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不要相信班主任 > 第一章

晚自习时,一张画着扭曲笑脸的纸条落在我桌上:不要相信笑脸人。
班主任突然推门宣布加课,嘴角挂着纸条上完全相同的诡异笑容。
深夜宿舍伪人袭击,班主任救下我后传授三条规则:永远怀疑、记录异常、去图书馆古籍区。
我亲眼目睹同学手臂出现缝合线,食堂阿姨递餐的手关节反转。
在图书馆找到伪人档案时,教导主任的笑脸在书架间浮现。
班主任及时出现解围,却在离开时被门框划破手臂——没有流血,只有金属光泽。
暴雨夜他推翻所有规则:伪人最大的武器是怀疑,信任才是生路。
当我拒绝跟他离开,你本该成为最完美的容器。
逃进废弃教研室,手电照亮角落:真正的班主任尸体正在腐烂。
校门外,城市霓虹变成了统一的猩红,广告牌上是那张永恒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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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像个巨大的玻璃罐子,密封在傍晚沉甸甸的灰蓝色里,闷得人透不过气。
头顶几根老旧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是这死寂空间里唯一顽固的活物,空气里浮动着粉尘、汗水和纸张油墨混合的浑浊气味,每一次呼吸都黏腻滞重。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连成一片,单调得令人昏沉。
我盯着摊开的数学卷子,那些扭曲的函数符号和几何图形在视野里模糊、粘连,最终糊成一团毫无意义的墨迹。
就在这时,一张纸条落了下来。
轻飘飘的,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凉风,无声无息地覆盖在我摊开的草稿纸上。
我的心脏毫无预兆地狠狠一撞,撞得胸腔生疼。指尖有些发僵,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迟缓,捻起了那张纸条。
触感很普通,廉价作业本的纸张,边缘毛糙。上面没有任何文字。
只有一张用黑色中性笔画出的脸。
线条极其简单,歪歪扭扭,透着一股孩童涂鸦般的拙劣感,两个不对称的圆圈代表眼睛,一个巨大的、几乎咧到纸边缘的弧线是嘴巴。但正是这张简单的笑脸,却散发出一种令人骨髓发凉的诡异。
那弧度……太夸张了,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非人的狂喜。
眼睛空洞,没有瞳孔,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黑圈,直勾勾地盯着我。
一种冰冷的麻痒感顺着脊椎骨迅速爬升,头皮瞬间绷紧,我的目光像是被那空洞的眼窝吸住了,无法移开,纸条边缘,似乎被什么液体洇湿过,留下一点可疑的暗褐色印记。
【不要相信笑脸人。】
谁谁放的
我猛地抬头,慌乱地扫过整个教室,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埋在书堆和试卷后,神情疲惫,麻木,或者带着复习的焦虑。
没有人抬头,没有人看我。
后排的胖子王强正偷偷把半块饼干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动;学霸陈静推了推厚重的眼镜,眉头紧锁地盯着难题;我的同桌李薇,正用笔尖一下下戳着橡皮,眼神放空。
一切如常,沉闷得令人窒息。
只有那诡异的笑,无声地烙印在我视网膜上。
吱呀——
教室前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了,刺耳的摩擦声瞬间割裂了室内的沉闷,所有低垂的头颅像被无形的线扯动,齐刷刷地抬了起来,几十道茫然或被打扰了思路而略带不满的目光投向门口。
班主任李老师站在那里。
他平时总是一丝不苟的灰色夹克似乎沾了点粉笔灰,头发也显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在额前,遮住了小半额头。
他的脸色在日光灯下显得格外苍白,甚至泛着一层不健康的青灰,嘴唇也干得有些起皮,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点威严的沙哑,却似乎比平时更低沉、更黏滞,像从喉咙深处费力地挤出来:
安静!临时通知,今晚加一节数学课,复习上次月考的重点题型。把卷子拿出来。
教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认命般的叹息和窸窸窣窣翻动纸张的声音。
我的目光却死死盯在李老师的脸上。
他站在讲台的光晕里,似乎是为了强调加课的必要性,也可能是想缓和一下这沉闷的气氛,他嘴角向上弯起,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那笑容……那弧度!
僵硬得如同画上去的,嘴角的肌肉拉扯着,形成一个冰冷的半圆,脸颊两侧的皮肤紧绷着,没有一丝自然的纹路。
眼睛依旧是那双眼睛,但瞳孔深处却空洞洞的,映不出任何光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这笑容凝固在他苍白的脸上,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模仿感。
和我手中纸条上那个扭曲的笑脸,一模一样!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头顶,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那张廉价的纸条在我紧握的拳头里,已经被冷汗浸透,变得又软又黏。
我死死盯着讲台上那个微笑的身影,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没顶。
他是不是在看我那双空洞的眼睛,是不是正越过前排同学的肩膀,落在我身上
我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手指将那张纸条狠狠揉成一团,塞进校服裤子的最深口袋,粗糙的纸团隔着薄薄的布料,紧贴着大腿的皮肤。
加课的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李老师的声音在头顶回荡,讲解着那些该死的三角函数题,声音平淡无波。
他偶尔在过道间踱步,皮鞋敲击水泥地的声音,一下,一下,沉重地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那脚步声经过我的座位时,我几乎能感觉到他裤腿带起的微弱气流拂过我的脚踝。
汗水从额角渗出,沿着太阳穴滑落,痒痒的,却不敢抬手去擦。
眼角的余光像失控的雷达,不受控制地捕捉着讲台上那个身影的每一个微小动作,他抬手在黑板上写字时,袖口露出的手腕皮肤苍白得过分;他转身时,颈后的头发根处,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接缝痕迹
幻觉,一定是恐惧和学习压力太大导致的幻觉。
我拼命在心里说服自己,但那个扭曲的笑脸和此刻讲台上凝固的笑容,在我脑海里疯狂重叠、放大。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扭曲,每一次李老师的声音停顿,每一次他目光扫过全班,都让我寒毛倒竖,几乎要控制不住跳起来逃跑的冲动。
当那声如同天籁般的下课铃终于尖利地划破死寂时,我几乎是弹跳起来的。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我抓起桌上胡乱堆着的书本,几乎是撞开旁边还在慢吞吞收拾的李薇,一头扎进拥挤混乱、奔向宿舍的人流中。
走廊的灯光昏暗闪烁,人影幢幢,推搡着,低语着。
我像一条受惊的鱼,在浑浊的水流中拼命向前挤,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逃回那个狭小的、可以暂时隔绝那诡异笑容的六人间。
宿舍楼的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了楼梯拐角浓厚的黑暗,我扶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壁,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推开409的房门,一股熟悉的汗味、泡面味和廉价洗衣粉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里只亮着两盏台灯,光线昏暗。
王强正对着手机屏幕傻笑,外放的短视频声音聒噪刺耳;陈静已经爬上了上铺,戴着耳机,膝盖上摊着一本厚厚的习题集;李薇坐在我对面的下铺,慢条斯理地叠着刚收下来的衣服;还有一个空着的铺位,属于总是神出鬼没的张宇。
回来啦老李头又拖堂,烦死了!
王强头也不抬地抱怨了一句,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几张熟悉的脸。
王强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对着屏幕傻乐;陈静眉头微蹙,眼神专注;李薇表情平静,动作轻柔。
似乎……没什么异常。
我强迫自己走到自己的床铺边,放下书本,脱下校服外套,手指在口袋里又碰到了那个纸团,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
也许……也许只是个恶作剧
某个无聊的家伙模仿李老师的严肃脸画了张画
我试图用最无害的理由解释那张纸条和那个笑容,但心底深处那冰冷的恐惧感却顽固地盘踞着,挥之不去。
我爬上自己的上铺,拉上那层薄薄的、印着褪色卡通图案的床帘,黑暗包裹上来,稍微带来一丝安全感。
我蜷缩起来,耳朵却像雷达一样警惕地捕捉着帘子外面的一切声响:王强的傻笑和短视频的背景音乐,李薇叠衣服时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陈静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还有,窗外不知何时响起的,越来越密集的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
啪嗒…啪嗒…啪嗒…
雨声越来越大,渐渐连成一片沉闷的白噪音。
宿舍里的灯光不知何时都熄灭了,只剩下窗外偶尔划过天际的惨白闪电,瞬间照亮狭小的空间,又在刹那后归于更深的黑暗。
室友们的呼吸声变得绵长平稳,夹杂着王强轻微的鼾声,我紧绷的神经在黑暗和雨声的包裹下,也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的迹象,沉重的眼皮开始打架。
吱嘎——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摩擦声,扎进我的耳膜。
我瞬间惊醒。
不是宿舍门!声音的来源……很近!就在宿舍里面!
黑暗中,我的感官被恐惧无限放大。我屏住呼吸,僵硬地侧过头,眼睛努力适应着浓稠的黑暗,透过床帘下方那道狭窄的缝隙向外望去。
闪电!又是一道惨白的电光撕裂夜幕,瞬间照亮了整个宿舍!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借着那转瞬即逝的强光,我清晰地看到——门口那个空着的下铺,属于张宇的床铺前,赫然站着一个人影!那人影的轮廓极其僵硬,一动不动,像一尊劣质的石膏像。
他的脸……正对着我的方向!
闪电熄灭,宿舍重新沉入墨一般的黑暗,但那短暂的光明足以在我视网膜上烙下恐怖的印记,那张脸,模糊不清,但嘴角似乎……也咧开着一个僵硬的弧度!

我的声音嘶哑颤抖,在死寂中显得异常突兀。
没有回答。
只有更沉重的、粘滞的脚步声。
不是走向门口,而是……朝着我的床铺方向移动!
每一步都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伴随着一种皮革摩擦的咯吱声。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猛地坐起,手忙脚乱地去扯床帘的拉链。
咚!那沉重的脚步停在了我的床下。
砰!!!
宿舍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木屑飞溅!
一道刺目的强光手电光打在了我床铺下方那个僵硬的人影身上。
滚开!一声熟悉又带着某种金属质感的暴喝在门口炸响!
是李老师!
强光下,那个僵硬的人影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短促、刺耳、完全不似人声的嘶鸣,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它放弃了近在咫尺的我,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的、近乎侧身翻滚的怪异姿势,猛地扑向敞开的门口!
光束剧烈晃动,李老师的身影堵在门口,似乎与那东西发生了短暂而激烈的肢体冲撞!黑暗中传来沉闷的击打声、令人牙酸的刮擦声,还有那怪物喉咙里发出的、断续的、如同漏风气管般的嗬嗬声。
混乱只持续了几秒。
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后,那令人窒息的嘶鸣和刮擦声戛然而止。
强光手电的光束稳定下来,在门口的地面上扫过——空空如也,只有几滴深色的、在光束下反射着幽暗光泽的粘稠液体,溅落在水泥地上。
宿舍里死一般寂静。
光束移开门口,照向我的床铺,李老师高大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轮廓被手电光勾勒得有些模糊,他喘着粗气,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摩擦般的回响:
林默没事吧出来吧。
手电光刺得我睁不开眼,只能看到李老师模糊的身影轮廓,,我连忙爬了下去。
其他室友似乎也被这巨大的动静惊醒,发出惊恐含糊的询问,但李老师严厉的声音立刻压了下去。
都别动!待在床上!有贼跑进来了!没事了!
他一把抓住我颤抖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我拉出了409宿舍。
冰冷的走廊穿堂风夹杂着雨腥气扑面而来,让我打了个寒噤,他拉着我快步走向走廊尽头那间属于他的,兼做值班室的小单间。
砰!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走廊的冷风和隐约传来的室友们惊恐的议论声。
值班室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堆满作业本和试卷的旧书桌、一把椅子,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旧纸张和陈年烟草混合的气味,唯一的光源是书桌上一盏小台灯,发出昏黄的光晕。
李老师松开我的手臂,反手锁上门。
他背对着我,肩膀起伏着,似乎在平复呼吸,台灯的光线勾勒出他紧绷的侧脸线条,汗水浸湿了他鬓角的头发,贴在苍白的皮肤上,他刚才那声带着金属质感的暴喝还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坐。
他转过身,声音恢复了平时的低沉沙哑,但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指了指那把唯一的椅子,自己则靠在了书桌边缘。
我机械地坐下,浑身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恐惧仍在体内冲撞,但另一种更深的寒意正在升起。
刚才那东西……那是什么还有李老师……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那诡异的笑容……那张纸条……混乱的念头像沸腾的泥浆在脑海里翻滚。
他看着我,那双眼睛在台灯下显得格外幽深,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流转,他沉默了足有十几秒,似乎在评估,在抉择,窗外的雨声敲打着玻璃,是这狭小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
你看到了,林默,那不是贼,那不是人。他顿了顿,它们叫‘伪人’,外表可以模仿得惟妙惟肖,混在我们中间,但内在……是冰冷的,没有灵魂的机器,或者更糟的东西。
伪人纸条上的笑脸人
记住三条规则。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我,台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让他的表情显得更加严肃,甚至有些狰狞,这关系到你能不能活过明天!
第一,永远保持怀疑!对任何人!包括……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锐利地扫过,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包括我!它们的学习能力很强,会模仿表情、语气,甚至记忆片段,但总有破绽,细微的,不协调的破绽!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脑子去想!
第二,记录下你看到的一切异常!任何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时间、地点、细节!写在纸上,藏在只有你知道的地方!信息,有时候是唯一的武器!
他的手指重重敲在堆满作业的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三。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雨幕,声音压得更低。
去学校图书馆!旧馆!最深处那个不对外开放的古籍区!找一本……封面是暗红色、书名是烫金古体字的档案集!那里面有它们的弱点!唯一能真正识别、甚至暂时驱逐它们的线索!必须在它们发现你之前找到它!
古籍区暗红色的档案集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还没能消化李老师说的那些,他又递过来一个小巧,沉甸甸的金属外壳笔记本和一支笔。
现在,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今晚的事!一个字都不要提!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捏了一下,活下去,林默,记住规则!
他猛地拉开门,一股潮湿的冷风灌了进来。
他把我推出门外,反手重重关上了值班室的门,冰冷的铁门在我身后合拢,发出咔哒的落锁声。
走廊里空无一人,声控灯因我的脚步声而亮起,昏黄的光线将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扭曲地投在墙壁上。
信任怀疑李老师……他究竟是救命的稻草,还是伪人精心布置的诱饵
那个纸条上的警告......
回到死寂的409宿舍,室友们似乎被李老师的贼的说辞暂时安抚,或者只是被巨大的惊吓弄得麻木了,各自缩在自己的床铺里,无人出声询问。
我爬上自己的床,拉紧床帘,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墙壁。
黑暗中,我摸索着打开那个金属笔记本,借着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光芒,用颤抖的手指,在第一页冰凉的纸页上,用力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规则一:永远怀疑(包括李)】
【规则二:记录异常】
【规则三:图书馆古籍区,暗红金纹档案】
【规则四:不要相信笑脸人】
写完,我迅速合上本子,将它塞进枕头套的最深处,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冰冷的金属外壳隔着薄薄的枕套,硌着我的脸颊。
李老师那双眼睛不断在我紧闭的眼后闪现。
他抓住我肩膀时,那坚硬得如同铁钳的触感……还有他说话时,那偶尔夹杂的、难以言喻的金属摩擦般的回响……纸条上的警告和这三条规则在我脑中激烈碰撞。
不要相信笑脸人……
包括我……
信任是奢侈的毒药,怀疑是唯一的铠甲。
黑暗里,王强翻身时床板的吱呀,陈静压抑的咳嗽,窗外雨水敲打玻璃的节奏……任何一点异常的变调,都可能意味着致命的靠近。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煎熬中流逝得异常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酷刑,直到天际泛起一层压抑的灰白,窗外雨声渐歇,我才在极度的疲惫和恐惧的夹缝中,意识模糊地昏睡过去。
随后的几天,整个校园在我眼中彻底变了一副模样,阳光依旧明媚,广播体操的音乐依旧准时响起,食堂飘荡着熟悉的饭菜气味,但平静的表象下,仿佛有无数的裂痕在悄然蔓延。
李老师传授的三条规则,强制我重新审视这个熟悉的世界。
我强迫自己像一个最苛刻的观察者,目光扫过每一张擦肩而过的面孔,捕捉那些可能存在的、细微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绽。
广播体操时间,操场上人潮涌动。
我站在后排,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前方同学整齐划一、略显呆板的动作。
阳光有些刺眼。
忽然,我的视线定格在前排一个瘦高男生的后脑勺上,他随着伸展运动的节拍,微微低下了头,就在那一瞬间,阳光清晰地穿透了他头顶有些稀疏的发丝,就在靠近发旋的地方,一道极其细微直线缝合痕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颜色比周围的头皮略深,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伤口还是……伪装的接口他做完动作,猛地抬起头,那道缝合线立刻被浓密的黑发重新掩盖。
午休铃声响起,饥肠辘辘的学生们涌向食堂,我排在长长的队伍里,机械地向前挪动,轮到我了,窗口后面是熟悉的胖阿姨,总是笑眯眯的,嗓门洪亮,但今天她似乎格外沉默,脸上没什么表情。
红烧肉,土豆丝,米饭。我报出菜名。
她动作麻利地拿起勺子,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抓着餐盘边缘的那只手上。
那只手,皮肤粗糙,指节粗大,布满岁月的痕迹,然而,就在她用力将盘子推过窗口不锈钢台面时,她的右手手腕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结构的角度,向内猛地一折。
仿佛那不是由骨骼和韧带连接的手腕,折过去的角度接近九十度,盘子稳稳地递到了我面前,汤汁都没有洒出一滴,她抬起毫无波澜的眼睛看了我一眼。
下一个。
她平板地说,那只诡异反转的手腕已经恢复了正常角度。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我死死咬住下唇,端起盘子,指尖冰凉,转身离开窗口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胖阿姨又恢复了递盘子的动作,手腕灵活如常,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拥挤的学生。
每一次发现都在不断的刺激我的神经。
我躲进教学楼角落无人的楼梯间,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心脏狂跳,飞快地掏出那个冰冷的金属笔记本和笔,手指因为恐惧而抖得厉害。
【日期:10.27
时间:上午9:40左右
地点:操场】
【目标:前排瘦高男生(未知姓名)】
【异常:后脑发旋附近发现一条极细直线缝合痕迹(深色,疑似接口),低头时暴露于强光下,抬头后消失。】
【关联:李规则一(怀疑)、纸条警告(笑脸人未知)】
【日期:10.27
时间:中午12:15
地点:食堂三号窗口】
【目标:打菜胖阿姨(常驻)】
【异常:递餐盘时,右手手腕以接近90度角向内不自然反折,动作流畅无痛感,随后恢复正常,眼神空洞无情绪变化。】
【关联:李规则一(怀疑)、肢体非人协调性】
写下最后一个字,我迅速将本子塞回书包最内层的暗袋,拉好拉链,恐惧并未因记录而消散,反而像雪球越滚越大。
每一次异常的发现,都在无声地宣告:它们无处不在,它们就在身边,它们正耐心地编织着陷阱。
图书馆旧馆,像一头蛰伏在校园一角的巨大石兽,沉默而阴森。
它远离主教学楼的喧嚣,被一片高大浓密的香樟树环绕,即使在白天,光线也难以完全穿透枝叶的缝隙,暗红色的砖墙爬满了深绿色的爬山虎,有些地方砖块已经风化剥落,露出里面灰暗的内芯。
几扇狭长,积满灰尘的拱形窗户紧闭着,空气里常年弥漫着一股陈年纸张,灰尘和木头腐朽混合的独特气味,冰冷而沉重。
午休时分,我避开人流,独自一人走向这栋被遗忘的建筑。
正门挂着沉重的铁链和大锁,锈迹斑斑,我绕到侧面,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漆皮剥落的小铁门,这个铁门是用于工作人员行动的,所以并不怎么锁门,更何况,图书馆里也没什么可以偷的。
我用力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浓郁,带着霉菌和灰尘颗粒的空气扑面而来,呛得我咳嗽了一声。
里面是一条狭窄幽暗的走廊,光线仅来源于几盏悬挂在高高天花板上的,瓦数极低的白炽灯泡,光线昏黄得如同烛火,根本无法驱散走廊深处浓重的黑暗。
两侧是顶天立地的老旧木质书架,深褐色,油漆早已剥落殆尽,露出木头干裂的本色,书架上挤满了书籍,大多蒙着厚厚的灰尘,书脊上的字迹模糊不清,许多书页边缘已经发黄卷曲,甚至能看到虫蛀的小洞。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空间里回荡,每一步都激起细小的灰尘在昏黄的光束中飞舞。
古籍区…最深处…
我默念着李老师的指示目光警惕地扫过两侧幽深的书架缝隙,总觉得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我。
走廊仿佛没有尽头,只有一排排沉默的书架向后延伸,构成一个压抑的、充满未知的迷宫。
终于,走廊到了尽头,一扇厚重且同样落满灰尘的橡木门出现在眼前,门楣上方挂着一块模糊的木牌,勉强能辨认出古籍典藏几个褪色的隶书字迹。
门没有上锁,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它。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长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门后的空间比走廊更加昏暗,也更加空旷。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墙角一盏同样昏黄的白炽灯,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空气比外面更加阴冷,腐朽的气息浓得令人窒息。
这里没有整齐的书架,只有一些巨大的蒙着肮脏防尘布的金属柜子,还有几张布满划痕的阅览桌,胡乱地堆放着一些散落,布满灰尘的线装书和卷轴。
目标在哪里暗红色、烫金古体字的档案集
我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微弱的光束在昏暗中撕开一道口子,照亮空气中翻腾的尘埃。光束扫过布满灰尘的地面,扫过那些落满灰尘的金属柜,扫过桌上堆积如山的废纸和残卷……
没有,什么都没有像样的档案集。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难道李老师……骗我或者……那东西已经被拿走了
手电光束无意间扫过墙角一个被防尘布半覆盖着的木箱,箱子看起来极其陈旧,边缘都朽坏了,光束下移,照亮了箱子底部靠墙的缝隙。
那里,赫然躺着一本厚重的册子!
暗红色的硬质封面,在尘埃下依旧能看出那种沉郁如血的色调。
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边角处,残留着一点极其微弱的烫金纹路,勾勒出某种繁复而古老的图案轮廓,它像被遗弃的垃圾,随意地塞在木箱和墙壁的缝隙里,只露出一角。
找到了!
哗啦——
一声轻微的、纸张被强行拖动的摩擦声。那本暗红色的册子被我拽了出来。
它比想象中更沉,封面冰冷坚硬,触感奇异,不像是皮革或硬纸板,倒像是某种经过特殊处理的……金属薄片,上面布满细密的划痕和污渍。
我迫不及待地翻开厚重的封面。
里面是泛黄的、脆弱的纸张,上面的字迹是工整的繁体毛笔字,墨色深沉,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大量手工绘制的插图,精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人体解剖图,旁边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一些扭曲像是机械结构又混合着生物组织的剖面图;还有……一些暗红色构成的极其复杂的符箓图案。
我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些令人不安的图画和晦涩的文字描述。
一些词句跳入眼帘:
【…其表类人,然实不知何…】
【…目无神光,瞳如墨晶,可摄心魄…】
【…识破之法,观其言行细微之滞涩,察其肤下隐现之机括光痕…】
就是这个!伪人的档案!
我颤抖着手指,想翻到关于镇魂金纹或者识别方法的详细页面。
就在这时。
一种冰冷粘腻的感觉,毫无征兆地沿着我的脊椎骨猛地窜上后颈。
我猛地抬起头,就在我正前方,隔着几排落满灰尘,堆满杂物的高大金属柜架,在那阴影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
紧接着,一张脸,缓缓地从金属柜架的缝隙阴影中探了出来。
惨白,僵硬。嘴角,向上咧开一个弧度。
是教导主任。
他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不知已经看了我多久。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挤出,我手一抖,那本沉重的暗红色档案集啪地一声掉落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什么时候来的!
那张脸缓缓的向前移动,高大的身躯从金属柜架的阴影里完全显露出来,他穿着笔挺的深色西装,皮鞋踩在积满厚厚灰尘的地面上,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我手忙脚乱地去抓掉在地上的档案集。
林默同学
教导主任的声音响起,平淡无波,没有任何疑问的语调。
午休时间,为什么在这里
额,我......
他的脚步没有停,依旧无声地向我逼近,我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但随着他的逼近,那压迫感也就越来越强。
主任!
一个的熟悉声音在门口炸响。
教导主任逼近的脚步猛地顿住,缓缓转向门口的方向。
逆着走廊昏黄的光线,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古籍区敞开的橡木门口。
是李老师!他微微喘着气,额角似乎有汗珠滚落。
李老师
教导主任的声音依旧平板,但那张笑脸似乎微微凝固了一下。
你来得正好。这位同学……
这里交给我处理,主任。
李老师打断了他,迈步走了进来,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在空旷中格外清晰,带着一种金属撞击的声音。
他径直走到我和教导主任之间,宽阔的后背有意无意地挡住了教导主任的视线。
图书馆旧馆未经许可不得入内,尤其是这古籍区!
李老师的声音严厉起来,是对着我说的,但更像是说给教导主任听。
林默!谁让你进来的立刻给我出去!回教室写检查!
教导主任那张僵硬的笑脸面对着李老师,空洞的眼睛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无声地转过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书架深处浓重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那张惨白的笑脸和冰冷的注视终于消失了,我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冷汗已经浸透了校服衬衫,紧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李老师转过身,脸上依旧残留着严厉,但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如释重负。
他弯腰,动作有些僵硬地捡起地上那本暗红色的档案集,手指拂去封面上的灰尘,他没有翻开,只是紧紧攥着它,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跟我出来。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跟在他身后走出那令人窒息的古籍区,穿过昏暗的长廊,那本暗红色的册子被他牢牢夹在腋下。直到走出旧馆那扇沉重的侧门,重新站在午后略显刺眼的阳光下,被带着树叶清香的微风吹拂,我才感觉冻僵的血液稍稍开始流动。
记住!东西我保管,你看到的东西,
李老师停下脚步,背对着我,声音压得极低。
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能说!包括……你的父母!
他最后几个字咬得格外重。
嗯…
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
他不再多言,夹着那本档案集,大步流星地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刚才在古籍区门口,李老师转身挡在我身前的那一刻,他手臂似乎擦过了粗糙开裂的门框边缘……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他离开的方向,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他灰色夹克的右臂袖口下方,靠近手肘的位置——布料被门框上凸起的木刺划开了一道几厘米长的口子!
裂口之下,露出的不是皮肤,也不是血肉。
而是一种冰冷的、泛着哑光的银白色金属光泽,平整,光滑,毫无生命迹象。
阳光照射在上面,反射出刺眼而诡异的光点!
【规则一:永远怀疑(包括李)】
——
暴雨在傍晚时分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窗户玻璃上,发出密集而狂暴的噼啪声。
晚自习的教室空旷得可怕。大部分走读生早已在暴雨来临前被家长接走,剩下零星几个住宿生也各自缩在座位上,被巨大的雨声弄得心神不宁,无心看书。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摊开的习题集一片空白,指尖冰凉,李老师袖口下方那道冰冷的金属反光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李老师……是伪人
是他救了我!是他传授了规则!是他从教导主任那诡异的笑脸下救了我!
可那金属……
那绝非人体的触感和光泽!
【规则一:永远怀疑(包括李)】
如果要怀疑李老师,那么他给的三条规则就完全不可相信,也就是唯一能信的就只有那个纸条的【不要相信笑脸人】
而且这个规则也不一定正确,如果它也是伪人给的呢
难道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陷阱他是在测试我的怀疑能力,还是……在享受这场猫鼠游戏的乐趣
混乱的思绪被一阵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打断,那脚步声踏在走廊湿漉漉的水磨石地面上,带着一种湿漉漉的回响,由远及近,目标明确地朝着教室门口而来。
教室门被推开,带着一股湿冷的雨腥气。
李老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上的灰色夹克被雨水打湿了大半,深一块浅一块,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额头上。
他手里没拿教案,脸色在教室惨白的日光灯下,呈现出一种极不健康的青灰色,嘴唇紧抿着,嘴角没有丝毫弧度,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仅剩的几个学生,最终精准地落在我身上,眼神复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焦躁
其他人,立刻回宿舍!锁好门!没有通知不准出来!
他的声音沙哑,几个学生如蒙大赦,慌忙收拾东西,低着头匆匆离开教室,没人敢多问一句,很快,教室里只剩下我和他。
门被李老师反手关上,落锁的咔哒声在空荡的教室里异常清晰。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湿透的皮鞋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水印,他在我课桌前一米处停下,雨水顺着他夹克的衣角滴落,在地面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低头看着我,湿漉漉的头发垂在额前,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小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林默,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我们……没有时间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来了!
我骗了你。他直截了当,没有任何铺垫,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我的耳膜,那三条规则……是错的!大错特错!
我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规则是错的他承认了!
伪人……它们最可怕的武器,从来不是模仿,不是力量……
他急促地说着,语速快得惊人,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是‘怀疑’!是‘分裂’!它们精心设计那些规则,就是为了让我们彼此猜忌,互相残杀!让我们自己摧毁自己!
窗外的闪电骤然亮起,惨白的光瞬间照亮了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脸上充满了急切,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真诚!汗水混着雨水,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信任!林默,只有信任才是唯一的生路!
他猛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我的肩膀,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
跟我走!现在!立刻!只有我能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它们……它们快找到你了!那个档案……它们已经知道你看过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的手掌带着冰冷的湿气,眼看就要碰到我的肩膀!袖口下方,那道被划开的缝隙在闪电光下若隐若现!
信任生路
就在他冰冷的手掌即将触及我肩膀的刹那,我猛地向后一缩,身体重重撞在椅背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椅子腿在地上刮出长长的噪音,我避开了他的触碰。
不!
我的声音嘶哑干裂,带着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决绝,在空荡的教室里回荡。
我不跟你走!
李老师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他脸上的急切、焦躁、那近乎绝望的真诚,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固,随即,像退潮般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一种毫无人类情感波动的、纯粹的冰冷。
窗外,一道格外粗大的惨白闪电撕裂苍穹,瞬间将昏暗的教室映照得如同白昼!
就在这刺目的、短暂的光明中。
他僵在半空的手,五指猛地张开,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脆响!
他脸上所有的肌肉线条瞬间绷紧、扭曲!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成两个针尖大小的、冰冷的黑点!嘴角原本紧抿的线条,猛地向两侧耳根方向撕裂开去!
一个巨大、狰狞、完全非人的笑容,如同地狱的裂口,瞬间取代了那张属于李老师的脸!
真可惜……
一个完全陌生的、混合着金属摩擦和电流杂音的、毫无起伏的合成音,从他撕裂的嘴里发出,每一个音节都冰冷刺骨。
你本可以……成为最完美的……容器……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身前的课桌狠狠推向面前的伪人。
沉重的课桌撞在对方金属的下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稍稍阻挡了它瞬间扑来的动作!借着这零点几秒的间隙,我转身撞开教室后门,一头扎进了外面狂风暴雨、如同末日般的黑暗走廊!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全身!身后是迅捷得可怕的追击脚步声!
咚!咚!咚!
每一步都踏碎水洼,紧追不舍!
跑!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在疯狂尖叫!去哪里哪里是安全的!
混乱中,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闪电划过,废弃教研室!主教学楼顶楼东侧尽头那间!因为电路老化常年封存,堆满了淘汰的旧教具和破损桌椅,平时根本没人去!
对!那里!
我在昏暗,被雨水打湿的走廊里拼命狂奔!湿透的鞋子在光滑的地面上打滑,几次差点摔倒!身后的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恐惧的利爪紧紧攥住我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冲上通往顶楼的楼梯!台阶在脚下湿滑无比!我手脚并用,几乎是爬着上去!身后楼梯口,那个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恐怖身影已经出现!
顶楼走廊一片漆黑,只有尽头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散发着幽幽的微光,我朝着东侧尽头那扇贴着褪色封条的木门冲去!封条早已破损,门虚掩着。
我猛地撞开!
哐当!
腐朽的木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一股浓烈的灰尘和霉菌混合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里面堆满了各种废弃物的模糊轮廓。
我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反手用尽全力将门关上,身体死死顶住!同时慌乱地摸索着旁边墙壁,记忆中这里应该有个老式的插销!
砰!!!
一声巨响!门板剧烈震动!外面的东西狠狠撞在了门上!巨大的力量震得我双臂发麻,几乎被弹开!腐朽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板中央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找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插销!我哆嗦着,用尽吃奶的力气,将沉重的铁插销猛地推入锈蚀的门鼻!
咔!
几乎就在插销落下的同时——
轰!!!
又是一次狂暴的撞击!整个门框都在震动!灰尘簌簌落下!插销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门鼻周围的木屑飞溅!但……门,暂时顶住了!
外面传来令人胆寒刮擦声,它在试图撕裂这扇腐朽的门!
我背靠着冰冷震颤的门板,身体因为脱力和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灰尘味和喉咙里的血腥气,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和脸颊不断流下。
暂时安全了不!这扇破门绝对撑不了多久!
必须想办法!必须!
我哆嗦着,手忙脚乱地在湿透的校服口袋里摸索。
手机!对!手机!报警!求救!
手指触到了冰冷的硬物!我几乎是哭着把它掏了出来,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光。
没信号!
屏幕上那个小小的信号格,是刺眼的、绝望的空白!
就在这时,窗外又是一道格外惨白、持久的闪电划过!瞬间将堆满杂物的废弃教研室照得一片通明!
刺目的白光中,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房间深处那个堆满破损桌椅和废弃实验仪器的角落,
那角落里一堆蒙着厚厚灰尘的废弃挂图卷筒和破损人体模型之间,那里……似乎蜷缩着一个人影
心脏猛地一抽!还有别人!
闪电的光持续着,惨白的光线驱散了角落的黑暗。
那根本不是蜷缩的人影!
那是一具尸体!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姿势瘫坐着。
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沾满深褐色污迹、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灰色夹克!款式……和李老师今天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尸体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一侧,脸上覆盖着一层灰白的霉斑,皮肤呈现出一种腐败的暗青色,多处塌陷,干瘪,嘴唇萎缩,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眼眶深陷,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凝结的黑色血块和……几条肥硕的、正在缓慢蠕动的白色蛆虫!浓烈的、甜腻中混合着刺鼻腐臭的气味,在闪电光亮的瞬间,仿佛被放大了十倍,猛地冲进我的鼻腔!
尸体旁边,散落着一些物品,一个摔碎的眼镜,镜片布满裂纹;一本摊开的、被某种深褐色液体浸透的硬壳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最上面一页的字迹在闪电光下隐约可辨。
【规则一:永远怀疑(包括……)】
【规则二:记录异常】
【规则三:图书馆古籍区
暗红金纹档案】
那字迹……我认得!
是李老师!真正的李老师!
呕……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我再也控制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冰冷的汗水混合着雨水和生理性的泪水,糊满了我的脸。
门外的撞击和刮擦声,在这一刻,诡异地停止了。
死寂。
只有窗外狂暴的雨声,和我自己粗重、濒临崩溃的喘息声,在充满死亡气息的狭小空间里回荡。
那具腐烂的尸体,空洞的眼窝仿佛正透过黑暗,无声地凝视着我。
真正的李老师……死了。
就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无声无息地腐烂,那个传授我规则、从宿舍伪人爪下救我,在图书馆挡开教导主任的……是什么东西一个披着李老师人皮的伪人一个以玩弄猎物恐惧为乐的怪物
那本被它拿走的暗红档案集……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是陷阱的一部分还是伪人自己都畏惧的真相
混乱的思绪如同沸腾的泥浆,几乎要将我吞噬。
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清醒。
不能待在这里!这扇破门挡不住它!那具腐烂的尸体……更是巨大的精神污染源!
必须逃出去!离开学校!离开这个被伪人渗透的噩梦之地!
我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个角落,颤抖着摸到插销,耳朵紧紧贴在冰冷震颤的门板上。
外面……一片死寂。
只有雨水冲刷走廊地面的哗哗声。
它走了还是在……守株待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我深吸一口气,带着浓重霉味和尸臭的空气呛得我再次干咳。不管了!赌一把!
手指颤抖着,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拨开了那根锈迹斑斑的铁插销。金属摩擦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嘎吱声,在寂静中如同惊雷。
我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捕捉着门外哪怕最细微的声响。
没有动静。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我猛地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木门拉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冰冷的、带着雨腥气的穿堂风瞬间灌了进来!走廊里一片昏暗,只有远处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散发着幽幽的微光。
空无一人。
它真的走了
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瞬间袭来,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我强撑着,侧身挤出门缝,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警惕地扫视着走廊的每一个方向。
空荡。
死寂。
只有风雨声。
跑!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一切!我不再犹豫,拔腿就朝着楼梯口的方向狂奔!湿透的鞋子在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急促回响,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令人心慌的回音。
一步,两步……楼梯口就在前方!
冲下楼梯!一层,两层……教学楼底楼大厅那扇巨大的玻璃门出现在视野尽头!门外,就是自由!就是希望!只要冲出去,跑到街上……
近了!更近了!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撞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大门!
冰冷的、饱含水汽的狂风夹杂着密集的雨点,如同无数冰针,瞬间劈头盖脸地打来!我踉跄着冲进雨幕,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外面湿冷的空气,试图驱散肺里那股腐朽和死亡的气息。
抬起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按下了暂停键。
我的瞳孔,骤然放大到极限!
视野所及,整个世界……彻底变样了!
学校门外那条熟悉的街道,此刻完全浸泡在一片诡异的、粘稠的猩红光芒之中!那不是霓虹灯,不是火灾映照……那是一种纯粹的、仿佛从地底深处渗透出来的、带着不祥生命感的猩红!如同巨大的生物体腔内的血管网络在搏动!
街道两旁高耸的写字楼、熟悉的便利店招牌、巨大的广告牌……所有曾经闪烁五彩霓虹的地方,此刻都统一散发着这种令人作呕的、无差别的猩红光芒!光芒在倾盆暴雨中晕染、流淌,将冰冷的雨水都染成了稀释的血水!
而就在正前方,街道对面,那块最高、最显眼的巨型电子广告牌上——
原本滚动播放着明星代言饮料的画面,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巨大无比的、占据了整个屏幕的……静止的图案。
黑色线条勾勒。
两个不对称的空洞圆圈。
一个巨大无比、咧到屏幕边缘的、歇斯底里的弧线。
那张扭曲的,诡异笑脸!
它就那么静静地悬挂在猩红光芒的中央,空洞的眼睛俯瞰着暴雨中死寂的街道,俯瞰着如同蝼蚁般渺小、僵立在原地的我。
猩红的光芒在那张笑脸的线条上流淌,仿佛赋予了它一种邪恶的生命力,嘴角的弧度,在血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夸张,带着一种嘲弄众生、掌控一切的永恒恶意。
冰冷的雨水疯狂地冲刷着我的脸,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在喉咙里嘶鸣,校服湿透,沉重地贴在身上,像一层冰冷的裹尸布。
猩红。
铺天盖地的猩红。
整个世界浸泡在这粘稠,不祥的光里,雨水被染成了稀薄的血水,不断从眼前流下,远处那张巨大的、永恒的诡异笑脸,在血光中无声地嘲笑着。
学校……从来不是孤岛。
它只是这场巨大侵蚀中,最先沦陷的前哨。
伪人……它们就在这里。
无处不在......
冰冷的绝望像潮水,缓慢而坚定地漫过脚踝、膝盖、胸口……最终没顶。
喉咙里那点嘶哑的喘息也被扼住,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又徒劳地撞击。
跑还能跑到哪里去广告牌上那张笑脸,是覆盖了整个城市的死亡印章。
就在这时。
滋…滋啦…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猛地刺破了这片扭曲的嗡鸣!声音的来源……竟然是我紧握在左手、早已被雨水浸透、屏幕一片漆黑的手机!
那杂音极其微弱,像是信号在恶劣环境下艰难地挣扎求生,时断时续。
我的手指瞬间痉挛般收紧!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掌心。
有信号了!不可能!刚才在教研室明明……难道是冲出了学校范围或者……这暴雨干扰了伪人的某种屏蔽场
微弱的杂音持续着,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不肯熄灭。
一个近乎荒谬的、带着最后一丝疯狂赌徒心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猛地缠住了我濒临崩溃的意识。
报警!对!报警!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伪人、规则、图书馆的档案、李老师的尸体……把这一切,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吼出去!告诉外面!告诉那些可能还干净的地方!
哪怕……哪怕只能接通几秒!
哪怕……只能留下一段混乱的死亡遗言!
这念头如同濒死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求生的本能,或者说,是毁灭前拉一个垫背的疯狂,压倒了冰冷的绝望。
我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如同灌铅般沉重的手臂,湿透的屏幕一片模糊,水珠不断滚落,我胡乱地在屏幕上抹了一把,凭着肌肉记忆,手指哆嗦着,用力按下了那个早已刻进骨髓的紧急呼叫快捷键——三个冰冷的数字。
嘟……嘟……嘟……
听筒里,竟然真的传来了等待接通的忙音!那单调的电子音,在此刻听来,竟如同天籁!
通了!真的通了!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裂!喉咙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激动而痉挛!我猛地将手机死死按在耳边,嘴巴凑近冰冷的麦克风,用尽胸腔里残存的全部空气,发出嘶哑到变形的、混杂着巨大恐惧和最后希望的吼叫。
救命!XX中学!有怪物!它们不是人!是伪人!杀人了!李老师死了!图书馆……档案……到处都是!外面……外面全红了!快来人……啊——!!!
吼叫的最后,变成了凄厉到破音的惨叫!
因为......
就在我吼出快来人的瞬间!
一只冰冷的手毫无征兆地、死死地捂住了我的嘴,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我的下颌骨!
另一只同样冰冷坚硬的手瞬间锁住了我持手机的右手手腕!力道之大,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手机脱手飞出,啪地一声摔在湿漉漉的、反射着猩红光芒的柏油路面上,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听筒里那微弱的、代表着外界联系的忙音,戛然而止!
完了。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瞬间掠过我空白的大脑。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绝望的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猩红的光芒中,我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身后钳制住我的那个身影,高大,沉默,穿着深色的雨衣,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那只捂住我嘴的、骨节异常粗大分明的手,在路面积水的猩红反光中,清晰地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灰白色泽!指关节处,甚至能看到细微的、类似铆钉接合的缝隙!
雨衣的兜帽微微抬起。
阴影下,嘴角的弧度缓缓咧开。
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