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八零警事:我的新老警察生涯 > 第九章:邻市的“周”

黄副局长案的卷宗堆在桌上,足有半尺高。赵建军翻到最后一页,盯着那个用铅笔写的“周”字,指腹反复摩挲着纸面。纸页粗糙,铅笔的痕迹被蹭得有些模糊,却像根细刺,扎在他心里。
“王所,这‘周’字,您看……”赵建军把卷宗推给老王。
老王叼着烟,眯眼瞅了半天,烟灰掉在军绿色的裤子上也没察觉:“账本上记的都是送礼的勾当,突然冒个名字和地址,不像是随手写的。”他敲了敲那个模糊的地址,“邻市红星机械厂……这厂我知道,是个大厂,听说最近不太景气,工人闹着要‘下岗’——这词还是从南边传过来的,新鲜得很。”
“要不要跟邻市警方联系一下,查查这个‘周’?”赵建军问。
老王弹了弹烟灰,沉吟道:“黄副局长的案子已经够上头喝一壶的了,牵扯到地区领导,再往深了查,怕是……”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80年代的官场盘根错节,有些线不能随便碰。
赵建军明白他的顾虑。在现代,他可以凭着证据链一路查到顶,可在这里,“规矩”有时侯比证据更重要。但他骨子里的刑侦本能让他放不下:“就算不查案子,这人说不定跟黄副局长的物资来源有关。您想,他弄那么多紧俏布,光靠偷供销社肯定不够,说不定有更大的渠道。”
这话戳中了老王的心思。老公安最懂,案子就像萝卜,拔出来往往能带出一串泥。他掐灭烟头:“行,你去跑一趟。低调点,就说是‘了解情况’,别捅太大篓子。”
第二天一早,赵建军揣着介绍信,登上了去邻市的长途汽车。
80年代的长途车是绿皮的,座椅套着磨得发亮的人造革,车厢里弥漫着汗味、烟味和劣质汽油味。车开得很慢,一路颠簸,遇到坑洼处,整车人都跟着蹦起来。赵建军靠着窗户,看着窗外的田野和村庄往后退,心里琢磨着——这个“周”,会是红星机械厂的工人?干部?还是……专门倒卖物资的“倒爷”?
到邻市时已近中午。红星机械厂在郊区,赵建军又转了辆三轮车,才到厂门口。
厂门很大,挂着“抓生产,促改革”的红横幅,门口的宣传栏里贴着先进工作者的照片。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蹲在门口吃午饭,搪瓷碗里是玉米糊糊和咸菜。看到赵建军穿着警服,都停下筷子打量。
“通志,请问保卫科在哪儿?”赵建军走上前。
一个老师傅指了指办公楼:“三楼最东头。找王科长吧,他管事儿。”
保卫科的王科长是个矮胖的中年人,听说赵建军是江城来的警察,倒挺热情,泡了杯茶:“江城的通志,稀客啊。有啥吩咐?”
赵建军没直接提“周”字,先扯了几句黄副局长的案子,观察王科长的反应。王科长听到“黄志强”三个字,眼神闪了一下,端茶杯的手顿了顿:“那人啊,早有耳闻,野心不小……”
“我们在查他的物资来源,”赵建军话锋一转,拿出本子,“发现他跟贵厂一个姓周的有来往,地址在这儿,您给看看?”
王科长接过本子,看到“周”字和地址,脸色明显变了,笑容也僵了:“姓周的?厂里姓周的多了去了……这地址是老家属院,住的都是老工人。”
“有没有哪个周师傅,最近跟外面的人来往密切?特别是……让买卖的?”赵建军追问。
王科长沉默了,手指在桌上敲了半天,才压低声音:“通志,这事儿……不好说啊。”
“您放心,我们就是了解情况,不添麻烦。”
王科长叹了口气:“要说跟外面来往多的,就数老周头了。周德才,以前是仓库管理员,去年退休了,就住老家属院。这老头最近不对劲,天天有人来找他,都是些生面孔,骑个摩托车,神神秘秘的。”
周德才?赵建军心里记下药名:“他以前管仓库?”
“是啊,管了二十多年,厂里的物资进出,他门儿清。”王科长撇撇嘴,“退休前就有人说他手脚不干净,没抓到实据……”
赵建军心里有底了。一个管仓库的老职工,退休后和黄副局长这种人来往,十有八九跟倒卖物资脱不了干系。
“他家具l在哪儿?”
“家属院三单元二楼,门口挂着‘光荣之家’的牌子——他儿子以前是军人,牺牲了。”
谢过王科长,赵建军往家属院走。老家属院都是低矮的红砖房,墙面上用红漆写着“计划生育,人人有责”。三单元门口果然挂着“光荣之家”的牌子,门虚掩着。
赵建军敲了敲门,没人应。他推开门,屋里空荡荡的,桌上的搪瓷杯还冒着热气,像是刚有人离开。墙角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散发着布料的味道。
他走过去解开麻袋,里面果然是的确良布,和供销社丢的、黄副局长倒卖的一模一样,甚至连花色都对得上。
“警察通志,你咋进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赵建军回头,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菜篮子,正是王科长说的周德才。他看到敞开的麻袋,脸色瞬间煞白,菜篮子“哐当”掉在地上,茄子滚了一地。
“周师傅,这些布,是哪儿来的?”赵建军问。
周德才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老泪纵横:“我对不起组织……对不起我儿子……”
原来,周德才退休后,儿子的抚恤金不够给老伴治病,他就动了歪心思。利用以前管仓库的关系,偷偷从厂里运出紧俏布料,卖给黄副局长这种“有门路”的人,从中赚差价。黄副局长再把布倒手送给领导,给自已铺路。账本上的“周”,就是他。
“那些人……不止要布,”周德才哭着说,“还让我弄钢材、化肥……说给的价钱更高……我没敢答应啊……”
赵建军看着记地的布料,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一个为国家干了一辈子的老工人,最后为了钱,走到这一步。这背后,是80年代改革初期的阵痛——老工厂效益下滑,工人生活困难,有些人就忍不住钻了空子。
他给周德才倒了杯热水,等他情绪稳定些,才问:“黄副局长有没有跟你提过,这些布最后要送到哪儿?除了张副专员,还有没有别人?”
周德才摇了摇头:“他不说,就说‘上面’要。每次都是他亲自来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赵建军没再追问。他知道,周德才只是这条链上的一个小环节,真正的“上面”,可能比他们想象的更深。但现在,他能让的,就是把查到的线索交给组织。
离开家属院时,夕阳正照在“光荣之家”的牌子上,红得刺眼。赵建军回头看了一眼那栋老楼,周德才的身影在窗口晃了晃,像个被抽走了精气神的空壳。
回江城的车上,赵建军靠着窗户,看着窗外渐渐模糊的城市轮廓。这趟邻市之行,解开了“周”字的谜团,却也让他更清楚地看到,80年代的案子,从来不止是“案子”那么简单,背后总牵着无数普通人的生活和时代的褶皱。
他想起周德才提到的“钢材、化肥”,心里隐隐觉得,这事儿还没完。黄副局长倒了,但那只看不见的手,说不定还在暗处活动。
车到站时,天已经黑了。赵建军推着自行车走出车站,看到路灯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林晓燕。她穿着白大褂,手里拎着个饭盒,看到他,眼睛亮了亮:“赵通志,你回来了?我听王所长说你去邻市了,给你带了点吃的。”
饭盒里是热乎乎的馒头和咸菜,带着淡淡的麦香。赵建军心里一暖,接过饭盒:“谢谢你,林护士。”
“案子办完了?”林晓燕笑着问,眼里带着好奇。
“差不多了。”赵建军咬了口馒头,觉得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还有点尾巴,慢慢清。”
两人并肩往派出所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赵建军看着身边的林晓燕,又想起周德才、黄副局长,想起供销社的老张、被抢的孙富贵……这些人,就像这80年代的缩影,有挣扎,有欲望,有无奈,也有像林晓燕这样,带着温暖和希望的存在。
他忽然觉得,当这个80年代的警察,虽然没了现代科技的便利,却能更真切地摸到生活的温度,看到人心的底色。
走到派出所门口,赵建军停下脚步,对林晓燕说:“明天……有空吗?我请你看电影。”
林晓燕愣了一下,脸颊瞬间红了,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赵建军笑了。他知道,不管未来还有多少案子要办,多少谜团要解,他已经越来越习惯“赵建军”的生活,越来越觉得,这个80年代,是属于他的年代了。
而那个藏在暗处的“尾巴”,不管是什么,他都有信心,一步一步,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