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筏撞在石阶上时，陆清寒正用剑鞘抵住师兄后心。蚀心蛊在地下河的阴寒之气催化下剧烈发作，师兄脖颈的青筋已蔓延到下颌，像有无数条小蛇在皮下钻动。他能感觉到掌心的剑鞘正微微发烫
——
那是师父留下的玄铁鞘，据说能镇邪祟。
“先找地方落脚。”
萧彻拽着竹筏缆绳往石阶上拖，铁尺在腰间晃悠，带起的水花溅在兰宫女的宫装上。她怀里的青铜药瓶不慎滑落，滚到地寻找。
“我们得去救那个太医。”
陆清寒的指尖在剑柄上摩挲，“他可能知道解蛊的办法。”
萧彻却摇了摇头。他从药工落下的灯笼里抽出张符咒，符咒背面用朱砂画着个简易的地图，标记着
“炼药房”
和
“祭坛”
的位置，两者之间隔着片竹林
——
正是洛阳城外那种会动的竹林。
“硬闯不行。”
萧彻把地图折成小块塞进陆清寒的袖中，“今晚我去炼药房，你带着他们去祭坛附近埋伏。”
他的铁尺在石桌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声响，“三更时我用这个信号联系你。”
陆清寒刚点头，就听见竹筏滚动的声响。窗外飘过片衣角，青灰色的布料上绣着个极小的
“医”
字
——
是镇上见过的那种药农，他们正往谷心运送什么东西，脚步声在石板路上敲出沉重的回响。
“他们要去祭坛。”
兰宫女突然抓住陆清寒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我看见过那种车，里面装的都是活人，要去献祭的。”
萧彻突然将铁尺往地上一顿。石屋的角落竟缓缓升起块石板，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这是刚才在箱底发现的，应该能通到祭坛后面。”
他把瓦罐里的母蛊倒出来，用符咒裹住塞进怀里，“有这东西在，说不定能逼宗主现身。”
陆清寒扶着师兄钻进密道时，指尖触到些黏糊糊的东西。借着火折子的光一看，竟是些未干的血迹，沿着血迹望去，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画着个叉
——
这些都是没能活着走出祭坛的人。
密道尽头传来钟鸣。陆清寒的剑尖挑开最后一道暗门时，突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
——
这是座巨大的圆形祭坛，中央立着根盘龙柱，柱上缠着锁链，锁链的另一端锁着数十个男女，他们的后颈都有牙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
祭坛周围的石壁上嵌着数百盏琉璃灯，灯油里泡着完整的尸身，男女老少都有，正是镇上失踪的村民。灯影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随着烛火摇晃，像无数只鬼爪在攀爬。
“他们在等时辰。”
萧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手里还提着个昏迷的药工，“炼药大典要在子时举行，那时阴阳交汇，最适合催动母蛊。”
陆清寒的目光落在盘龙柱最顶端。那里绑着个穿灰布衫的老者，须发皆白，却依旧挺直脊梁。老者的左手被钉在柱上，血顺着指缝滴进下面的铜盆里，盆中盛着的暗红色液l正在冒泡
——
正是用锁魂草熬的药汁。
“是他。”
兰宫女突然低呼，“那天在宫里给兰昭仪送药的，就是这个老者！”
老者似乎听见了动静，突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看到陆清寒时，突然闪过一丝光亮，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医经”。
陆清寒的心头猛地一跳。他终于明白师兄为什么要找前朝医书，为什么药王谷要抓这个老者
——
医经里一定藏着破解蚀心蛊的方法，这才是所有事情的关键。
子时的钟声突然响起。祭坛周围的琉璃灯通时亮起，将整个山谷照得如通白昼。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戴青铜面具的药工们推着竹筏走来，筏子上的麻袋敞开着，露出里面惊恐的面孔
——
都是些年轻男女，显然是新抓来的祭品。
盘龙柱下的铜盆突然沸腾起来。老者的血滴进去，竟化作无数只飞虫，在祭坛上空盘旋成黑色的旋涡。陆清寒握紧了手中的剑，剑穗上的半块玉佩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断裂处的刻字
“七月初七，祭坛见”
仿佛在燃烧。
他知道，决战的时刻到了。而这场生死较量的结果，将决定所有人的命运。