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弥漫着一种厚重、带着根茎泥土气的苦味,那是中药在砂锅里翻滚的气息。陈默站在灶台前,眼神凝在锅里深褐色的药汁上。水汽氤氲,模糊了他眼镜的镜片。他抬手擦了擦,动作近乎刻板。药快好了,他得掐准时间。
他转身走向冰箱,冷藏室最上层的小盒子里,整齐码着几颗饱满的椰枣。陈默拈出三颗,回到案板前。锋利的刀尖小心地探入枣肉,灵巧地旋出坚硬的枣核。枣肉饱满,带着蜜色的光泽。林晚身子不好,小时候就多病,这些年他一直坚持熬中药为她调理,总算有所成效。但她怕苦,从前他还能借机亲近她,但最近她变得冷淡了。他想着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七年之痒,过了这阵子就好了,便想到了用椰枣去压一压舌尖的涩意。
客厅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轻响,然后是门打开的窸窣声。林晚回来了。
回来了陈默的声音从厨房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端着温热的药碗和盛着椰枣的小碟子走出来。客厅灯光下,林晚正弯腰换鞋。她穿着一条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连衣裙,衬得脖颈线条修长优雅。她似乎没听见他的招呼,或者听见了不想应,只把随身的包随意地放在玄关柜上,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
陈默把药碗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温热的瓷碗底在玻璃上晕开一小圈水汽。药熬好了,温度刚好。
林晚这才直起身,目光扫过药碗和碟子里的椰枣,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没碰药碗,却拿起手机。屏幕亮起,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陈默在她身边坐下,沙发微微下陷。他看着她低垂的侧脸,光洁的额头,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很美,却像隔着一层看不透的纱。她最近似乎总在看着什么遥远的东西,不在这个屋子里。
今天……工作累吗陈默开口,声音干涩。他努力想捕捉她的眼神。
林晚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一瞬,随即又快速点了几下,才抬起头。她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随即滑开,落在电视黑着的屏幕上,没什么焦点。还行,老样子。她端起药碗,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屏住呼吸,一口气喝了下去。苦涩让她整张脸都微微皱了起来。她立刻捏起一颗椰枣送入口中,用力咀嚼着,脸颊微微鼓起。
陈默看着她的动作,心头那点微弱的暖意,被一种更深的凉意覆盖。他记得他们刚结婚时,她喝完药总是要闹一番,要让他也尝尝她嘴里的苦味儿。还有聊到孩子时的那句,不要孩子,永远就我们两个。
他很开心地用力抱紧她,吻着她的发顶,她也用力地回应,两个人都想融入对方。
那时他以为,他以为两个人的世界,足够填满一生。
现在,林晚把空药碗放下,碟子里还剩下两颗椰枣。她站起身,语气平淡无波:我去洗澡。
好。陈默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放在玄关柜上的包。包口敞开着,露出里面一角深色的皮质卡包。就在刚才她拿包放下的瞬间,他似乎瞥见卡包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粉色的、印着某个卡通图案的塑料药盒,非常陌生,绝对不是她平时用的东西。一个念头像冰冷的蛇,猛地钻进心里——他起身去翻了她的包……叶酸给孕妇吃的叶酸
心脏骤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痛袭来,几乎让他窒息。他坐在原地,听着浴室里很快响起哗哗的水声,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冲到了头顶,又在瞬间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冰冷的麻木和一种灭顶的恐慌。那个粉色的小盒子,像一个不祥的烙印,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几天后,林晚说周六要加班,有个重要的项目会议。陈默点头,说知道了,嘱咐她别太累。他坐在家里,对着电脑屏幕,文档上的字迹像一群乱舞的黑点,一个也看不进去。那抹刺眼的粉色,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指针指向下午两点半。陈默猛地站起来,抓起外套,几乎是冲出了家门。他开着车,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汗水浸湿了内里的衬衫。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凭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直觉,把车开向了林晚公司附近那个她偶尔会去喝咖啡的街区。
他把车停在街角一个不起眼的收费车位,熄了火,车窗降下一条缝。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紧张地扫视着街对面那几家咖啡馆明亮的落地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焦灼和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勒得他喘不过气。
突然,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僵硬得像石头。
街对面,那家叫云栖的咖啡馆靠窗的位置,林晚的身影清晰无比。她穿着一件他没见过的浅蓝色衬衫,衬得她肤色很亮,很漂亮。她对面坐着一个男人,穿着休闲西装,气质温文。林晚正说着什么,脸上带着一种陈默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的光彩。那种光彩,不是对着他时礼貌的微笑或疲惫的敷衍,而是从眼底深处焕发出来的,带着温度,带着生动,甚至带着点少女般的羞怯。她端起咖啡杯,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摩挲着,微微侧着头倾听对方说话,嘴角弯起的弧度柔和而真切。
陈默的视线死死钉在那个男人身上。他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眼神专注地看着林晚,偶尔点头,笑容温和。陈默的手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深深掐进人造革的包裹里,留下月牙形的白痕。他觉得自己像一块被投入冰海的石头,一直沉,一直沉,四周是刺骨的黑暗和绝望的压力。
就在这时,他看到那个男人伸出手,越过小小的咖啡桌,指尖温柔地拂开林晚垂落到颊边的一缕头发。动作自然,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亲昵。林晚没有躲闪,甚至是向前倾了一些方便男人动作,脸上的笑容那样熟悉而陌生,他曾经也见过的,只是最近他以为,原来只是不对他笑。然后,那个男人站起身,林晚也跟着站起来。他们并肩向咖啡馆门口走去。
陈默像被电击般猛地低下头,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喉咙。他不敢再看,只能伏在方向盘上,急促地喘息,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等他再鼓起勇气抬头,透过车窗缝隙看去时,只看到咖啡馆门外那棵繁茂的梧桐树下,两个人影正面对面站着。
树荫筛下斑驳的光点,跳跃在他们身上。那个男人伸出手,轻轻捧住了林晚的脸。林晚微微仰着头,闭上了眼睛。然后,那个男人低下头,吻了下去。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陈默的世界骤然失声。咖啡馆的喧嚣、街上的车流人声、甚至他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全都消失了。只有眼前那幅画面,被无声地放大、定格,带着毁灭性的清晰度——林晚温顺地承受着那个吻,甚至在她微微踮起脚尖的回应姿态里,陈默读到了久违的、灼热的渴望。
那不是他的幻觉。那抹刺眼的粉色药盒,林晚眼中陌生的光彩,此刻树下这个缠绵的吻,像一把把烧红的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残存的侥幸。他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瘫软在驾驶座上,只有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内侧的软肉,直到尝到一丝腥咸的铁锈味。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走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小公园的。他像个游魂一样,寻到一张最僻静的长椅坐下。午后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深入骨髓的冷。
他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指尖触到几颗圆润、带着点粘腻糖霜的东西——是几颗椰枣。大概是早上出门时顺手抓的。他紧紧地攥住其中一颗,用力之大,指关节都泛出青白色。那饱满甜蜜的果肉在他掌心被挤压、变形,黏腻的糖分沾满了他的手指。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嗡嗡的声音在死寂的午后格外刺耳。陈默像被惊醒,迟钝地掏出来。屏幕上显示晚晚,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直到震动停止。屏幕上显示着未接来电的提醒。
过了几秒,手机又震动起来。还是她。
陈默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像是带着冰碴子,刮得喉咙生疼。他接通电话,把手机放到耳边,没说话。
喂陈默林晚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你不在家刚才打你电话怎么不接我……我开完会了,晚上想吃点清淡的,你……她的声音顿住了,似乎在等他的回应。
陈默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用力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嘶哑得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好。
那……我先回家林晚的语气里带着点试探。
……嗯。陈默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坐在长椅上,看着西斜的太阳把树影拉得越来越长。他攥着那颗被捏得稀烂的椰枣,黏腻的糖分糊满了掌心,像他此刻一团糟污、无法收拾的心。他必须回去。他必须面对。他必须……问个清楚。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开了。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林晚坐在沙发上的轮廓。她换了家居服,头发半干,散在肩头。看到陈默进来,她抬起头,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一丝习惯性的、浅淡的疲惫。
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她随口问道,目光重新落回摊在膝头的书上。
陈默没换鞋,直接走了进来。他站在沙发前,挡住了落地灯投向林晚的光线,在她身上投下一大片浓重的阴影。林晚有些诧异地再次抬头看他。
你下午……陈默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着粗糙的木头,不是在开会吧
林晚脸上的浅淡疲惫瞬间凝固了。她看着陈默,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沉静下来,那是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甚至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你什么意思
我在‘云栖’外面。陈默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带着血丝,都看见了。那个男人……你们……他终究没能说出来,他心里还是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的。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行走的嘀嗒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紧绷的空气。
林晚沉默着。她没有惊慌失措,没有辩解,甚至没有试图避开陈默死死盯着她的目光。她只是看着他,眼神里那片冰封的湖面裂开一丝缝隙,透出的不是愧疚,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疲惫,还有一丝陈默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厌倦。
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轻轻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那口气像是卸下了千钧重担。
是。她承认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像一块冰投入死水,激不起任何涟漪,你看到了。也好。
为什么陈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往前逼近一步,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晚晚,是我哪里不好我改!我哪里做得不够你说,我都可以改!你不是答应我的……就我们两个人……永远……
林晚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看着他眼中那近乎卑微的祈求,眼底尽是漠然,她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
陈默,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平静得残忍,跟他在一起……不一样。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选择了最锋利的那把刀,我想和他有一个小孩,我愿意为他去成为一个母亲
有小孩三个字,像三颗烧红的子弹,狠狠洞穿了陈默的心脏。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所有的血液都褪了下去。那个粉色的药盒……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们婚姻的基石,那个他们曾经笑着点头、视为神圣契约的丁克约定,此刻像一个巨大的讽刺,被林晚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击得粉碎。不是她反悔了,而是她找到了一个让她心甘情愿去反悔的人!那个男人点燃了她身体里某种沉睡的、属于母性的火焰,而自己……自己在她眼中,大概只是一潭沉闷、安全、却毫无生机的死水。
陈默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的本能。他猛地向前扑倒,咚的一声,双膝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板上。他伸出颤抖的双臂,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了林晚的小腿,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他的脸颊紧贴着她微凉的皮肤,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她的裤腿。
晚晚!别走!求求你!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撕裂出来的,我也可以……我也可以学着当爸爸!真的!我们……我们也可以有孩子!你想要孩子我们就生!生几个都行!只要你……只要你留下……我们一直在一起……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尊严早已被碾碎在尘埃里,只剩下最卑微的挽留。
林晚的身体在他抱住的那一刻就彻底僵住了。她没有动,只是低头看着匍匐在地、卑微如尘土的丈夫。她的眼神里没有动容,只有一种被冒犯的冰冷和更加深刻的疲惫。陈默的眼泪、他的哀求、他的许诺,在她眼中,似乎都成了一种沉重的负担,一种令人窒息的纠缠。
她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把自己的腿从他死死箍紧的双臂中挣脱出来。陈默被带得身体一晃,差点扑倒在地。他抬起泪痕狼藉的脸,抬起头看着她。他还记得曾经她说得男人的眼泪是她的兴奋剂,他还记得她曾经最喜欢自己的脸,他还妄想着能得到怜惜。
林晚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她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脸上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陈默,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穿了他,你还不明白吗她微微摇着头,眼神空洞地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我需要的是……活着的滋味。那种……能让人心跳加速,血液发烫,觉得每一天都像新的、都值得期待的东西。
她顿了顿,目光落回陈默惨白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残忍:你很好,陈默,真的。只是……你给不了我要的那种‘活着’。你只是一直……在安静地陪着我等死。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轻,却像重锤砸在陈默心上。
陈默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冻结。他跪在那里,仰着头,像一个等待最终判决的囚徒,连哀求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世界在他眼前扭曲、旋转,林晚冷漠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遥远而不真实。他下意识地、痉挛般地攥紧了口袋。
口袋里,那几颗被体温焐得更加黏软的椰枣,其中一颗被他攥得太久太久,早已彻底变了形,烂软的果肉混合着黏腻的糖霜,像一团肮脏的、冰冷的泥,死死地黏在他的掌心纹路里,甩不掉,擦不净。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抽气声,像坏掉的风箱。过了好几秒,才挤出一丝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破碎的气音:
……我……我也可以是活着的……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轻飘飘的,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无措的恳求,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呓语,被巨大的空洞吸走了所有力量。他像是在乞求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可能,又像是在说服自己相信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谎言。
林晚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那眼神,像在看一件蒙尘的旧家具,一件与己无关的摆设。她没再说话,只是极轻微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终于走到尽头的释然。她转过身,脚步没有任何迟疑,走向卧室。
陈默依旧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客厅里只剩下他粗重而压抑的喘息,还有墙上挂钟那冷漠无情的嘀嗒声。
卧室门被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碎了他世界里最后一点微光。那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膝盖传来的刺骨冰冷和麻木感,终于将他从那种灵魂出窍般的僵滞中刺醒。他试着动了动,关节发出僵涩的咔哒声。他双手撑住冰冷的地板,用尽全身力气,才艰难地把自己从地上拖起来。
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他摇摇晃晃地站直,目光空洞地扫过客厅。沙发的一角,还留着林晚刚刚坐过的凹陷痕迹。茶几上,放着他傍晚出门前给她倒的那杯温水,水已经凉透了,杯壁凝着一层细密的水珠。
厨房里,砂锅还放在灶台上。里面是下午就熬好、放凉了的中药。深褐色的药汁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带着陈腐气息的苦涩味道。
陈默一步一步,挪进厨房。他站在灶台前,盯着那锅药。灯光惨白地打在他脸上,映出眼底一片死寂的空洞。
他伸出手,没有拿碗,也没有拿勺子。冰凉的砂锅边缘刺痛了他的指尖。他端起那沉重的锅,锅底残留的余温早已散尽,只剩下刺骨的冰凉。他把它凑到嘴边。
浓稠、冰冷、带着根茎泥土气和陈腐苦涩的药汁,没有任何阻隔地,顺着他的喉咙灌了下去。那味道,比他想象中还要苦上千百倍,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一路灼烧着他的食道,直抵胃里最深处。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机械地吞咽着,喉结在干涩的皮肤下艰难地滚动。
果然很苦,难怪晚晚不喜欢。
但他没有吐出来。
一直喝到锅底见干,只留下黑褐色的药渣。他把空锅放回灶台,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他摊开一直紧攥着的右手。掌心一片狼藉,黏腻的糖霜和烂软的枣肉混合着汗水,糊满了整个手掌,颜色暗沉污浊。他走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
冰冷的水流冲刷下来。他用力地搓洗着手掌,一遍又一遍,水流裹挟着那些黏腻的污物冲进下水道。皮肤被搓得发红,甚至有些刺痛。直到掌心只剩下被水泡得发白、布满褶皱的皮肤,再也看不到一丝甜腻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