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苍狼玉 > 第二章 风陵渡鬼火

风陵渡的暮色比黑风口来得更沉。
渡口的木牌坊歪歪斜斜地支在土坡上,“风陵古渡”四个漆字被雨水泡得发涨,只剩下“风”字的一撇还勉强吊着,像只断了翅膀的鸟。沈砚走到牌坊下时,正撞见个挑着担子的老妪,筐里的纸钱在风里簌簌作响,烧过的纸灰粘在竹筐边缘,黑得像结痂的血。
“客官要过江?”老妪抬头时,脸上的皱纹里积着灰,“今晚怕是不行了,船家都不敢出。”
沈砚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江面。浑浊的黄河水翻着暗涌,对岸的灯火本该像串明珠,此刻却只剩零星几点,还在风里忽明忽灭,看着竟有些像坟头的鬼火。
“出什么事了?”他问。
老妪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前天夜里,‘狼骑营’封了渡口。说是要搜一个人,凡是过江的,不管男女老少都得扒了衣裳查。昨天有个货郎嘴硬,被他们吊在牌坊上……”她往牌坊横梁上指了指,那里果然缠着几圈粗麻绳,绳结上还沾着暗红的污渍。
沈砚的目光落在江面那几点鬼火上。寻常灯火哪会这样晃?倒像是有人在对岸打暗号。
“他们要搜谁?”
“不知道。”老妪摇摇头,挑着担子往坡下走,“只听说那人带了样东西,能让狼骑营的人疯了似的红着眼找。客官要是不急,不如去镇上的‘老柴客栈’歇脚,等天亮再说。”
老柴客栈在渡口东头,门板上的红漆剥落得只剩些残片,倒像是溅上去的血。沈砚推开门时,檐角的风铃没响——铃舌早就被人拔了。
店里只有两桌客人。靠窗一桌坐着个穿青衫的书生,手里捏着支笔,却对着面前的素笺发怔,砚台里的墨都结了层皮。另一桌是三个精壮汉子,腰间鼓鼓囊囊的,眼神时不时瞟向门口,手指总在桌沿上敲着奇怪的节奏。
沈砚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刚要喊店小二,就见后堂帘布一掀,走出来个跛脚的掌柜。掌柜脸上有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疤,笑起来时那道疤就像条扭动的蜈蚣。
“客官要点什么?”他声音嘶哑,手里的抹布在桌上划着圈。
“一壶烧刀子,一碟酱牛肉。”
掌柜的抹布顿了顿:“酱牛肉卖完了,剩点卤豆干要么?”
沈砚点头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三个汉子交换了个眼神。穿青衫的书生却突然放下笔,幽幽地开口:“残阳如血,黑风口前,剑鸣断水,狼影惊鸿。好一句‘十年磨剑,一朝饮血’,不知兄台可有兴致共饮一杯?”
这话里藏着的,正是黑风口方才发生的事。
沈砚没回头,只是看着掌柜端来的酒壶。壶嘴缺了个口,和他腰间那只空碗倒是相配。“我喝不惯别人的酒。”
书生轻笑一声,站起身时,袖角扫过桌面,一张纸条悄无声息地滑到沈砚脚边。“兄台若不嫌弃,不如看看这个。”
沈砚脚尖一勾,纸条便落进了袖中。他刚要展开,就听那三个汉子猛地拍桌而起。为首的那个腰间露出半截铁链,链环上缠着暗红的布条——那是“狼骑营”专用来锁犯人的“缚龙索”。
“掌柜的,结账。”汉子嗓门粗得像砂纸,目光却死死钉在沈砚身上,“顺便问问,这位兄弟是打哪来的?”
掌柜的往后缩了缩,疤脸在油灯下泛着青白。沈砚慢慢端起酒杯,酒液里映着自已模糊的影子,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在刑场上饮鸩酒的人。
他没回答,只是将酒杯往桌上一磕。
“啪”的一声脆响里,窗外突然亮起三盏孔明灯,灯笼面上用朱砂画着狼头,在夜空中飘得又高又急——那是狼骑营召集人手的信号。
穿青衫的书生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却带着哭腔:“来了,终究是来了……”
沈砚展开袖中的纸条,借着油灯的光看清了上面的字:
“玉珏在身,群狼环伺,今夜风陵渡,有去无回。”
墨迹未干,纸角还沾着点湿意,像是刚从血里捞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