舞狮队,忽然失望至极。
算了,告诉他们,我瘫痪了。
同时的,我拿出手机给隔壁校的舞狮队长打了个电话。
熟络道:喂,还缺人不
……
电话那头响起了调侃声:
哟,上次重金聘请陆队长传授几招,您都不赏个眼,今个刮了哪门子风啊
别贫嘴,还缺不缺人
那边忙道:缺缺缺!陆队能来咱们这儿,简直蓬荜生辉啊!
寒暄完,我挂了电话。
门外的声音依旧不停,几个男生围着乔诗婉连连安慰:
诗婉,你也别太愧疚,你看陆笙不还好好活着吗
男友江煜白也道:陆笙作为队长,是她自己没控制好跳桩的力度,你没有任何问题。
乔诗婉闷闷的嗯了声,可怜兮兮地拉着他的袖管。
我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幕,心脏的闷痛感好像盖过了双腿的痛意。
就连护士也看不下去了,朝门口叫道:
病人已经醒了,还进不进来看了
江煜白回过神,淡定走过来,你怎么样,还能参加舞狮表演吗
我拢下病例,黯然道:瘫痪了。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可比起方才对乔诗婉的安慰,大家只是唏嘘了几声,甚至都懒得多问护士一嘴确认真实性。
江煜白扶了扶眼镜,声音带着理工男的严谨:
阿笙,我对你的遭遇感到惋惜,可诗婉也因为你的不专业性而受了伤,你应该给她道歉。
我抬起头,险些气笑,我道歉你确定
江煜白牵过瑟缩在他身后的乔诗婉,轻轻撩起她的袖口,生怕弄疼了她。
手腕处赫然是一道小口子。
再晚一些,伤口都要愈合了。
比起我的腿,简直不值一提。
江煜白却执拗道:陆笙,道歉。
后面几个队友也跟着嘟囔着:
是啊,队长的义务就是该保证大家安全的,自己受伤就算了,还连累这么可爱的诗婉小师妹……
我盯着这群人,尽量保持平静,手却控制不住的发抖。
从校舞狮队成立起,每个队员都是我手把手培养的。
此刻,失望却盖过痛意,彻底达到顶峰。
我沉沉吸了口气,不好意思,道歉是不可能的。
在他们下一轮的征讨前,我率先开口:
从今日起,我退出舞狮队。 江煜白脸上的严谨碎开一丝裂缝,
陆笙,你就因为一场意外,要退出我们一手创立的舞狮队
他当然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心血,可却从我受伤起到现在,没有一句关心。
哪怕是真的瘫痪。
我敛下怅惘,笑道:是啊,就因为这个。
我腿动不了了,留在舞狮队的作用也不大,你说是吗
江煜白蹙着眉头,声音依旧冷淡:
你别故意妄自菲薄,你还能当舞狮队的动作指导。
我抿了口茶,咽下嘴里的苦楚。
算了吧,没有我,队里不是还有你那个厉害的小师妹吗
江煜白神色一滞。
是了,那天要不是他极力引荐她,我怎么可能会给乔诗婉一次当狮尾的机会,又怎么可能会摔伤腿
我别开头,继续道:对了,接下来的那场表演,就靠你们自己吧。
见我如此果决退出,江煜白似乎有些不满,陆笙,你别任性了,真以为队里没你不行吗
乔诗婉握住他手,红了眼圈,
你们不要吵架,是我的错,是我没托稳师姐才让她摔下去……
几个男队友见状,心疼坏了,忙帮腔道:
哎,师兄不是说过吗,诗婉可是舞狮非遗传承人,可厉害了!
对啊,陆笙算什么东西,诗婉,我们拥护你为新的舞狮队长!
闻言,乔诗婉脸上的欣喜慢慢舒展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江煜白。
不行,人家胜任不了的……
江煜白握着她的肩膀,认真道:诗婉,我信你,你绝对不比陆笙差。
几句吹捧拉踩,乔诗婉为难的接下差事。
我躺在病床上,没错过她眼底扬起的得意和挑衅。
几人长扬而去后,我的室友听闻消息赶到。
陆笙,你怎么就退出舞狮队了,还让乔诗婉窜了位!
还有江煜白怎么就瞎了眼!
我没说话,佯装淡定的剥开糖,吃了一颗。
淡淡的甜味在舌尖弥漫开,却掩盖不住口腔的涩意。
我和江煜白是青梅竹马,从小到大,上的都是同一所学校,连大学也是。
因为村里气氛熏陶,我们自小喜欢舞狮。
可比起各种高难度动作,我更喜欢舞狮的精神。
自信、长盛,就像我们之间始终如一的感情。
可就在极其平常的某一天,我和江煜白的聊天话题,多了一个乔诗婉。
江煜白总是一副古板冷清的模样,却总在提起她时,微微弯起眼。
不知何时,他的心里也多了另一个人。
原来,青梅竹马的情谊,也不是坚不可摧的。
糖在嘴里融化完,连同那点回忆也消散开。
我闭了闭眼,说道:算了,我挺期待他们的表演的。
这次表演,领导莅临我市,异常盛大,校方明确交代我要好好表现,为学校挣下荣誉。
可江煜白似乎忘记了。
整个舞狮队里,只有我能跳过五米木桩。
与此同时,手机传来一条信息:
【陆大队长,咱们约个时间,来我们队彩排一下呗~】我转了转恢复了一点知觉的脚趾,回复道:【腿痛,等两天。】
想了想,又敲下一行字:【帮我查一下,乔诗婉。】
几天后,我出了院。
为了防止乔诗婉一行人再来打扰我,我特地坐上了轮椅。
寝室楼下,江煜白等待已久。
他像是没事人一样接过我的轮椅,陆笙,别太难过,你的双腿瘫痪在你最热爱的舞狮上,也算是物尽其用。
物尽其用
我苦笑了声,只觉得心寒。
直接道:江煜白,我们分手吧。
他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脸色黑的可怕。
你还在气我让诗婉当舞狮队长
你要知道,马上就要表演了,这时候乔诗婉是最好的选择。
陆笙,你能不能理解我一下,我做出的选择,都是当下的最优解!
他说出的话仍然严谨至极,可心里的那杆秤早已偏得不像话。
压下心中的涩意,我紧了紧眼,平静道:
那么我选择分手,也是我目前的最优解。
江煜白沉下声音,陆笙,我不同意,只是瘫痪而已,至于和我闹吗,我又没说不要你。
分明是认识最久的人,他的话却让我觉得陌生至极。
不好意思,是我,不要你了。
敛下眸,再不理会他,我径直离去。
可惜生活不是电视剧,不能潇洒的喊出一句分手吧,就可以止住心尖的酸胀。
但只不过堪堪两天,舞狮队那边便出了事。
江煜白甚至特意在教学楼下面堵我,陆笙,你不来,彩排无法继续。
掩下肿胀的眼,我不在乎道:与我无关,你该找你们的乔队长。
室友刚要推我的轮椅离去。
江煜白伸脚卡住,下颚绷得极紧。
陆笙,诗婉她太过善良,总觉得自己占了你的位置,现在都愧疚的吃不下饭,连训练都搁置了,都是你的错。
我几乎要被他这逻辑惊讶的说不出话。
室友在我身后,也被气到无语:江煜白,你是眉毛下挂俩蛋,光瞎眼不会看是吗
江煜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猛地从她手中夺过轮椅把手,推着我离去。
腿还伤着,我挣脱不得。
到了舞狮训练地,一群人围着乔诗婉打圈,狮头完全被撂在一边。
见我来,她眼眶通红,蹲到我身前,
陆师姐,你终于回来了,队里真的没你不行。
我讽刺的笑了笑。
是啊,没了我,她既无法托起体量更大的男队友,又无法控制好狮头跳跃力度。
再者,舞狮队不需要花瓶。
我摸着自己的腿,直截了当问:乔诗婉,你故意让江煜白把我带来,到底想做什么
她握起我的手,贴到脸颊边,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师姐,就算你残疾了,也还可以在轮椅上演狮屁股啊,我不会嫌弃你的。
况且,你经验丰富,还是由你来指导比较好。
我轻蔑一笑,戳穿她。
怎么,非遗传承人,哪里需要我这个农村出来的野路子教
还是说,你根本,什么也不会乔诗婉没想到我会说的如此直接,霎时间红了眼。
江煜白忙将她拽到身后,字字言语扎在我心口。
陆笙,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夹枪带棒,和诗婉一样温柔些不好吗
都说了你的腿只是意外,别老是迁怒到诗婉身上!
我再也忍不了了,猛地拔高音量:
意外当时要不是她执意要当狮尾,我的腿怎么可能会伤到!
乔诗婉聚在眼角的那一汪眼泪适时落了下来。
师姐,当时我想着,队里不缺人了,怕大家嫌我没用,才自告奋勇当最苦最累的狮尾,我,我……
我转过头,毫不客气纠正道:
乔诗婉,你的态度就不对,舞狮舞的是整体,狮头狮尾都很……
江煜白忽然打断我,陆笙,你够了,一个野路子出身的还敢说教诗婉
我霎时哑然,抬眸看向他。
这些道理,是小时候在村子里,教我们舞狮的爷爷曾说过的。
江煜白,你全忘了。
九月的风透着暖,但我却觉得一股凉意从头到脚,连心也凉透了。
江煜白的目光定在我身上,一阵莫名的烦躁袭上胸口。
陆笙,诗婉都开口挽留你了,能不能,别给脸不要脸了
我别开头,死死咬着唇,憋住眼里打转的泪。
在场的其他几名队友都是大一新生,更加急于在他们温婉可人的乔学姐面前表现。
陆笙,你不就是介意乔学姐占了你的队长位置吗,至于这么小气吗,A大的集体荣誉感懂不懂
就是啊,我看你就是嫉妒乔学姐有学分拿!
我抬手抹了把脸,复杂的看了这群白眼狼一眼。
幸好,我的室友很快找来了,朝着江煜白他们比了个中指。
一群傻逼。
说完,拉过我的轮椅快速离去。
到了外面,手机正好响起。
喂,陆笙啊。
我去登记处查了,啥舞狮非遗传承人啊,乔诗婉就是个敲锣的!  挂完电话,我忽然止住了眼泪。
乔诗婉被众人捧得那样高,我已经开始期待起她摔下的样子。
半周后,我的腿完全恢复了知觉。
联系好隔壁学校的队长,我避开江煜白他们,开始紧锣密鼓的训练。
这几天,我好像又回到了最纯粹热爱舞狮的时候,美中不足的是,电话快被江煜白打爆了。
听室友说,乔诗婉磨了几天后,A大舞狮队员再也等不了,纷纷催促她赶紧开始指导。
可她嘴里吐不出几个炮仗,敲锣倒是有一手。
最后江煜白没办法,只能自己上场来当狮尾,让乔诗婉去当狮头,掩盖她什么都不会的事实。
听完这些,鼻尖又忽地一酸。
江煜白为了这个同专业的小师妹,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一年前,舞狮队去敬老院表演时,我正好扭伤了腰,想让他替我一场。
那时的他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我论文忙着呢,没空替你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如今,倒是为了乔诗婉重新拾起舞狮。
思绪散开,我自嘲的笑了声,再次将自己投入汗水中。
这次的舞狮表演,两个高校都极其重视。
因此,整场表演全程采用直播的形式。
A大舞狮队先行上场,这次的场地可没有软垫,我清楚的看见乔诗婉的腿轻轻发着抖。
舞狮乐起,锣鼓声到达高潮时,意外发生了。
乔诗婉作为狮头,没能跳上五米木桩。
甚至,她不懂得规避舞狮风险,反倒是在坠落的瞬间,拽住了江煜白。
这一举动,堪比溺水的人拖下救援的人。
砰——
五米桩子台,二人直摔下。
现场混乱一片。
A大校长见状,老脸都快丢尽了,忙让人把他们弄下台。
轮到我们上场,B大舞狮队长和我配合良好,鼓点起,我稳稳落在五米木桩上。
连领导都忍不住站起来喝彩。
摘下头套的那瞬间,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我张开双臂欢呼。
并没有错过,担架上,江煜白和乔诗婉不可置信的眼神。 江煜白捏着破败的狮头,用力到指骨见红,渗出血。
可他站不起来,只能挨长了脖子看到我和别人相拥喝彩。
不愧是陆队长和贺队长,你们俩双剑合璧,太精彩啦!
B大舞狮队并没有介意我是A大的学生,反倒是将我高高抛起。
贺景尧也摘了头套,灿烂一笑,
陆笙,我勉强承认,你确实比我厉害那么一些吧。
他是B大舞狮队长,和我算得上是旧交。
贺景尧用狮头眨了两下眼,陆笙陆队长,我可以请你吃个饭吗,就当纪念咱们完美的表演。
B大队员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哟~队长为什么就单单请陆笙队长吃饭呢,好难猜啊
是啊,怎么不带兄弟们呢
大伙正是兴头上,我笑着应下。
江煜白的声音忽然远远砸来,带着隐忍与不解,阿笙,你不是瘫痪了吗!
角落里,他艰难的从担架上站起来,可没跑两步,一头栽倒在地。
五米木桩摔下的威力可不容小觑。
这次轮到我,和所有与他素不相识的人一样,淡定的唏嘘了两声。
我抱着市长亲授的奖杯,和他的救护车擦肩而过。
餐厅里,贺景尧开始叙起旧。
陆笙,你在少年舞狮比赛里,让我输的落花流水,我爷爷回去甩了我好几鞭子,我可没忘呢!
我举了举杯,调侃道:我也没忘,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菜。
他爽朗的笑了两声,忽然提起江煜白。
哎,当年那个,和你一起比赛的男生,就是今天A大的狮尾,对吧
我垂下眼,不置可否点点头。
贺景尧戳着盘里的肉,声音放小了些:我小时候,可羡慕他了呢。
我失笑道:为什么
他一点也没遮掩,赤忱道:因为他的狮头是你啊。
话音落,我有些不自然的别开头。
贺景尧说话大大方方,这时却忽然有点扭捏起来:
阿笙,你知道吗,我从小的愿望就是能和你一起舞一场,今天终于实现了。
面对他丢来的橄榄枝,我撑着下巴,回之一笑。
那希望,以后也能多多合作。
听见这话,贺景尧眼神亮的和小鹿似的。
这晚玩的尽兴,回到宿舍时,室友忙从窗帘探出头惊呼:
陆笙,你终于回来了!快看学校论坛!
打开手机,好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论坛已经洋洋洒洒盖了几十层楼。我划拉着手机屏幕,心脏越来越沉。
舆论不停发酵着,不少A大学生在下面留言。
我鄙视她!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吗为什么要替B大表演!
就是啊,有没有一点集体荣誉感,这次A大输给B大,她就是帮凶!
我是舞狮队队员,我匿名说喔,她就是嫉妒乔诗婉抢了她队长的位置才这么做!
是啊,据说乔诗婉是舞狮非遗传承人呢,阴谋论一下,难保这次意外没有陆笙的手笔……
我刷着评论,冷冷笑了声。
平时连人都认不全的班级,现在和我说什么集体荣誉感
我在舞狮队累死累活,被乔诗婉替代的时候,怎么又没人替我发声
室友很快查到,发帖人不出意外,就是乔诗婉。
我扯过外套,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乔诗婉头上包着纱布,手指头却在不停地打字。
见到我,她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颊变得更加惨白,陆师姐,你怎么站……
我吸了口气,强装镇定的展出帖子页面,
乔诗婉,你造谣,诽谤我的所有的证据我已经全部截图备份,你要是不澄清,我们法院见。
她张阖着嘴唇,颤了又颤,很快蓄满眼泪。
一阵突兀的咳嗽声打破这难堪的平静。
是一帘之隔的江煜白。
摔下五米木桩时,他是垫在下面的那个,受的伤比乔诗婉更严重些。
阿笙,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闹了可以吗
我踱步过去,掀开帘子,我闹
江煜白,你是真的瞎吗,明明从始至终,我才是受害者!
他有些虚弱,转着桃仁似的眼球,先发制人指责我:
可你真的骗了我们不是吗装瘫痪快一个月,就为了和贺景尧一起舞狮,对吗
我果决道:这与他无关!是A大舞狮队不需要我在先!
正当我准备硬刚到底时候,帖子建了新楼。
是个红狮子头像的人发的:【噗,乔诗婉是非遗传承人,那我是什么】
地下po出了各种奖章以及协会证明,最终指明——
乔诗婉只是帮非遗舞狮队敲过锣,还是由她奶奶牵线才敲上的。
帖子忽然涌入很多不明头像的人评论。
原来是个假冒货阿,挤走陆笙,好和她的好师兄浓情蜜意呗!
难怪陆笙要走,原来是被队员和男友双重背叛啊!
要我说金子到哪里都是金子,管他是A大B大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波我站陆笙!
几条评论一引导,帮我说话的人跟春笋似的冒了出来。
我快速的划拉着联系人,找到那个红狮子头像拨通。
那边得意洋洋开口:阿笙,我找的水军管用吧。我:贺景尧,为什么帮我。
声音平静,到底泄了一丝哽咽。
那头沉默了一瞬,声音正经起来。
你的事儿,我不能不管。
阿笙,打官司什么太费精力了,还是以毒攻毒最管用。
这一个月以来,极少有人站在我身边。
我吸了吸鼻子,谢谢。
挂断电话后,乔诗婉脸上的血色彻底褪了个干净。
她终于开始慌张,捏住我的指尖哀求:
陆师姐,我只是随手上网一发,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替我说话……
师姐,你能让人把澄清帖删了吗不然,这么多人说我,还要面对舞狮队队员的指责,我怕我真的受不住……
我歪了歪头,笑道:
乔诗婉,你的眼泪对我可没用。
说罢,我甩开她的手,抬脚便走。
江煜白却忽地叫住我:陆笙,你能不能别去找贺景尧,在医院陪我,我现在,需要你。
他看向我,眉眼间竟有隐忍的痛楚,又似乎在笃定,我会为他心软妥协。
我紧了紧眼,决然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江煜白抿着苍白的唇,忽然高声道:
没有,我不同意,我没说过分手!
阿笙,十多年的感情啊,你怎么能说分就分!
我冷冷笑了声,看向乔诗婉。
是啊,十多年的感情,江煜白,是你背叛我们的过去在先。
四年前,填志愿的时候,我本想填去南大学天文。
可是江煜白说,未来四年,他想和我一起走,求我和他一起上A大。
许是那天阳光太好,又或许是过于天真,以为青梅竹马的情谊定是坚不可摧,我答应了他,来到A大。
不过两年,乔诗婉出现了。
好像是一年前的某天,江煜白借口从舞狮队退出,说是理工专业太忙了。
但那天训练结束,我去到图书馆,却发现他身旁的位置赫然坐着另一个女生。
如今,那个女生的背影,渐渐和乔诗婉重合。
江煜白从病床上撑起半个身子,指着乔诗婉,阿笙,我和乔诗婉真的没有发生过什么……她只是我的同专业师妹……
是她,是她当时说自己也会舞狮,我才让她试一试。
我并不知道,她竟然只是个敲锣的,阿笙,我也是被骗得……
我别过头,轻叹了口气,可是江煜白,你并不是新手啊。
我们自小学习舞狮,他明显能知道,乔诗婉的体量,做不了狮尾。
可还是因为她的一个眼神,不惜在众人面前,将我架在火上烤,也要让她试一试。
若不是那天坠落时,我及时卸了力,也许真的会瘫痪。
江煜白从床上摔下来,你等等,听我说,别走!
我没理会他,决然转身离去。
可事情没完,几天后,江煜白竟发了这样一条短信给我:
【阿笙,我要做手术了,医生说可能要瘫痪,你能不能来陪着我……】我觉得是恶作剧。
江煜白在报复我之前装瘫痪的事。
那晚之后,乔诗婉先出了院,舞狮队她是回不去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骗子。
而那些曾经站在她那边的队员,一个接一个来劝我回去。
我干脆直接开了免打扰。
毕竟对于我来说,在哪里舞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哪里能让我发光发热。
可是这天下课,舞狮队的人竟压着乔诗婉来给我道歉。
陆师姐,你是不是在气她,我们把她带来了!
是啊,师姐,您就原谅江师兄,去看看他吧,我们都是被乔诗婉骗得!
乔诗婉被钉在原地,臊得脸红。
我一听到江煜白的名字,便直接转身离去。
身后有人呐喊:师姐,江师兄他刚做完手术,腿真的动不了了啊!
脚步一滞。
说实话,我没想到江煜白会伤的这么严重。
医院里,江煜白躺在病床上,病气如抽丝。
那天他坠落时,伤到了脊椎,手术也不管用,最终还是瘫痪了。
我有些复杂的看着他:
爷爷教过我们卸力的,是你忘了。
毕竟,他为了乔诗婉退出舞狮队,已经两年没有参与过训练了。
所以那天,他为乔诗婉重新拾起舞狮,却早已忘记了如何保护自己。
江煜白艰难的勾了勾嘴角,是,是我忘了。
可是阿笙,我和乔诗婉,什么都没有,你能不能信我。
我点头,我信你。
江煜白的眼睛忽然亮了亮,那……
我打断他,但我们没可能了。
他和乔诗婉确实什么都没发生,但精神出轨,也算出轨的。
青梅竹马的感情容不得半点瑕疵。
因着那点情谊,我来看了他,但这一趟过后,我们再无瓜葛。
医院外,阳光正好,我微微抬起眼,忽觉怅惘。
那年朝阳升起,少年时的江煜白摘下火红的舞狮头套,明明那样疏冷的他,那一刻却比太阳还要炙热。
心动始于此,最后止于此。
眼睛适应阳光后,忽然远远有人向我挥手。
阿笙!我来接你啦!
贺景尧倚在车门旁,笑得比太阳还要灿烂。
这时我才恍然,原来,真正的太阳不需要火红的舞狮头套去衬托。
贺景尧接上我,去了舞狮训练基地,为新年的那场表演做准备。
我们配合的越来越好,心中的那点郁闷消散在汗水里。
训练结束后,贺景尧掷给我一瓶水,挨着我松松垮垮的坐下。
阿笙阿笙,今天你有多喜欢我一点吗
我习惯了他的直球,也打趣道:有啊,今天有,明天就没了。
他佯装难过的挠了挠头,那可真不巧,我明天还有。
我轻轻笑笑,没说话。
刚从一段感情中抽离,纵使对他有好感,我也不能贸然接受。
正当我们准备离去时,门口处有着一个矮矮的影子投射在地面。
我定睛瞧了瞧,果然是江煜白。
他坐在轮椅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只舞狮头套。 贺景尧也看见了,将我拉到身后。
你来做什么。
平时嘻嘻哈哈的他,这时候声音却冷得可怕。
江煜白红着眼,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盯着我。
阿笙,我想和你聊聊,我……
没什么好聊的。贺景尧打断他,你既不尊重舞狮,又不尊重阿笙,像你这样的人,难怪会瘫痪在舞狮表演上。
这话说的直接,江煜白脸色铁青。
我叹了口气,拽了拽贺景尧袖口,算了,我和他再说最后一次。
贺景尧为难的看着我,最终叹罢。
训练场地外,江煜白抿着苍白的唇,试图将轮椅往前挪动半寸。
阿笙,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我眯起眼看着他,江煜白,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看在认识十多年的份上,我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但并不代表我说不出。
他低低应了两声,好,好……
陆笙,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那你呢
我蹙起眉,什么意思
江煜白高声嚷嚷起来:
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多在乎我,我们十多年的情谊,你凭什么说分就分!
骤然瘫痪,似乎让他的精神有些不对劲,话语间再无之前的严谨,反倒开始激动起来。
我笑了两声,笑得眼眶有些发酸,我不在乎你
江煜白,你是真的瞎子。
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从垂髫到年少,怎么可能不在乎。
他狠狠捶了把双腿,眸色猩红。
是,我是对乔诗婉有意思,可你呢,你早就知道了吧
那天,图书馆,我看见你落荒而逃的背影了。
可从始至终,你都没有来找我争吵,你就这么走了!陆笙,你总说我冷淡,可你呢你真的在乎我吗
我暗下眼,毫不客气回道:难道非要大吵大闹才算在乎你吗
江煜白,我不想看着自己眼睁睁地成为一个陷在感情里的疯子。
所以,果断分手,这就是我的态度。
江煜白深深吸了口气,泪悬在眼底,哑声道:
那你呢,我们才刚分开,你就要选择贺景尧吗
他们二人并非不认识。
多年前的少年舞狮比赛,贺景尧曾想邀请我去他那里训练,邀请函却被江煜白半路拦截了。
而这件事,他时隔半年才告诉我。
我闭了闭眼,声音开始不耐烦:
这就和你没关系了,无论我以后做什么选择,都轮不到你质问。 江煜白发泄完心底的气闷,眼神渐渐恢复清明。
他凄然一笑,一滴泪滑落在脸颊。
阿笙,对不起……你能不能等等我,我会重新站起来,你喜欢舞狮,我就和你一起舞狮。
我揉了揉额心,偏头道:并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能换来原谅。
我们有过朝夕相伴的从前,可过去的美好,只会显得如今的境况越加讽刺。
所以,除了背影,我不想再留给他什么。
贺景尧见我回来,眼睛重新亮起,又有些后怕的嘟囔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和江煜白聊天时,他一直挨在门口那,冒出的脑袋我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我噗呲一笑,朝着他的脑心狠狠揉了几下。
我不回来,谁陪你参加下一场舞狮比赛
他捂着脑袋,听见这话,眸子闪亮亮,真的你答应当我的狮头啦
我点头,拿出报名表,双人赛,一起夺魁吧。
贺景尧有些激动的来回走了两下,最后抱起我转了个圈。
那可太棒啦!
我被骤起的风迷了眼,拧了他两把脖子才让他把我放下来。
这一切,正好被不远处的江煜白尽收眼底。
我立马收起笑,没再分他一个眼神,拉着贺景尧离去。
后来,听室友说,江煜白不停的接受治疗,但脊椎骨折过,终究无法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而乔诗婉,被踢出A大舞狮队后,因为扯谎造谣一事,在学校里彻底抬不起头。
没过半年,便因为舆论压力过大而退了学。
我听罢,浅浅一笑,坚持着自己的路,将各大舞狮奖项揽入手中。
最后通过贺景尧的牵线,成功加入非遗传承人的行列。
新年的那场表演结束后,我接过本年度的最后一个奖杯,和贺景尧一起高高的举起。
掌声响起的那刻,我在人群中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江煜白。
他捏着一只褪了色的小狮头,眼底悬着难以名状的哀伤。
我淡然收回视线,下台后,拉着贺景尧的手去参加舞狮巡游。
舞狮花车后,似乎远远有人在追赶。
可无论是在追谁,都已经来不及了。
抬起头,烟花正起,一切正好。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