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破旧的出租屋。
床板下,一把羊角锤用破布层层包裹着。
那冰冷的铁器,像一块磁石,日夜吸引着他所有的疯狂和怨毒。
但他没有动。
他还不想一切都结束得那么快。
凳子上放着一台破旧的海鸥相机。
他像一个幽灵,潜伏在研究院外那片茂密的树林里,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他的猎物出现。
“咔嚓。”
快门声很轻,像心跳的颤抖。
照片里,她和顾言舟并肩走在林荫道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白皙的脸上跳跃。
她在笑,眉眼弯弯,是他从未见过的明媚。
“咔嚓。”
她坐在实验室的窗前,低头演算着什么,侧脸的线条专注而柔和。
窗外的白杨树叶,成了她最美的背景。
每一张照片,都是一把刀,凌迟着他的心。
可他却病态地迷恋着这种痛苦。
他把照片洗出来,一张张贴在出租屋墙上。
昏暗的灯泡下,满墙都是她的笑,她的专注,她的身影。
这里,成了他一个人的,卑微又绝望的神龛。
深夜,他会翻过研究院后墙一处破损的栅栏,那里的铁丝被他用钳子一点点剪断。
他熟悉院里的每一条小路,每一个监控的死角。
他像一只昼伏夜出的野兽,在黑暗中窥探着属于她的那片光明。
他会蹲在专家公寓楼下的花坛里,一蹲就是一整夜。
只为看她房间的灯,在凌晨亮起,又在黎明熄灭。
那一方小小的窗户,是他整个世界的中心。
他收到了母亲的来信。
信上说,林秀芳在监狱里得了重病,头发大把大把地掉,人瘦得脱了形,整天胡言乱语。
信的最后,母亲用哀求的语气问他,能不能想办法,再求求秀晴。
求她?
赵承宇看着墙上,林秀晴那张意气风发的照片,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嘶哑,像破旧的风箱。
一个在云端,一个在地狱。
他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亲手将那个本该属于他的珍宝,推给了别人,自己却捡了一堆烂泥?
不甘心。
那股不甘,像毒蛇,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凭什么?
凭什么她能过得这么好?她所有的荣光,本该有他的一份!
是顾言舟,都是那个男人!
他抢走了她,也抢走了本该属于他赵承宇的一切!
变态的占有欲,在他心里扭曲成了唯一的信念。
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他开始变得更加疯狂。
他不再满足于远远地看着。
他开始捡拾她丢弃的垃圾,那怕只是触摸她的气息。
那天,他看到林秀晴从宿舍楼里出来,手里提着一小袋垃圾,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他等她和顾言舟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才像一道黑影般冲了过去。
他把手伸进冰冷肮脏的垃圾桶,不顾那刺鼻的酸臭,翻找着。
终于,他找到了那个小小的塑料袋。
他颤抖着手打开,里面只有几张废弃的演算草稿,还有一个空的雪花膏瓶子。
他把那几张印着秀丽字迹的草稿纸,一张张抚平,像是对待什么绝世珍宝。
纸上还残留着她指尖的余温。
他又拿起那个雪花膏瓶子,拧开盖子,凑到鼻尖。
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馨香,瞬间涌入鼻腔。
是她身上的味道。
他记得,以前在家里,她总是用这种最便宜的雪花膏。
他曾经嫌弃过这股味道廉价。
可现在,这股味道,却成了他赖以续命的毒药。
赵承宇抱着那几张废纸和一个空瓶子,蹲在垃圾桶旁,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哭得泣不成声。
他像一个走失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标,却发现家早已被夷为平地。
他回到那间阴暗的出租屋。
他把那几张草稿纸,小心翼翼地贴在墙上,就在她笑容最灿烂的一张照片旁边。
他伸出肮脏的手指,轻轻地,描摹着照片上她的脸。
“秀晴”
他的声音,破碎在空气里。
“你是我的。”
“你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