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的遗像在笑。
香烛的烟熏得我眼睛疼,却流不出一滴泪。
心口那个窟窿,灌着殡仪馆的冷风,呼呼作响。
本该是庆祝我毕业的日子,连机票我都买好了,想带着妈妈出国……
晚晚,节哀…淑慧姐走得太突然了…
三婶的声音黏腻得像裹尸布。
我转过头,声音沙哑:我妈……本就有心脏病……
她却眼神躲闪,像受惊的老鼠:
那…那天,你妈去给你爸送汤…在‘云顶’门口……撞见……
撞见什么
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逼前一步。
她豁出去了:看见江临!抱着林晓!两人…两人嘴都啃一块儿去了!
林晓那贱人!还穿着跟你妈给你买的一模一样的羊绒衫!
你妈…当场就倒下了!
轰——!
脑子里炸开的不是悲伤,是淬了毒的恨!
江临!
我用四年青春交易来的金主!
林晓!
我爸的野种,害我妈抑郁半生的元凶!
他们搅在一起!
被我妈亲眼撞见!
气死在当场!
那件羊绒衫…我妈省了三个月药钱买的…
现在裹在林晓那身骚肉上!
江临的脏手…撕过我的衣服,也撕过她的吧
一年前江临腻味地甩开我,说好聚好散。
可是我妈那么喜欢江临,如果知道自己被分手了,还不得伤心死。
况且她,本就有心脏病,受不了刺激的。
我只能死皮赖脸地拖着,一直拖到……
这场散场礼!
嗬…
我盯着遗像上我妈温柔的眼,喉咙里滚出破碎的笑。
妈,你看清了
看清这对狗男女,怎么把你送上绝路的
好聚好散
江临,你不配。
林晓,你该死。
————
时间被强行拉回四年前,那个闷热难耐的夏天,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绝望的消毒水的味道。
那时我刚上大一,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牛仔裤,在医院缴费窗口前,像一尊被抽干了灵魂的雕塑。
缴费单上那串天文数字,压得我根本喘不过气。
母亲周淑慧突发心梗躺在ICU,父亲林国栋的电话永远占线——他正忙着安抚刚给他生了个儿子,此刻也身体不适住院的小三。
家里的积蓄像水一样流走,亲戚们躲闪的眼神像针一样扎人。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淹没我的口鼻。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玩味和审视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江临。
他斜倚在不远处的廊柱上,一身价格不菲的休闲装也掩不住那股浪荡劲儿。
他刚从某个小情人的病房出来,百无聊赖,目光扫过缴费窗口前那个单薄却倔强的身影。
少女的侧脸干净,带着未脱的稚气,偏偏那双眼睛里盛满了不符合年龄的沉重和…破碎感。
正是他最近觉得乏味生活里,最想收藏的类型。
小姑娘,钱不够
他踱步过来,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却像毒蛇吐信。
我警惕地抬头,撞进一双深邃却漫不经心的桃花眼里。
我认得他,校园论坛里八卦常客,开着超跑轰过校门的富二代,换女友比换衣服还勤的浪荡子。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像避开什么脏东西。
关你什么事
声音干涩紧绷。
江临挑眉,对我的抗拒不以为意,反而觉得更有趣。
他扫了一眼缴费单,啧了一声,掏出钱包,抽出一张黑卡,随意地递给收费员:
刷她的,连同后面预存十万。
你!
我瞳孔骤缩,像被烫到一样,
我不要你的钱!
哦
江临俯身,凑近我耳边,温热的气息带着侵略性,
那你打算看着你妈停药或者,
他恶劣地笑了笑,目光扫过我紧绷的唇线,
去求你那个忙着哄儿子和小老婆的爸
我浑身一颤,屈辱和绝望像两只大手攥紧了我的心脏。
他的话,精准地戳中了我的死穴。
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江临满意地看着我眼中剧烈的挣扎,慢条斯理地加码:
放心,我江临从不做亏本买卖。钱,算我借你的。至于利息嘛……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我冰凉的脸颊,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
陪我一段时间。
等我腻了,你随时可以走人,钱也不用你还。
怎么样很划算的交易。
交易。
这个词像冰冷的秤砣,沉甸甸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我看着ICU紧闭的门,里面躺着的是我唯一的依靠,是给予我全部温暖和力量的母亲。
我有什么选择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麻木的平静。
好。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签下了卖身契。
交易,开始了。
江临确实帮了我。
他不仅付清了母亲高昂的医疗费,还顺手解决了我父亲林国栋那个闹腾的小三。
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那个女人很快丢了体面的工作,带着儿子灰溜溜地离开了这座城市,林国栋也消停了不少。
江临甚至还经常出现在医院,提着昂贵的补品,一口一个阿姨,把病床上忧心忡忡的周淑慧哄得眉开眼笑,连带着看女儿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安心和欣慰。
晚晚,江临这孩子,看着是玩心重了点,但心是好的,对你也是真上心。
母亲拉着我的手,虚弱地说,
妈这病拖累你了…有他在,妈放心些。
我看着母亲难得舒展的眉头,听着她对江临的夸赞,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酸涩、愧疚、还有一丝连自己都厌恶的…庆幸。
我无法告诉母亲真相,那个在母亲眼中心好、上心的金龟婿,他们的关系始于一场冰冷赤裸的交易。
我只是沉默地低下头,默认了母亲对这段恋情的认可。
我知道江临是什么人。
他身边从不缺莺莺燕燕,手机里暧昧的信息就没断过。
他给我钱,给我买奢侈品,带我出入高档场所,像一个精心饲养的金丝雀。
他偶尔的温柔,像施舍,也像心血来潮的逗弄。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风流,也从不给我任何关于未来的承诺。
我不在乎。
我清醒得像一块冰。
我扮演着乖巧懂事的女友角色,满足他的一切要求,不吵不闹,安分守己。
我努力学习,拼命拿奖学金,像抓住救命稻草,因为我知道,这场交易总有结束的一天,我必须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我对他的唯一要求是:
别让我妈知道真相,别让我妈再受刺激。
江临嗤笑一声,答应了,似乎觉得她这份孝心还挺有趣。
四年,一千多个日夜。
她毕业了,穿着学士服,在阳光下笑得有些恍惚。
江临也来了,漫不经心地靠在跑车边,随手拍了几张照片,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倦怠。
我知道,这场交易,该到终点站了。
我甚至开始规划,拿到毕业证后,找一份工作,慢慢还清那笔债,然后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本该是好聚好散的。
————
葬礼结束了。
人群散去,只剩下冰冷的墓碑和呼啸的风。
我独自站在墓前,指尖拂过母亲的名字周淑慧,那冰冷的触感直透骨髓。
三婶的话,像淬了剧毒的冰锥,一遍遍在我脑中回放:
江临抱着林晓!
嘴都啃在一起!
林晓穿着我妈妈买的羊绒衫!
母亲当场倒下!
每一个细节,都化作最锋利的刀刃,将我的心脏凌迟。
原来,母亲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如此不堪!
如此锥心刺骨!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一个是我名义上跟了四年的男人,
一个是我恨之入骨的私生女!
我甚至能想象林晓依偎在江临怀里,脸上挂着怎样得意而恶毒的笑容。
她一定知道母亲会去!
她一定是故意的!
用那件一模一样的羊绒衫,用和江临的亲密,作为对母亲、对我林晚最恶毒的报复!
而江临!
那个口口声声答应过不让她妈受刺激的男人!
那个在母亲面前扮演情深义重的男人!
他明知林晓是谁!
明知这对母亲意味着什么!
他却依旧选择了和林晓鬼混!
就在母亲可能出现的酒店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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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交易结束
什么好聚好散
他根本就没把我、没把我母亲的命放在眼里!
在他眼里,我们母女,不过是无聊时逗弄的玩物,是随时可以为了新鲜刺激牺牲掉的蝼蚁!
嗬…江临…林晓…
我低低地念着这两个名字,声音沙哑,带着地狱归来的森然。
麻木的心脏被滔天的恨意彻底点燃,焚烧出冰冷的火焰。
眼泪
不,
我不会再为这种人渣流一滴泪!
我掏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眼底却燃烧着疯狂而冷静的复仇之火。
我点开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静静躺着几张照片和几段视频。
那是四年间,我出于本能的自保,也是出于对江临这种人的不信任,在极度隐秘的情况下收集的证据。
有江临在私人会所里,和一些身份敏感人物推杯换盏、言语间涉及灰色地带的模糊影像;
有他醉酒后,洋洋得意吹嘘如何利用家里关系违规操作、空手套白狼的录音片段;
甚至还有一次,他接到家里电话,提到某个项目资金周转需要动用一笔来源可疑的款项时,被我偷偷录下的关键信息。
以前,这些只是我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从未想过真的要用。
但现在……
上进心
我的唇角勾起一抹极其残忍的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江临,你不是总说穷人之所以那么穷,就是没上进心吗好,我这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上进心’!
你的‘上进心’,会让你爸妈进医院,会让你自己…进监狱!
————
母亲的头七刚过,江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铃声锲而不舍,带着他惯有的傲慢。
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江临两个字,足足看了十几秒,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深处却翻涌着噬人的漩涡。
我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指尖划过接听键时,脸上所有的恨意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空洞的疲惫和哀伤。
喂
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恰到好处的沙哑和脆弱。
电话那头,江临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刻意的低沉和关切:
晚晚你…还好吗节哀。
背景音里隐约有轻柔的音乐,似乎是在某个高档的场所。
嗯。
我只应了一个字,带着浓浓的倦意,仿佛多说一句都费力。
我…很抱歉,阿姨的事太突然了。
江临的语气听起来充满了遗憾,
那几天我正好在外地处理一个重要的项目,刚下飞机就听说了,真是…唉。
他叹息着,表演得天衣无缝。
我心中冷笑。
重要的项目
是在林晓身上处理重要项目吧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可能正搂着林晓,漫不经心地打这通慰问电话。
我知道你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自己。
江临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他一贯擅长的蛊惑,
我在‘云顶’定了位置,出来吃点东西我让人去接你。
云顶!
又是云顶!
这个地名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神经!
母亲倒下的地方!
他和林晓厮混的地方!
他现在,竟然还若无其事地约她去那里!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我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用疼痛压下翻涌的恨意和呕吐感。
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不了,
我声音虚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胃口…家里…到处都是我妈的影子…
我恰到好处地哽咽了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江临似乎对我的拒绝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体贴:
那好,你在家好好休息。
需要什么,随时给我电话。
他顿了顿,语气轻松地像是随口一提,
对了,之前那个小项目结束了,收益还不错。我让财务往你卡里打了点零花钱,你看着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别闷着。
又是钱。
他永远觉得钱能解决一切,能抚平一切伤痕,能掩盖一切罪恶。
嗯…谢谢。
我的声音依旧低低的,带着麻木的顺从。
挂了电话,我看着手机银行弹出的入账通知,那串数字仿佛带着肮脏的血腥味。
我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更深的冰冷和决心。
几天后,江临亲自上门了。
他提着一堆昂贵的补品和奢侈品礼盒,穿着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英俊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温柔。
晚晚,你瘦了。
他一进门,就自然地想伸手拥抱我。
我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拿起水杯,低垂着眼睫:
坐吧。
江临的手落空,眼神微不可察地沉了一下,但面上笑容不变,依言坐下。
他环顾着这间不大的公寓,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这里曾经也留下过不少他临幸的痕迹。
这房子太小了,环境也一般。阿姨不在了,你一个人住这里触景生情。
江临用一种为你好的口吻说道,
我在‘铂悦府’有套空着的公寓,视野和安保都好,你搬过去住吧。或者,我在西郊还有套别墅……
不用了。
我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这里…有我妈的味道。我想多留一会儿。
我抬起头,眼眶微红地看着他,带着一种易碎的依赖感,
江临,我现在…只有你了。
这眼神,这依赖,极大程度地取悦了江临的掌控欲。
他脸上的温柔真切了几分,伸手想握住我的手:
放心,有我在。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我指尖的瞬间,一阵极淡却异常熟悉的香水味,随着他的动作飘了过来。
冷棉。
不是江临惯用的雪松木质香,也不是他那些莺莺燕燕常用的甜腻花果香。
这是一种非常独特,带着冷冽皂感和小苍兰清冽的香气。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这个味道!
我死也不会忘记!
这是林晓最爱的香水!
从高中起就一直在用!
独一无二!
我曾经无数次在父亲身上闻到这个味道,那是他背叛家庭的铁证!
如今,它竟然出现在了江临的身上!
虽然很淡,几乎被他的古龙水掩盖,但我对这个味道的恨意和敏感,早已刻入了骨髓!
它像毒蛇的信子,瞬间刺穿了我所有的伪装!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因为悸动,而是因为汹涌澎湃,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杀意!
我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脸上那副哀伤脆弱的表情。
江临似乎并未察觉我的异样,手指如愿地覆上我的手背,带着温热的触感,却让我感到一阵刺骨的恶心,仿佛被毒蛇缠上。
你……
我强忍着甩开的冲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你换香水了
嗯
江临愣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收回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口,笑道:
哦,可能是在哪个会所沾上的吧。你知道的,那些地方味道杂。
他解释得轻描淡写,眼神坦荡,仿佛真的只是不小心沾染了陌生气味。
好一个味道杂!
好一个不小心!
我垂下眼帘,掩住眸底瞬间翻涌而起的猩红风暴。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自我欺骗,在这一刻被这缕冷棉的香气彻底粉碎。
三婶的话,不再是道听途说,而是被这铁一般的证据钉死的真相!
他真的和林晓搅在一起!
而且,就在来安慰她之前,很可能还和林晓厮混过!
他身上沾染的,是害死她母亲的凶手的气味!
滔天的恨意像岩浆一样在血管里奔涌,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
但我不能爆发。
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需要更冷静,更周密。
我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苍白而脆弱的笑容,眼中甚至逼出了一点水光:
嗯…我知道你忙。
我主动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江临,谢谢你来看我。我…我只是有点害怕一个人。
江临被我这依赖又脆弱的样子取悦了,大男子主义的满足感油然而生,方才那一丝疑虑烟消云散。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语气更加温柔:
别怕,我会常来看你。
他坐了一会儿,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接了个电话,似乎是生意上的事,便匆匆离开了。
门关上的瞬间,我脸上所有的脆弱和哀伤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恨意和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我冲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消毒洗手液一遍又一遍地搓洗刚才被他碰过的手背,皮肤被搓得通红破皮也浑然不觉。
我看着镜子里双眼赤红的自己,一字一句,如同诅咒:
常来看我江临,不必了。
很快,我就会让你,还有你们江家,永远记住违背诺言的‘代价’!
————
指尖在电脑键盘上悬停片刻,最终移开了发送举报信的按钮。
不够。
仅仅让江家焦头烂额,这还不够痛。
我要他们从云端跌落,摔进泥泞里,被他们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反噬。
被他们最看不起的人踩在脚下,万劫不复。
但要达成这目的,仅凭我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而且,以江家的实力,说不定第二天横尸街头的是我自己。
一个名字清晰地浮现在脑海——秦铮。
江临在商场上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秦氏集团根基深厚,行事却低调狠辣。
最重要的是,秦铮和江临是死敌,两人为了城西那块地王,明里暗里不知交锋了多少次,早已是水火不容。
秦铮的办公室在市中心最顶级写字楼的顶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都市景象,车流如织,霓虹初上,像一幅流动的金粉画,却透着冰冷的疏离感,一如这里的主人。
我被秘书引进去时,秦铮正背对着门口,站在落地窗前。
他身形挺拔,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肩线平直,透着一股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不像江临那种带着风流邪气的英俊,而是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如鹰隼,下颌线绷得很紧,带着久居上位的审视和冷漠。
林小姐
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
久闻大名。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带着评估的意味,似乎想穿透我这副哀伤脆弱的皮囊,看清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我知道他闻的是什么名。
江临养了四年的金丝雀,最近刚失宠,还死了妈。
在这些人眼里,我大概就是个可怜又可笑的玩物。
秦总。
我微微颔首,声音刻意放得有些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努力挺直了脊背。
示弱是必要的伪装,但骨子里的东西不能丢。
我将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U盘轻轻放在他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
这是什么
秦铮没有动,目光落在U盘上,像在看一件可疑的物品。
能让江临和他父母,
我抬起眼,迎上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清晰地吐出后面几个字,
彻底翻不了身的东西。
秦铮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走到桌后坐下,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放松,眼神却更加专注:
林小姐,我凭什么相信你
或者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成为你报复江临的刀
因为秦总是商人。
我直视着他,眼神平静无波,
这里面,有江临利用其父亲江明远在宏远银行的职务便利,为江氏地产多个项目违规操作贷款、伪造抵押物评估报告的确凿证据。
包括你们正在激烈争夺的城西D-07地块,江临用来竞标的资金,来源就是一笔通过空壳公司套取的违规贷款,流水和操作记录都在里面。
我看到秦铮交叠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
D-07地块,那是他志在必得的项目。
还有,
我继续平静地陈述,像在念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
江临个人,参与了境外一个虚拟货币的‘黑金池’,用高杠杆非法集资,数额巨大。他利用宏远银行的渠道进行资金转移和洗白的关键节点证据,也在里面。
一旦曝光,宏远银行声誉扫地是轻,江明远难辞其咎,而江临,非法集资、洗钱,足够他把牢底坐穿。
秦铮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评估,而是带着一种发现宝藏般的精光,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没想到我手里握着这样的核弹。
条件
他问得直接。
商人本色。
第一,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身份,离开A国。去一个江家势力无法触及的地方。手续,新的身份,一笔足够我安稳生活、但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资金。
我的要求清晰明确。
第二,
我顿了顿,
在合适的时机,把这个消息,巧妙地透露给宏远银行的董事会,以及……金融监管委员会。
我要看到江家,从根子上烂掉。
秦铮沉默了几秒,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似乎在衡量我的价值和我所带来风险的比例。
最终,他点了点头:
可以。U盘留下,三天内,你要的东西会有人送到你手上。
他甚至没有问我要去哪里。
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秦总爽快。
我站起身走出去,没有多余的废话。
但我能感觉到身后那道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我背上。
够了。
以秦铮的手段和情报网,这点信息,足以让他玩出花来。
离开秦铮那座冰冷的堡垒,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
我裹紧了外套,寒意却从骨头缝里往外渗。
下一步。
我拿出手机,翻出一个没有存储名字的号码。
几个月前,就是这个号码的主人,把我约到一家顶级会所的VIP包厢,像打量一件瑕疵品一样打量着我。
沈薇。
江临名义上的未婚妻,沈家的掌上明珠。
真正的豪门千金,与江临是家族联姻,强强联合。
她找我那次,姿态优雅,语气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林小姐是吧我知道你和江临的关系。
她抿了一口红酒,鲜红的指甲像染血的刀,
江临玩心重,我理解。男人嘛,总需要点调剂。但你要清楚自己的位置。
毕业了,该收心了吧江太太的位置,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肖想的。识趣点,自己离开,大家脸上都好看。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放下酒杯,那清脆的碰撞声,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力。
当时,我是怎么回答的
我垂着眼,恭敬,甚至带着一丝卑微:
沈小姐放心,我有自知之明。等毕业手续办完,我会离开。
那时的顺从是真的。
我从未想过染指江太太这个位置,那对我而言是枷锁,是耻辱的烙印。
我只想结束交易,安静离开。
现在,这个号码再次被我拨通。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沈薇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矜持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哪位
沈小姐,是我,林晚。
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响起一声极轻的嗤笑:
林晚怎么后悔了还是江临给你的分手费不够
她的优越感隔着听筒都能溢出来。
沈小姐误会了。
我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沈小姐作为江临的未婚妻,有知情权。
哦
沈薇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警惕和一丝玩味,
什么事关于江临的他的风流韵事,我没兴趣知道。
如果是关于他未来可能娶进门的‘江太太’人选呢
我抛出了诱饵。
……
沈薇那边彻底安静了。
我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他最近身边有个新欢,叫林晓。比我年轻,比我‘有活力’,最重要的是……野心勃勃。
她可不是我这种有‘自知之明’的人。她是个私生女,一门心思就想攀上高枝,当正牌江太太。
手段嘛……沈小姐应该能想象得到,毕竟,她母亲就是靠这行发家的。
我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细微的抽气声。
林晓
沈薇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尖锐,
那个……你爸小三的女儿
是。
我肯定道,声音里适时地注入一丝压抑的恨意和屈辱,
沈小姐之前警告过我,我铭记于心,也照做了。但这位林晓小姐……她恐怕不会像我这么‘识趣’。
她大概觉得,凭她的‘本事’,能踩着所有人的头往上爬。听说,江临对她……很是着迷,连‘云顶’酒店都成了他们常去的地方。
我刻意加重了云顶两个字,那是沈家也有股份的产业。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沈薇的呼吸声似乎都变得粗重了一些。
我能想象她此刻的表情,那张精致的脸一定因为愤怒而扭曲。
她可以容忍江临在外面玩女人,但绝不能容忍一个下贱的私生女,觊觎属于她的位置!
这是对她身份和她整个沈家的侮辱!
林晚,
沈薇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彻骨,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狠劲,
你告诉我这个,想得到什么
什么都不想。
我回答得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疲惫,
只是觉得,像沈小姐这样的人物,不该被这种下三滥的货色蒙蔽和算计。
我……过几天就会离开A国,永远不再回来。这个号码,也永远不会再用了。
我顿了顿,最后加了一句,如同诅咒,
祝沈小姐……清理门户,顺利愉快。
说完,我不等沈薇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毁灭性的快意。
江临,林晓,沈薇……这三个人,一个虚伪自私,一个恶毒下贱,一个傲慢狠辣。
他们就像三颗被强行绑在一起的炸弹。
而我,只是轻轻地,点燃了引信。
秦铮会拿着我给的核弹,精准地炸毁江家的根基,让江临父母进医院,让江临身败名裂,锒铛入狱。
而沈薇……这位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小姐,她眼里揉不得沙子,更容不下林晓这种货色对她地位的挑衅。
以沈家的手段和沈薇的骄傲,林晓的下场……只会比我母亲更惨百倍。
沈薇会亲自出手,把林晓彻底碾碎在尘埃里,让她连做贱骨头的资格都没有。
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凛冽的寒意。
我抬起头,看着A市被霓虹映照得如同幻境般的夜空。
母亲,你看。
他们欠你的,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让他们用最痛苦的方式……还回来。
这灰烬之上,不会再开出花来。
只会燃起焚尽一切罪恶的……复仇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