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苍狼玉 > 第六章 浊流逃生

冰冷的河水瞬间裹住了沈砚。
黄河的浊流里混着泥沙和水草,像无数只手在拉扯他的四肢。他屏住呼吸,任由水流将自已往下拖,断水剑紧紧贴在小臂内侧,剑鞘上的防滑纹硌得皮肉发疼——这是他在白城子的死人堆里学会的法子,越危险时,越要让兵器成为身l的一部分。
头顶传来钩镰枪破水的“哗啦”声。沈砚猛地蜷起身子,像块石头般往河底沉,枪尖擦着他的后颈掠过,带起的水流呛得他喉咙发紧。他能感觉到那些水狼卫在附近游弋,他们的呼吸带着水面上的血腥气,在浑浊的水里织成张无形的网。
手指忽然触到块粗糙的石头。沈砚心中一动,顺着石壁摸索过去——是黑石滩的暗礁群,滩涂边的老船工说过,这里的礁石缝能通到三里外的浅滩,只是终年被漩涡围着,没人敢走。
他转身钻进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石缝。水流在这里突然变得湍急,漩涡卷着他旋转,撞得肩骨生疼。沈砚死死抠住石缝里的凸起,指尖被磨得血肉模糊也浑然不觉,眼里只有前方那点微弱的光亮——那是浅滩方向透进来的天光。
不知在暗礁里钻了多久,当他终于挣扎着浮出水面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浅滩的芦苇被晨露压得沉甸甸的,空气里飘着水草的腥气。沈砚瘫在湿软的泥地上,咳得撕心裂肺,吐出的浊水里混着血丝。断水剑还在,只是剑鞘上的漆被礁石刮得剥落大半,露出底下暗沉的铁色,倒像是块不起眼的废铁。
“沈兄?”
芦苇丛里传来窸窣声,苏慕遮探出头来,青衫上沾记泥污,脸上却带着惊惶的喜意:“你没死!太好了!”
沈砚摆摆手,示意自已说不出话。他望着远处黑石滩的方向,晨雾里隐约还能看见楼船的影子,只是没了动静——拓跋烈大概以为他已经成了鱼食。
“那半块玉珏……”沈砚缓过劲来,第一句话还是问这个。
苏慕遮连忙从怀里掏出锦囊,打开时,苍狼玉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狼头的轮廓清晰可见。“妥着呢,藏在内衫夹层里,水都没浸到。”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只是周舵主……没能过来。”
沈砚沉默了。那个蓑衣人大概是为了掩护他们,故意把船往反方向引了。江湖人的生死,有时就像芦苇上的露水,天亮时聚着,日头一出来,就悄无声息地没了。
“往南走。”沈砚站起身,往芦苇深处走去,“拓跋烈不会善罢甘休,浅滩待不得。”
苏慕遮赶紧跟上,脚步踉跄着,像只受惊的鹿:“听涛阁……真的能护住这玉珏?”
“护不住。”沈砚的声音很淡,“但柳先生能找到该护它的人。”
二十年前,柳先生曾在长安的酒肆里,替他挡过来自朝廷的暗箭;三年前,是柳先生的人在白城子的大火里,抢出了林缚的骨灰。那是个看起来比说书先生还文弱的老头,手里总捏着把折扇,扇面上画着江南的烟雨,可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那把扇子骨里,藏着三十六个州府的密探名册。
两人在芦苇丛里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晨雾渐渐散去,露出条被车轮碾出的小径。路边有间破败的土地庙,神像的半边脸已经塌了,供桌上积着厚厚的灰,倒像是个歇脚的好去处。
“进去歇歇吧。”沈砚推开门,庙里的蛛网被撞得四散。
苏慕遮刚要迈步,突然“哎哟”一声,踉跄着后退——供桌底下,竟躺着个人!
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怀里抱着个酒葫芦,脑袋歪在供桌腿边,看模样像是个赶路的醉汉。可沈砚的目光,却落在了对方露在外面的手腕上——那里有道月牙形的疤,和他腕骨处的旧疤,一模一样。
沈砚的呼吸猛地停了。
醉汉似乎被惊醒了,慢悠悠地抬起头。晨光从庙门的破洞里照进来,刚好落在他脸上,那是张饱经风霜的脸,眼角的皱纹里积着尘土,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藏着星子的夜空。
“好久不见,阿砚。”醉汉咧开嘴笑,露出颗缺了角的牙,“你这剑,还是这么沉。”
沈砚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断水剑。
这个声音,这个疤痕,还有这句“阿砚”——是他以为早已死在白城子大火里的人。
林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